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

一相對而言，《阿蒂拉》是威爾第一部讓人比較陌生的歌劇，但在威爾第早期的歌劇中，尤其在當時，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不僅僅是因為該部歌劇在首演時所產生的轟動效應，而是愛國主義的火焰再次點燃了意大利民眾的熱情。眾所周知，威爾第以《納布科》開創了他輝煌的歌劇事業，而在此后，《十字軍中的倫巴底人》繼續深化了這一主題，尤其是合唱的運用，更是威爾第愛國主義歌劇的靈魂，合唱成了威爾第歌劇中一個顯著的標志，它具有強烈的催化劑作用，進而起到激發民眾的效果。而首演于1846年的歌劇《阿蒂拉》，同樣是一部愛國主義歌劇，它的產生可以看作是威爾第早期愛國主義歌劇的一個歸結，我們可以把它看作是威爾第早期愛國主義題材的三部曲之一。這部歌劇中強烈的民族意識，慷慨激昂的情緒和對入侵者的仇視，都契合了當時意大利的現實，喚醒了他們的民族情緒，促使了它在當時獲得成功。

絕非完美的《阿蒂拉》激發了愛國熱情

歌劇的靈感來自德國作家維爾納的戲劇《匈奴王阿蒂拉》。1845年，威爾第得以結識劇作家卡拉瑪諾，這位曾經為多尼采蒂編寫過《拉美摩爾的露契亞》的劇作家是威爾第一直渴望與之合作的劇作家。兩人首度合作選定了法國作家伏爾泰的小說《阿爾齊拉》，但這部歌劇并不成功，事后，威爾第也承認這部歌劇寫得很糟糕。可見，同樣出色的人物在一起合作未必一定能擦出火花。正在此時，威爾第想起了一年前交給皮亞威的戲劇《匈奴王阿蒂拉》，威爾第曾為這部戲劇深深著迷，想把它寫成一部歌劇。但由于一些私人原因，威爾第決定改與索萊拉合作，索萊拉雖然是個不錯的劇本作家，但藝術家的那種自由散漫，我行我素的浪蕩子性格，使得這個劇本成了個“難產兒”，甚至連威爾第的學生穆齊奧都看不下去，在威爾第面前譴責索萊拉整天躺在被窩里呼呼大睡。果然，最后索萊拉扔下未曾完稿的劇本，帶著夫人遠走巴塞羅那。威爾第只得再次找來皮亞威，央求他把未曾完稿的最后一幕續完。

其實從歌劇本身來看，《阿蒂拉》并非一部完美的歌劇，它的成功在于激發了人們愛國的熱情。威爾第曾經為貝多芬的歌劇《菲岱里奧》中為女英雄萊奧諾拉勇于營救丈夫而充當獄卒，并因此改名換姓而深受感動，而這個劇本中用劍刺殺阿蒂拉的阿圭利亞領主的女兒奧達貝拉，同樣有著令人憧憬的愛國精神，這或許是威爾第喜歡這部戲劇的原因。當《阿蒂拉》于1846年3月1了日在威尼斯大劇院首演的時候，觀眾歡呼雀躍，尤其是劇中羅馬將軍艾齊奧唱的：“你可以將整個宇宙拿去，但是把意大利留給我。”更是激起了觀眾狂熱的愛國心，他們用花冠為威爾第加冕，拿著火炬，吹吹打打地把威爾第送到下榻的賓館。

《阿蒂拉》的劇情

《阿蒂拉》全劇共分三幕，但有一個非常長的序幕，實際上我們可以把它看成是一部四幕歌劇。只是序幕部分相對比較獨立，而后三幕一氣貫通，劇情緊湊，情緒慷慨激揚，演唱部分更是高潮迭起。很見功底，對演員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考驗。

故事發生在公元5世紀時的意大利，匈奴國王阿蒂拉入侵意大利，并占據了阿圭利亞城。奧達貝拉淪為他的俘虜，她的父親也被他殺死，奧達貝拉發誓要為父報仇。羅馬將軍艾齊奧建議阿蒂拉：“你可以擁有整個寰宇，但把意大利留給我。”但遭到阿蒂拉的拒絕。歌劇以此拉開序幕。

在阿圭利亞的廣場上，到處是戰亂的余燼，擠在廣場的匈奴人和東哥特人。隨著雄壯的銅管音樂，阿蒂拉王登場，全部人員齊聲歌頌著阿蒂拉的豐功偉業。這時，奧達貝拉等阿圭利亞的姑娘們被押解過來，阿蒂拉問奧達貝拉：“你是個女人，為何勇敢地打仗？”這時，奧達貝拉器宇軒昂地答道：“這是為了對祖國的的愛。”奧達貝拉和女人們退場后，阿蒂拉命令把羅馬使節艾齊奧帶上來。艾齊奧在等到眾人都退去后才表明了這次他來這里并非當作羅馬的使者，而是以個人的立場和阿蒂拉做個交易。他說，東西羅馬帝國日趨衰弱，自己愿意承認阿蒂拉在全歐洲的支配權，但交換條件是，要阿蒂拉把意大利交在他手中。阿蒂拉聽后立刻嚴厲地拒絕了，艾齊奧隨之憤怒地離去。

在建立于水面上的教堂前，修士們正在禱告，唱出了獻給創造主的頌歌。這時阿圭利亞的一大群逃難的老百姓在奧達貝拉的戀人福雷斯特的率領下，分乘無數小船抵達。他們所唱的混聲六部合唱，跟修土們的齊唱交替著。福雷斯特惦念著被匈奴人俘虜的戀人奧達貝拉，擔心地唱出小行板“她落在了野蠻人手中”，這首歌曲簡潔地表達出福雷斯特此刻壓抑復雜的心情。在隨后的卡巴萊塔“所愛的祖國啊”中，表達了人們奪回祖國的決心和信念。

第一幕的場景是在阿蒂拉陣營附近的森林。這是序幕發生在幾周后的月夜。隨著小提琴所奏充滿悲傷之情的行板前奏，奧達貝拉登場，她在月光下獨自陷入悲傷之中，想念著去世的父親和行蹤不明的情人福雷斯特，唱起了浪漫曲“在飄浮而去的白云中”，在長笛、英國管、豎琴和大提琴極為透明的音色中，醞釀出了印象深刻的抒情氣氛。這時、經過喬裝打扮的福雷斯特出現了，奧達貝達嚇了一跳，以為是在做夢。但不料他的態度卻充滿憤怒。他誤以為奧達貝拉已經和奧提拉在一起。忘掉了和他的海誓山盟。奧達貝拉竭力辯解著說，自己是故意向阿蒂拉獻媚，是在等待著為祖國和父親報仇的機會，在福雷斯特息怒并了解真實情況后。兩人熱情地擁抱在一起。

在阿蒂拉的帳篷里，躺在床上的阿蒂拉因惡夢而驚醒。他夢見一位老人出現他面前宣告：“你雖然對人類可以任意揮鞭，卻不容許你踏入神圣之地羅馬一步！”這些話使阿蒂拉感受到不可思議的害怕。這時候從舞臺后傳來頌贊創造主的無伴奏女聲四部合唱，然后由白衣老人帶頭，一群婦女和兒童在祈求著神的保佑與和平中緩緩走來。因為老人所唱的和夢中老人所說的話一模一樣，令阿蒂拉驚恐萬分，當場跪下來，決定休戰。

第二幕在艾齊奧的陣營。這時接到羅馬皇帝下達和阿蒂拉休戰協定的艾齊奧無法壓制心中的不滿和狂怒。此刻由他所唱的“從永遠的榮耀顛峰”，是威爾第特有的男中音詠嘆調，流暢優美深受人們所喜愛。在土兵們的引導下，阿蒂拉的奴隸們來宣稱，阿蒂拉要招待艾齊奧，共同慶祝休戰。這時混在這群使者間的福雷斯特，悄悄走到艾齊奧身邊說出向阿蒂拉復仇的計劃，獲得他的贊同。

在阿蒂拉的陣營，這時正舉行著豪華、熱鬧的慶宴。大家歡天喜地唱出慶宴之歌。接著在艾齊奧登場后，阿蒂拉熱烈地歡迎了他。但突然襲來的狂風暴雨，把所有的燈火全部熄滅了。當眾人在漆黑中驚慌失措時，混在士兵中的福雷斯特告訴奧達貝拉說他已經在阿蒂拉的杯中下了毒。不久，暴風雨遠去，燈火又點燃了，當阿蒂拉舉起酒杯想干杯時，奧達貝拉突然大叫說：“杯中已下毒。”驚訝的阿蒂拉憤怒地追問是誰干的，福雷斯特挺身而出，承認是他干的。當阿蒂拉想殺他時，奧達貝拉卻請求說：“我救了你的命，這個男人就交給我處罰吧！”阿蒂拉同意并宣布：明天和奧達貝拉結婚。

第三幕在兩軍陣營間的森林。這是阿蒂拉和奧達貝拉舉行婚禮之日的早晨。相信奧達貝拉已背叛自己的福雷斯特怒不可遏，痛苦的唱起浪漫曲“可悲的男人”，這首小行板的詠嘆調中充滿了苦惱與沉痛的心情。這時艾齊奧登場，他不斷催促福雷斯特趕快下決心，不可猶豫不定。這時穿著漂亮新婚禮服的奧達貝拉從帳篷里逃了出來，她告訴福雷斯特說：“你可以復仇了，”并拼命地解釋著自己是貞潔的，對他的愛是永不改變的，但福雷斯特一點也不相信她。這時，阿蒂拉追出來，要把逃走的奧達貝拉抓回去。當他發現福雷斯特和艾齊奧也在場時，便質問他們有何不良企圖。四人頗具戲劇性的四重唱逐漸加快速度，情緒也激動起來。這時，舞臺后傳來襲擊阿蒂拉陣營的羅馬軍的吶喊聲，當福雷斯特認為復仇時機已到正待追上阿蒂拉時，奧達貝拉搶先一步，一劍刺殺了阿蒂拉。

《阿蒂拉》是一種信念

從歌劇內容來看，《阿蒂拉》算得上是一部好聽的歌劇，其中的大部分唱段情緒高昂，具有極佳的現場效果，卻并不優秀。這和這部歌劇缺乏人物內心細膩的描寫有關。說白了。這是一部時代性很強的宣傳愛國主義的歌劇，所以時過境遷，被人淡忘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說，《納布科》給人更多的是一種灰暗壓抑的情緒的話，那么《阿蒂拉》自始至終充滿了英雄性的慷慨陳詞。從音樂的角度來說，《阿蒂拉》更是不乏優美的旋律，其中的詠嘆調、重唱、合唱大多鏗鏘而優美，頗具觀賞性和可聽性，也就是說，《阿蒂拉》是一部絕對不會冷場的歌劇。但它在威爾第的歌劇中卻并非著名，或許是《阿蒂拉》的音樂雖然優美，卻沒有能讓人永駐記憶的唱段，這是其一。其二，愛國主義題材的歌劇，大多都有些鼓動宣傳的成分，其藝術性是頗令人失望的，這幾乎是很多愛國主義題材作品的通病，它能感染一時的人，卻很難真正流傳下去。從威爾第的歌劇來看，至今盛演不衰的都是隱含著深刻人性的歌劇作品，如《弄臣》、《茶花女》、《奧賽羅》等，這些歌劇因為對人物命運的深度剖析，而感染不同時代的人，時代雖然有所不同，物質生活也有差異，但人物的精神世界，情感世界卻不會有太多不同。瓦格納雖然在歌劇的可聽性上不及威爾第，但他對人物情感、命運等方面深度剖析，已經達到了哲學的思索高度，這也是現在很多人癡迷瓦格納的原因。

《阿蒂拉》在某種程度上超過了他以前的歌劇，并預示了他后來的歌劇創作，如清晰的結構，緊張激烈，簡單而富有渲染性的音樂，豐滿且極有張力的詠嘆調和合唱，這些都是威爾第歌劇的精髓。而作為一部愛國主義題材的歌劇，《阿蒂拉》給人更多的是一種信念，一種深沉的，發自肺腑的對于祖國的情感，僅此一點，也就足夠了。鑒湖女俠秋瑾在《對酒》詩中吟道：“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在歌劇《阿蒂拉》中，奧達貝拉為故國強烈復仇的信念，讓我們想起秋瑾，雖然她們所處的時代不同，民族不同，但那種巾幗不讓須眉的慷慨壯烈的精神，卻是一脈相承，這也是威爾第為這個人物感動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