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故宮“玩”文物

“乾隆就是個‘潮人’！”在新近開幕的臺北故宮“十全乾隆：清高宗的藝術品位”特展上，馮明珠院長如此趣談道，而數月前陡然走紅的“朕知道了”膠帶熱度猶在。臺北故宮“玩”文物已然如魚得水，成為中華文化圈中博物館與文化創意對話最密切者。如今的臺北故宮，有點像“現實版”《博物館奇妙夜》，它用文化創意的魔力把嚴肅刻板的文物說得有趣好玩，甚至叫人捧腹大笑、難以忘懷。

不可小覷的文創法寶

但凡去過臺北故宮的朋友，都會對其負一樓的博物館商店印象深刻。筆者一位友人甚至笑稱，“逛商店的時間比看文物還久！”確實，5000多種文創商品，足以打造出一座“超市”體量的文創賣店了。那么，如此強勁的創造力，源于何種法寶的激發呢？

如果“明星”般的文物資源是臺北故宮的文創起點，那么數字博物館便是那個領跑的人兒。69萬件文物，自然是取之不盡的創意錦囊。但有個傳說，臺北故宮的珍貴字畫，每3年僅展出40天。還有個說法，若要看完臺北故宮的典藏文物，至少需要30年。總之，再幸運的人，恐怕也無法在生命中遍覽臺北故宮所有珍藏。惟有數字化之后，才可能讓更多設計師得以用更為便捷和經濟的形式去親近之，品鑒之，再去設計之，如此反反復復接觸，怎能不產出高品質的創意呢？

以上浪漫的藝術想象，還需要與市場充分接軌。為此，臺北故宮采取了圖像授權、出版品授權、合作開發和品牌授權四種管理機制，希望滿足不同層次、不同需求的人士。這可以認為是文創法寶中最為核心的精髓了。它靈便地為不同創意產品提供渠道，或是經由合作開發廠商代工生產，或是與品牌授權廠商進行高端合作，或是將圖片授予出版商，讓他們自行出版與發行……正是因為這套機制的存在，才令“故宮超市”得以販售如此豐富而多元的文物主題商品。據悉，僅翠玉白菜一件文物，其衍生品就多達204種。

臺北故宮能與創意者持續攜手的原因，或許就在于對創意者的尊重與重視。每年都會登場的文創研習營、衍生性商品設計比賽，已然成為臺灣地區設計界的狂歡聚會。專業之外，業余的靈光同樣得到平等尊重。張文蘊，一位臺灣高中生，以“翠玉白菜”為題設計了“翠玉白菜傘”，一舉拿下當年衍生性商品大賽銅獎，更難以想象的是，這款設計經過優化后，居然成為了年銷售超萬把的真正商品！

創意，可空談，可想象。但創意更需一個誠意誠心的空間，方能最終達成。

來吧！一起用“文物”

厚重的展柜玻璃讓我們與文物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距離感，文物仿如“圣器”，成為公眾“朝圣”的對象，而博物館館員布展文物的意念，自然也成為了公眾“看館”的無形規則。是否想過——

有一天，我們可以肆意把玩著肉形石，把《富春山居圖》當杯墊，用游魚轉心瓶削鉛筆，把毛公鼎揣在褲兜里……如此的“高雅”生活，恐怕連“潮皇帝”乾隆爺也難以相信吧！

以“意大利風格設計的工廠”聞名于世的ALESSI公司早在2007年便開始了與臺北故宮的文化創意合作，“The Chin Family清宮家族”和“Orientales東方傳說”兩個系列的商品可謂紅極一時。可以想象嗎？胡椒瓶、煮蛋器、酒瓶塞、醬油碟、筷子，這些再普通不過的家居用品，竟然都在ALESSI設計師的巧思下，與文物沾上了邊。假以時日，我們可以想象，一個家庭里，只要您愿意，無論是鍋碗瓢盆，還是居家用品，都能夠在臺北故宮找到根源！

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因為臺北故宮渴望文物通過各種用途，慢慢走進普通人的生活。不見得是發明新的生活用品，若能把文物的色彩、風格、用途或材質，融入那些再普通不過的家庭用品，便是“生活藝術化”和“藝術生活化”的最大成功了。“轉心瓶”是臺北故宮清代瓷器中非常有個性的一個分支，存世極少而構造奇特的它們總是吸引設計師的聚焦。它變成了泡茶器、掛鐘、餐具、削筆器、小喇叭……想必乾隆帝也會驚呆了！換言之，黏上貼紙的鑰匙圈、圖片精美的明信片或純粹的復制品，已經成為過去式。真正能“用起來”的文物主題產品，才是臺北故宮未來希望著力的地方——它們也許只是提取了某個元素和局部，又或借用了原有功能、材質，便能由此孵化出精彩創意，最終實現生活創意化。

但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當然不是。還記得前文提到的“清先生”嗎？該系列產品就曾被臺北故宮前院長周功鑫教授猛批“設計沒深度”、“太表象”，最終還打了個“不及格”的成績。又像“朕知道了”膠帶驚艷出場后，臺北故宮明確拒絕研發諸如“賤人就是矯情”、“本宮乏了”等缺乏歷史依據，又有違博物館精神的產品。

雖然市場不認可周功鑫院長對ALESSI的批評，“惡搞版”膠帶也早已行銷各地，但這依舊令我們慎思，“生活化”了的文物并不意味著“低俗化”或“庸俗化”，它只是回歸常態，走向日常生活，成為大眾消費品而已。

百變的魔術賞“文物”

誰說“文物”只能“眼看手勿動”？誰說“文物”只能拿來“看”？這可能是臺北故宮最好玩的部分——

動漫、微電影、APP、電子書、3D電影，這些原本與博物館難有關聯的文化事象，陸陸續續都成為了臺北故宮魔術般演繹“文物”的創意形式。“潮乾隆”背后，先得有個“潮故宮”，那絕對是個傳統文博研究者短期內無法接納的博物館，卻一定是年輕人愿意走進的文化空間。

手工是年輕人頗為熱愛的生活創意。聰明的“故宮魔術師”便推出了“創意手作DIY”，任何人，在任何地點都能免費下載到完整圖紙，打印后便可依照教程過一把DIY文物的癮。存錢罐、立體相框、月歷、燈罩、卡貼，在這里都能尋覓到。不夸張地說，這種經由手工學習文物的過程，恐怕最能讓人感悟到文物的魅力所在，因為你和它在互動中，產生了感情。

這種“互動感”，顯然貫穿了整個臺北故宮文化創意的思路，不論是販售的商品，抑或宣教的物件，都能夠讓人覺察到這份強烈的互動力。今年五月，臺北故宮更是在臺中舉辦了一場極為另類的展覽，眾多互動裝置替代了文物，成為展品主角，而在臺北故宮正館內，近年來也增設了“書畫多媒體室”。現在，我們可以借著電子設備，在展館內“招蜂引蝶”，在古畫內與古人對話，玩著游戲學習歷史……種種現象背后，無非都是創意表達“文物”的嘗試。

數字時代下，離開博物館也不意味著參觀的結束。APP正在悄悄改變著人們“看館”的習慣，今年以來，“故宮常設展APP”便引起了眾多網友青睞，通過界面，文物在指尖觸碰下，仿佛就在身邊，而隨著館內展品不斷變更的APP，更讓類似筆者這些不能經常到故宮的“故宮迷”過了把癮。在這里，創意不僅僅是藝術，也是對于科技的大膽接納。如果覺得APP的科技味濃于藝術氣，沒關系！臺北故宮還有各種各樣的電影。其中，名氣最大者當屬《國寶總動員》，翠玉白菜上的螽斯跑了，嬰兒枕、玉辟邪和玉鴨等一眾文物展開了驚心動魄的尋找過程，終于在天明前讓臺北故宮重歸安寧。當然，這一切都是在擬人化的創意下講述的，當文物被賦予了人的性格以后，創意便可以引導著文化，用“故事力”牢牢地吸引著大家的眼球。

文物因為種種突破與嘗試，成為了可以觸摸、游戲、互動和對話的文化景觀，盡管這并不賺錢，也沒有文化創意商品那樣令人矚目，但這種為了博物館職能而創意的觀念，才是渴求取經于臺北故宮的博物館最需學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