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就在身邊

人的一生，沒有永遠的苦難，也沒有永遠的幸福。苦難的磨練，幸福的感受，在大風大浪中撞擊，在和風細雨中糅合。

沒有苦難的幸福，恰如浮云。苦難是幸福的源泉。

向往幸福，是人的天性。正如種籽，向往沃土，乃至陽光雨露。

生活多樣化，幸福多元性。生活的趣味，就是酸甜苦辣。人生的況味，就是喜怒哀樂。而幸福就包含著：酸甜苦辣與喜怒哀樂。由此而生發的種種細節，恰是幸福的韻味。

幸福并不神秘，也并非高不可攀。幸福就在身邊，就在生活中。

——作者手記

農民看天

農民看天，官人看臉。古往今來，似成范式。孰是孰非，各行其道。你走陽關道，他走獨木橋。大路朝天，各走一半。

種地的人，腳踏實地。地肥地瘦，水地旱地，坡地洼地，在農民眼里，皆視若命根。失去了地，如斷命脈。因之，農民除了勤勞，愛地種地，其天賦所在，便是看天。

農民看天象，如同讀天書。要讀懂天象，知其脾氣秉性，意在掌握變化，順從規律，順其自然，天人合一。人與自然之間，避免風險，化險為夷，師法自然，和諧共存。別小看農民，這大道理，非知識層面所能體悟。若非與大自然水乳交融，身臨其境，則難得以真真切切實實在在的感悟。

農民種地，靠天吃飯。農民看天，天天種地。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農民看天，不論風霜雨雪，但求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農民看天，不論日出日落，只盼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家庭幸福和和美美。農民不怕起早貪黑，不怕風里來雨里去，就怕天災人禍，顆粒無收。其實，怕來怕去，怕到極限，便無所謂怕，反而轉化為隱忍，或堅韌起來。而堅韌，是農民的靈魂。

農民看天，不僅為著耕耘，更要緊的是為著收獲。趕上春旱，久日不雨，播不下種，插不上秧，急得人心如焚，火燒火燎，心如刀絞！有膽量的敢說，人定勝天！天就是不下雨，怎么辦？連人飲水，都成燃眉之急。某年春夏，西南五省市，連續數月，滴雨未降，天不急人急，急得國人目光焦慮。大片大片的地，龜裂；大片大片的苗，枯萎。斷流的河，欲哭無淚；蔥郁的樹， 哀哀低吟。土地的主人，仰天悲嘆！救援的人馬，川流不息，涌向災區，送醫送藥，送糧送水，送上深情，送上大愛。更感人者，翻山越嶺，探尋水源，鑿井取水，肩背手提，送入農家。天不下雨，奈何不得。但災民的熱淚，卻滾滾流動，足以感天動地！從這個意義上說，規律難違，人難勝天。但人性堅韌，堅韌如天，眾志成城，那就可以，欲與天公試比高！這種精神收獲，無論對誰，都是財富，保持下去，便是天長地久。

農民看天，大有學問。學問何在？不在書上，而在行動。有點兒墨水的人，總是心比天高。農民肚里沒啥墨水，可對天文地理，待人接物，應變能力，與文人相比，一點兒也不遜色。不妨體察一下，你來到農村，農民只管實誠相待，不管你有錢沒錢，不管你官大官小，也不管你時尚土氣，皆能一視同仁，平等相待，毫無媚俗，表里如一。而城里諸多人，往往以貌取人，以權媚人，以勢欺人，以錢看人，以利交人，凡此種種，猶如瘟疫，傷風敗俗，腐蝕社會。此類惡習，綿綿延延，遠離忠厚，遠離道德，遠離人格，更遠離高尚。以此相比，實事求是，農民高人一等。

城里的人，衣食父母者，誰？八成人會說，廢話，不是親生父母，哪還有誰？這話對了一小半。小就小在太自我了。往大的說，衣食父母，應該是中國農民。民以食為天，食以地為本。一日三餐，食源何在？毋庸置疑，源于土地，源于農民。可是，諸多城里人，妄自尊大，忽視了農民的種作之苦，低估了農民的貢獻之大，蔑視了農民的樸實之愛，輕視了農民的忠厚之貴，放大了農民的局限之短。其實，偏見無異于無知。無知加狂妄，那叫愚蠢。而農民，不僅聰明，而且大自然賦予的智慧，無窮無盡。

勞動出智慧。農民在勞動中，在生活中，不滿足于聽天由命。麥收時節，突然天降冰雹，霹里啪啦，將到手的嚼谷毀于眼前。自然，農民痛心欲絕。但習慣了堅韌的農民，隱忍心痛，重振信心，抓緊時令，耕地播種，以待秋時收獲。若夏秋遭災，收成無望，則見縫插針，種栽時蔬。廣義上說，靠天吃飯，是對老天的敬畏。一旦靠不上，只能靠自己，靠自力更生。誠然，農民遇到災難，國家救濟，農民感激。我也接觸過受助農民，普遍反映，救助錢物被層層克扣，明知有貪腐，也是敢怒不敢言。說出來有風險，不說心不甘。保持沉默，就是自我保護，結果是只得隱忍。這倒不是農民大度寬容，而是位卑言輕，沒有靠山，說了也白說。那就都保持沉默。而沉默中的雷，意味何在？

農民看天，或云或雨，或晴或陰，春夏秋冬，變幻萬千，自然而然，毫無偽飾。于是，從中悟到，做人做事，道同一理。比如種地，啥土質就種啥莊稼；啥節令該種啥就種啥，決不附庸風雅，牽強附會，背離客觀，盲目行事。與土地打交道，只需厚道。當你耕耘土地的忠厚，也就嘗到了一半甜頭。說農民忠厚，是因為土地的忠厚，時時滋養著農民的心靈，此乃大自然之造化，想不忠厚也難。因之，農民忠厚，待人也自然忠厚。

我常在鄉間游走，每每路過農家，便被熱情挽留。沒有陌生，只有親切。這在城里，難得一遇。我常思忖，我的智慧源頭，就來自這無數的忠厚。

農民讀懂了天，也讀懂了自己，讀懂了生活。一個人，一畝三分地，便是人生的舞臺。而天底下的所有土地，皆為農民的朋友。只要有地種，所有的農民，都會眉開眼笑，都會過好日子。沒有大富大貴，沒有大起大落，也沒有大喜大悲，何況還有超凡的承受力，什么溝溝坎坎，也擋不住泥腿子的堅定。

農民看天，我們看啥？看來看去，能看懂啥？

看人看臉

人都有臉，樹都有皮。樹皮被剝，尚可存活，甚而有望再生。而臉皮只有一層，斷然不可損毀。因此，老話就說，人要臉，樹要皮。講臉面，其實在講尊嚴。可見，人的臉面，有多重要。

臉面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在生活中，在社會交往中，所亮出來的一張真實名片。尤其是以貌取人的人，在第一時間投出的目光，便是死死盯在對方的臉上。大凡相親之異性，初次相見，彼此照面，便是相臉。先不談彼此條件，第一印象舉足輕重。女方看男方，五官沒毛病，但臉色陰冷，眼神飄浮，便心生恐懼。男方再示弱，女方也不敢跨出一小步。而男方看女方，眉也清目也秀，臉色自晰，似無瑕疵，但眼神碰在一起，沒撞出火花，竟是凝固的冷漠。此時，女方即是仙女下凡，男方也不愿為之心動。各自的臉，皆為在線，但卻無果而終。看來，癥結不在臉上，而在內心。

有俊男靚女，偶然邂逅，只對視片刻，彼此彼此，便含情脈脈。彼此的等待，彼此的尋覓，仿佛就在這一刻。刪繁就簡，拋棄世俗，三言兩語，一見鐘情。面對愛情，心靈契合，淘濾雜質，沙里淘金，金光燦燦，彼此相悅，不敢說兩人長相守，但這種超越表相的互動，至少讓人領略了愛情的純美。此種超越，不在臉上，而在心里，在觀念上。

當今，眾多男女，境況各異，但在物欲橫流大潮中，面對錯位的愛情，欲覓真愛，難上加難。有好高騖遠的男士，一味地看臉。臉蛋漂亮者，開價高昂，自己囊中羞澀，自愧弗如，只得心灰意冷，暗自彷徨。而某類擁有姿色的女士，一切從現實著眼，不看你的臉，只看你的錢，或看你的權。腰纏萬貫，名車豪宅，手中有權，能撈會貪，此類獵物，必得無疑。這有錯嗎？金錢有錯嗎？權力有錯嗎？愛情有錯嗎？誰對誰錯呀？愛情沒有指數，也沒有標定，但有方向。只要朝你的方向奔，并且得到了收獲，那便是擁有，便是幸福。俗話說，自己的路自己走，無人為你代步。

話是這么說，也有些女明星，一旦被官二代富二代們看中了，本屬于自己的路，也走不通了。娛記們不時曝料，不少女藝人，一踏入豪門，起初被當花瓶供著，便頗有幾分得意。一旦生下一男半女，其姿色也日漸難保，加之先天的差異，無法彌合，即使不被冷落，而失去自我的苦痛，則無異于走投無路。

日落日出，落花流水。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克己守禮，寄人籬下，看人臉色，謹小慎微，夜長夢多，夢斷豪門。忽如一日，風卷殘云，孤身一人，敗葉飄零。此等厄運，誰人憐憫？問蒼天大地，誰主沉浮？

誰主沉浮？利益驅動。財大氣粗，官大壓人。財大不大，看臉變化；氣粗不粗，聽話聽聲。一般員工，面對老總，先看臉色，是陰是晴。若見陰沉，吊膽提心，十分警覺，生怕雷轟。若見晴朗，立刻放松，熱情洋溢，討取親近。緣何如此，判若兩人？出門在外，打工謀生，仰人鼻息，低人一等，實出無奈，明哲保身。倘有一日，華麗轉身，衣錦還鄉，辦廠經營，當上老板，身價倍增，只有此時，心才平衡。說是平衡，不過一瞬。你看員工的臉，臉上寫滿企盼，企盼老板多發工錢。員工看你的臉，臉還是那張熟臉，別像川劇變臉。也許，你在外闖蕩，嘗到了苦澀，便信誓旦旦，對下屬不會變臉。這我相信。職工也會相信。但接下來，你會體驗到，不吃一塹，難長一智。

網絡鏈接，一點就通。天要下雨，人要生存，市場經濟，利益共贏。利益鏈條，如何互動？你本初出茅廬，涉世不深，趟水過河，才知一二。你說，既然有橋，何必趟河？我告訴你，趟河白趟，過橋收費。為什么呀？集資建橋，收費還貸。原來如此，小事一樁。本來是小廠，覺得無大事。別忘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以人為本，先上保險。投保一項，一人一單，花錢多少，買個平安。安全生產，常來安檢，挑個毛病，先得停產。停產損失，決難承擔，笑臉應承，忙擺酒宴。酒意濃濃，方才了斷。時過不久，消防來人，工廠內外，細查隱患。隱患雖小，人命關天，立即消除，還得罰款。無奈之下，賠著笑臉，又擺酒席，取消罰單。

治理環境，清除污染，鐵面無私，公事公辦。民營小廠，投資有限，污水排放，難以完善。于是重罰，急剎老板。于是托人，悉數打點。打點妥帖，照污照染。一波剛平，又起波瀾。忽然一日，接到罰單，有人舉報，偷漏稅款，限期補交，逾期從嚴。老板暗笑，舊戲重演，依然托人，重金打點。結果不妙，重金退還。老板疑惑，托人試探，帶回一句：法無戲言，老板慨嘆：以往遇事，賠上笑臉，擺上酒宴，暗中打點，轉危為安。今日倒怪，想賠笑臉，卻看不到人家的臉；想打點，卻碰上了包公的鐵面！偷稅漏稅，犯了法規，縱然罰個傾家蕩產，也花錢買個明白：人生的長河，究竟多深多淺？

看人的臉，倘若真的看懂，也就會明白，什么叫尊嚴，什么叫社會縮影。

距離多遠

當今世界，網絡遍布，信息靈通，交通快捷，方便出行。難怪有人說，70億人口，同住地球村，膚色雖不同，仿佛一家人，距離都很近，彼此都很親。但從實際生活來看，此說有點離譜兒。

地球就是地球，村就是村。網絡信息，涵蓋全球，已成現實，毋庸置疑。吾住東半球，君居半球西，即為親兄弟，相見談何易！相隔千萬里，畢竟有距離，同住一個村，彼此更親密。你家缺把鹽，我家短把米，隨時隨刻，互相接濟。你敬俺一尺，俺敬你一丈，互相幫襯，和睦共處。

鄉親鄉親，就是同住一村一鄉，日久生親。我住此村，你住被城，既不相識，又不接近，彼此陌生，如何溝通？有人欣賞：距離產生美。此言在理，卻似偏頗。過去現在，異地戀情，或牛郎織女，兩地分居，一年到頭，離多聚少，情感熬煎，苦剎日月。出于慰藉，寄托情思，便于苦熬苦澀苦惱苦悶之中，苦苦感悟，升華哲思，便以為兩地相思，亦產生美感。并以此美感，維系情感。這美感，具有功利性，不可能長久。山不轉而水轉。樹欲靜而風動。事實證明，夫妻兩地，長期分居，久而久之，美感淡化，理智消減，或移情別戀，或紅杏出墻，或彼此失信，或矛盾滋生。于是，所謂距離所產生的美，便化作云煙。云煙裊裊，了無痕跡。

朋友之交，有無距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講情講義。有情有義，不在距離。吾住江之頭，君居江之尾，遇上洪水，泛濫成災，大災無情，人有真情，互相支援，患難與共。你惦記我，我牽掛你，一江上下，心心相印。如此交往，便可長久。既長久，便無距離。既有距離，便不長久。交友交友，貴在長久。但在當下，物欲橫流，交友守則，利益掛鉤。彼此獲益，無可厚非。但彼此忌諱，獅子開口，借錢不還，距離拉遠。情斷義絕，割席翻臉。

非朋非友，距離不遠，若即若離，不咸不淡。此類狀況，相當普遍。街坊鄰居，相距咫尺，低頭不見，抬頭可見，出出進進，隨時碰面，點頭示禮，一笑敷衍，你好我好，恪守底線。一家一戶，各有私密，家丑隱私，豈能外露。因此，自我保護，知深知淺，內外有別，保持一團和氣。至于同事，情態各異。同為同事，客客氣氣，相處一般，模糊距離。即使交流，也是說笑不笑，說怒不怒，說風不雨，說東不西。喝著溫吞水，不冷不熱，漫無邊際，心里有數。裝斯文，裝正經，裝君子，常把喜怒哀樂，裝作一壺。倘遇利害沖突，便私欲提速，暴露真面目，為顛倒黑白，爭個臉紅脖子粗。更有惡言惡語，傷人傷己。平時的模糊，一下拉開了做人的距離。有鑒于此，同事之間，心懷謹慎，難以深交。有深交者，知己知彼，知根知底，知人知面，卻不知心。平時契合，不分彼此，一旦提拔，名額有限，都想升遷，便互不相讓。上級考查時，表面平和，但暗中較力，盡量削弱對方優勢，轉彎抹角，抬高自己。如果一方勝出，另一方知曉端倪，兩者感情距離，立刻相差千里。此類現象，比比皆是。

人人有距離，多遠在自己。兒行千里母擔憂。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在這世上，唯一零距離的是，父母對兒女的情懷。但不肖子女，虐待老人，不僅距離遠，而且離經叛道，與法律的懲治，越來越近。尊重父母，孝敬老人，深情相系，那么，彼此的距離，便是親情。

有一種距離，令人留戀。我在部隊時，講官兵一致，講鐵的紀律，講下級服從上級，講服從命令聽指揮，講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的個性強，起初不適應，所思所行，與要求距離太遠。但未遭歧視，未被冷落，首長與戰友，心如一團火，情似春風來，溫暖與真誠，鼓勵與鞭策，給我信心，給我動力，使我快馬加鞭，奮力追趕，遙遙距離，很快拉近。面對團結，面對緊張，面對嚴肅，面對活潑，上級下級，官兵平等，親密無間，毫無隔閡。這是因為，人民軍隊，是國家的鋼鐵長城，不允許有絲毫縫隙。

地方就是地方，與部隊大不一樣。在地方工作，起初也不適應。就我經歷而言，面對某些領導，你想主動拉近距離，立馬引起警覺.不敢接受你的主動。心里一定矗起一堵墻，以加防范。防范什么？心里有鬼，害怕李逵？不是一伙，防火防禍？總而言之，權力在握，獨行獨攬。有權無權，一地一天，天壤之別，距離遙遠。不是不想縮近，而縮近實在太難。此乃官場流行病，不動大手術，還將蔓延。

執政為民，民皆歡喜。說及現實，不容樂觀。據我所知，某些鄉鎮，某些縣市，某些領導，似有隱情，避近就遠，與民距離，與日俱增。村長住到鎮上，鄉長住到縣城，縣長住到市里，市長住到省府。居住何處，有權抉擇。但允許疑問，身居基層主管，為何疏離鄉民？可以回答：保持清廉，一塵不染。但問題是：一級一級往上靠，親近了誰，疏遠了誰，明眼人一看，便一目了然。難怪百姓有言：親民好是好，領導難見到。親民是一條大路，不在路上同行，便拉開距離。

人與人之間，心與心之間，今天與明天，距離有多遠？

炸響生活

就過節而言，給人留下深深烙印的，便是春節。一提過年，不論什么年齡的人，就會立刻激活記憶，將自己還原到那種真實的情景中去。

誰不想再回到童年時代？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可能的是，皆曾經歷過。經歷過就好，好在留下一段美好的記憶。誠然，也有諸多不美好。而不美好的東西，不要輕易走進記憶，應該從心中流逝，這才使人活出一點滋潤。

過年的主題，是闔家團圓。闔家就是全家，一個都不能少，這既是家族力量的匯集，也是家族節日的檢閱。團圓就是合力，十指都連心，這既是親情的血脈溝通，也是敬老愛幼的傳承。因此說，過個好年，就是一個好兆頭，一個好起點。在新的起點上，帶著親人的期望，向幸福出發。

過年的主角，是上老下小。老人忙忙活活，為使兒女快快樂樂。忙忙活活，快快樂樂，團團圓圓，親親熱熱。不論城鄉，不論貧富，每家每戶，大致如此。不妨激活記憶，回到童年。那時年少，不知憂愁，一心貪玩，只圖快活。閑來無事，總覺日月漫長，剛過完年，又盼過年。平常沒話找話，時不時問起，啥時過年？大人慈祥，也不怪嗔，只笑笑說，啥時候殺豬，啥時候過年。于是，我心中有數，有事沒事，一天幾趟，跑到豬圈，看著小豬，滿圈撒歡。眼見豬仔，長勢緩慢，心里發急，就拿來玉米，撒進圈里。不料，被娘發現，十分心痛，見我心急，就曉之以理，說這小豬，跟小孩一樣，一口吃不成胖子，飯要一口一口吃，豬要一天一天長。我就見她，每天早中晚，一天三頓，熬制豬食，按時喂養。從春到冬，頓頓不拉。直到臘月的一天，爹磨刀霍霍，娘卻躲避。后來問娘，為何不幫爹殺豬？娘默然無語，撩襟拭淚。

我就感到，娘的辛苦，是為了別人快樂。但我不愿看到娘的淚。于是，我就對娘說，我不想過年了，我去勸爹別殺豬了，我不想讓娘難受。娘將我攬進懷里，親昵地說，傻孩子，你不懂娘的心。娘不怕吃苦，就怕你一年一年長大了，不長出息。我說不出豪言壯語，來寬慰娘，只是覺得，這過年非同尋常。在這送舊迎新的時刻，在這鞭炮齊鳴的時刻，一種無形的期待，從母親的溫情里，與鞭炮同時炸響，在我幼小的心田.久久回響。說也奇怪，從此以后，我不再燃放鞭炮。但是，我卻喜歡觀看別人燃放。就在炸響的一瞬間，我就熱血沸騰，心潮澎湃。沸騰之后，澎湃之后，炸響的聲，依然在心中回響。這回響，便是母親的期待。

過年的符號，是家家貼春聯。臨近年根，籌辦年貨，是物質準備。而寫春聯，是營造氛圍。住在陰山背后的人家，不殺豬不宰羊，也要討副春聯，以圖喜慶。幼時記得，有一教書先生，擅長書法。每逢年前，四鄰八鄉，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拿著紅紙，找上門來，求寫春聯。先生熱情，謙恭禮待，揮毫潑墨，一一滿足。那時人窮，卻深諳禮數，敬重文人，很把文化當回事兒。再窮的人，也懂得回敬先生，或多或少，送點年貨；或擺酒席，尊為上賓。而先生清貧為本，恪守清高，婉拒宴請，謝絕禮贈，所收獲的，只是鄉親的敬重，以及憨厚的笑容。我當時雖小，卻印記清晰。待我上了學，莫名的興趣，便是寫字。加之先生厚愛，我便愈加興致盎然。那時無帖，先生的字足可為帖。無紙無筆，便拿樹枝作筆，以地作紙，盡情盡興，寫來寫去，樂此不疲。

后來，跑到河灘，撿來軟石，隨身攜帶，見到石板，能寫就寫，見到石墻，也不放過。先生說過，水滴石穿。娘曾說過，鐵杵磨成針。就這樣，一年又一年，別的不見長，字倒見長。娘夸我有出息，先生夸我有靈性。我在期待中成長，我在勵志中上進。再往后來，每逢過年寫春聯，先生都把我帶在身邊，言傳身教，手把著手，心授秘笈。我也心領神會，躍躍欲試。先生鼓勵，為我助陣。一來二去，我竟也照貓畫虎，弄出個子丑寅卯，博得一笑。后來，先生調走，我恍然若失。不過，先生之風范，珍藏在心。以先生為楷模，時時鞭策自己。先先臨別時，送我一支毛筆，作為紀念。那個時候，住在深山老林，無筆可尋。一想到過年寫春聯，心里就急。想來想去，只有親自動手。過年殺豬時，先挑點豬棕。端午節時，選點葦管。三伏天時，取來松香。

于是，將豬棕放入葦管，再加熱松香，黏合葦管。或粗或細，或長或短，制成若干土筆，雖不精致，但可使用。而墨，亦可土制。端陽之際，抓來青蛙，剖膛開肚，收拾干凈。再刮取鍋煙，裝入蛙膛，縫合已畢，晾干備用。萬事已備，只待新春。春節未到，我先上陣。一如先生當年情景再現，我也一板一眼，恭恭敬敬，取悅于鄉親。鄉親照送年貨，我學先生照樣謝絕；鄉親照請宴席，我學先生照樣婉拒。我收獲的，與先生一樣，是鄉親的敬重，以及憨厚的笑容。因此說，春聯符號，就是一種傳統文化符號，每年每年，都化作千家萬戶的幸福象征。

大年三十，貼罷春聯，清掃庭院，供神拜祖，鳴放鞭炮。在炸響聲中，除舊布新，驅惡揚善。聆聽炸響，炸響平靜中的寂寞；聆聽炸響，炸響平凡中的蹉跎；聆聽炸響，珍惜幸福的生活。

炸響生活，激活智慧；炸響期待，面對未來。

入鄉隨俗

就藝術而言，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這種說法，是指其藝術特色，你有我無，我有你無，互通有無，無中生有，有中超拔，互相交流。

就民俗而言，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中國的。這種說法，是從上面的話套過來的，可為套話。套話少說，多說實話。

一方水土，一方民俗。一方民俗，一方生活。民間風俗，包羅萬象。舊的民俗，新的民俗，互相交融，互相演變。豐富多彩的民俗，為豐富多彩的生活，增光增色，錦上添花。

可以說，民俗文化，是百姓生活的生命線，也是民族文化的瑰寶。

世界再開放，也別小瞧了民俗。中國有中國的民俗，外國有外國的民俗，各有特色，各有淵源。民俗文化是根，民族精神是魂。

誰都知道，入鄉隨俗。入鄉乃異地交往。從此地到彼地，水土不同，環境不同，生活不同，民俗也不同。你從遠方來，便是本鄉客。雖不曾相識，既來之，以尊敬與熱情，便溝通了彼此，提速了親近。尊敬有分寸，熱情無距離。某年仲夏，到內蒙古草原作客。原先已知，蒙族兄弟熱情，但怎樣的熱情，只是想象。此番身臨其境，便被熱情征服。一行遠客，進了蒙古包，落腳方定，主人便一一敬獻哈達。隨后，依次入座。桌上擺滿奶制品，花樣繁多，奶香飄動。主人一一介紹，方知為奶酪之類。小心品嘗，初感不適，欲吐不吐，心中不爽。再經細嚼，漸入佳境，香甜味道，自可意會。當主人問道，味道如何？我竟脫口贊道，味道好極了！接下來，開飲奶茶，一口下肚，人人叫好。叫好聲中，忽聽包外傳來羊的咩咩聲。主人帶眾人來到包外，只見兩只肥嘟嘟的白羊，咩咩叫聲不絕。主人說，今天挑了兩只最好的羊，來招待貴客。眾人為之感動。做過簡單儀式，羊被當場宰殺。西陽斜照，青青的草原，灑滿霞光。遠方的客人，沉浸在芳草的清香中。

暮色蒼茫，夜色降臨，蒙古包里，燈火通明。主客落座，夜宴開始。每人面前，各擺一碗，碗中白酒，情深意濃。桌案之上，一只烤全羊，赫然引目。忽聽主人一聲呼喊，門簾一挑，擁進一群蒙族姑娘，手捧哈達，依次敬獻。未曾品嘗烤全羊，卻先依次敬酒。因不懂規矩，只好從命。兩名歌手，站在面前，邊唱邊敬酒。后面的歌手，奔放熱情，全力應和，制造氣氛。我自知不勝酒力，但此情此景，已令我暈頭轉向。一只銀碗二兩灑，唱一首歌喝一碗。連喝四碗，眼前雙影；喝至六碗，眼前疊影。我只顧隨俗，忘了自己。結果不妙，接下的一切，便渾然不知。到次日，醒后方知，此酒為老白干，俗名悶倒驢。

我這被悶倒，倒被主人稱賞，說我實在，并面授飲酒技巧。到了中午，我申請先吃烤羊再喝酒.立刻獲準。這烤全羊，外焦里嫩，香酥可口，不吃不知道，一吃就上癮了。吃得盡興，主動要酒。女歌手們依次擁來，先唱后敬。我接過酒碗，用中指點酒，借母指往上一彈，這叫敬天；再沾酒向下一彈，這叫敬地；最后沾酒，在額頭一抹，這叫敬父母。依次完成，便將酒碗敬還。這時，主人帶頭，鼓起掌來，歌手也在掌聲中退下。我當時心里很爽，覺得既隨了俗，又不失禮數，更重要的還保持著清醒。在清醒中，讓我感知了這飲酒中的文化內涵。尊天敬地，孝敬父母，在這飲酒禮數中，得以展現，實在是民俗文化的火種。

還說喝酒。初到河南，不知深淺，主人宴請，厚道感人。各色佳肴，疊摞一桌，葷素搭配，冷熱有序。未曾動筷，先來敬酒。主人端酒，先敬客人。客人客氣，提議同飲。主人推辭，豈敢亂了禮數，老祖留下的規矩，破不得的。喝了一杯，又端一杯。喝過二杯，又端三杯。這叫敬客先端三杯。倘是一兩裝的小杯，連干三杯，倒也無妨。

可眼下一杯三兩，接二連三，灌進肚里，酒量大的，方可承受，酒量小的，又拘面子，強硬喝下，即便不醉，也會犯暈。入鄉隨俗，就俗到家。三杯酒下肚，面紅耳熱，笑問主人，為何連端三個酒？主人解釋，中原大地，自古就窮。日子雖窮，人心不窮。家來客人，以禮相待。俗話說，無酒不成席。來了客人，略備薄酒，以客為主，連端三個，是主人的心意。聞聽此解，為之心動。這方水土，富裕不足，美德有余，厚德載物，千年傳承。為此純樸，為此民俗，為此厚德，為此傳承，我情愿再連干三杯，天上人間，父老鄉親，一醉為快。

從草原到中原，從富有到貪寒，在人類的角角落落，這酒的魅力，在民俗文化的百花園中，的確是一朵奇葩。因為，入鄉隨俗，不可無酒。

入鄉隨俗，方可融通。

平安是福

一不留神，花瓶落地，叭的一聲，碎成八片。碎聲濺起，心生福音，不破不立，歲歲平安。上炷高香，敬拜菩薩，護佑平安，祈求福祉。香云繚繞，心生慰藉，平衡心態，平安是福。一不小心，絆了一跤，崴了腳脖，一拐一拐。天天走路，平安無事，緣何一時，馬失前蹄？

驢友登山，不顧風險，遇上暴雨，迷失路線。被困荒野，急呼救援，乘興而來，狼狽而返。的哥驅車，滿城轉遍，起早貪黑，辛苦賺錢。一年到頭，難得休閑，不敢酒駕，只為安全。

一家老小，兒孫齊全，無病無災，鴻福齊天。生活平淡，心情舒展，平安是福，謝地謝天。兒子遠行，母親牽掛，千叮萬囑，放心不下。兒行千里，惦念媽媽，平安一平，親情為重。

丈夫出差，妻子關懷，出門在外，野花別采。丈夫會意，樣子乖乖，野花有毒，家花可愛。平常生活，貴在平安。人的一生，即使無權無勢，不能富貴，但擁有一份平安，擁有健康，擁有一顆平常心，擁有一種職業，擁有一個溫馨的家，便擁有了福氣。而平安，是福氣的支撐。

平安平安，說來容易，做到卻難。在生活中，越容易的事，也容易疏忽。而被疏忽的事，看似小事，其實不小。譬如喝酒，本是小事常事，但酒后駕車，就違了法。被拘被罰被扣駕照，耽誤賺錢不說，還栽了面兒，甚至遭家里抱怨，鬧出個不和。若家里不和，就是有錢，也雞犬不寧，難得安生。再如，一伙哥兒們，聚在一起，大開酒戒，喝三吆六，放言浪蕩，野馬脫韁，你敢入地，他敢上天，吹破牛皮，充當好漢，互不服氣，動手動拳，還不解氣，酒瓶砸臉，血流如注，送往醫院，縫合幾針，方才脫險。脫險之后，懷揣恨怨，找到對手，重傷致殘，法律無情，被判入監。青春年華，不懂珍惜，狐朋狗友，浪子之交，青紅不辨，皂白不分，毀了自己，傷了他人，咎由自取，悔之晚矣。可憐父母，生此孽子，肝腸寸斷，悲恨交加。莫說一家幸福，驟然遠去，便是平安生活，也如云煙。

平安背后，并非平安。平安背后，風險多多。平安前面，有陽光雨露，有清風明月，有和風細雨，有朗朗乾坤。社會清明，安定和諧，環境潔凈，人文氣氛，給人以誠信，給人以真實，正如沐浴陽光，沐浴清風，艷羨三月桃花紅，分享半山秋色濃。

平安背后，有疾風暴雨，有飛沙揚塵，有山體滑坡，有火山海嘯。自然規律，天經地義，說震就震，說淹就淹。地震一震，城市毀滅。洪水一發，村莊被沖，受災民眾，家毀人亡。說來奇怪，我們熱愛大自然，可大自然卻不管不顧人類平安。其中有規則，有大道理。道可道，非常道。弄清始末，弄清道理，說怪也不怪。人與自然，相依相存，誰改變誰，皆不現實。

平安面前，是清心寡欲，是一視同仁，是心如潭影，是神如蟾光。這就是說，平安平安，平字當先。拋棄雜念，心靜如水；割舍非分，恪守淡定。心靜為平，淡定為安。平安意識，牢固心間。由此，審時度勢，慎思篤行，把握分寸，得舍自明。倘若交友，涇渭分清，言談舉止，細節為憑，由表及里，入木三分，去偽存真，不難斷定。即是走眼，稍縱即逝。倘若麻木，一概皆信，上當受騙，在所難免。吃虧是福，是指謙讓，是指寬容，不是受騙上當。心態平衡，保持清醒，心里平順，心外平安。

平安背后，是人心叵測，是名韁利鎖，是大逆不道，是坑蒙拐騙。你想平安生活，你想平安一生，只是一廂情愿。他不管平安不平安，邪念叢生，不懼風險。譬如，長久以來，邪惡之人，成群結伙，拐賣婦女兒童。受害家長，痛不欲生。罪惡拐賣，傷天害理，危害社會，危害家庭。慶幸警方打擊有力，解救受害者，與家人團聚，追捕嫌疑人，緝拿歸案。再如，曾幾何時，社會黑勢力，利欲熏心。橫行霸道，欺行霸市，巧奪豪取，聚眾鬧事，危害治安，破壞穩定，如此囂張，自有靠山。黑惡不除，社會難安。多謝謦方，為民除害，給了百姓一個信心，給了百姓一份平安。又如，騙術流行，擾亂民生。網上詐騙，手機群騙，街上亂騙，上門巧騙，騙術不絕，花招翻新。見了老人騙，見了女人騙，見老板騙，見了官員騙，見了熟人騙，見了朋友騙，見誰騙誰，不騙不罷休。這些騙子，騙來了錢財，丟失了良知，騙了別人，終被自毀。

平安背后有風險，風險過后有平安。譬如，攀登珠峰。未登之前，已知風險，準備充分，防患未然。高山缺氧，備足氧氣；遇上雪崩，早有預案；氣候變幻，自有應對，萬無一失，確保平安。這叫風險意識，也叫科學態度。唯有如此，一步一個腳印，一個腳印一點平安，一點一點累積延長，便是一路平安。化險為夷，便是平安。這就叫，順利登上頂峰，平安返回家園。這種風險，是平安生活中的風景線。

其實，平安是人的夙愿。好人一生平安，便是祝福。

性那點事

性學家認為，性被禁錮了幾千年，應該徹底解放。怎樣才算徹底，怎樣讓民眾過上性福生活，似乎也開不出妙方。倒是有激進者，率先弄出個聲響，諸如什么異性同居，或換夫換妻，新鮮一下，以為新潮。媒體曝料后，尚有辯論微波，但響應者，寥漠無幾。

緣何寥漠，自有原因。原因何在？去問大地。大地坦誠，實言相告：剛剛開春，冬寒未盡，急于播種，難有收成。即是春暖播種，也要精選良種，深耕細作，因地制宜，不可主觀行事。黃土坡上，種玉茭在論，若非種水稻，不是不可，那也得改良土質，水源充沛，氣候溫潤，適宜生長。我是外行，不可不懂裝懂，亂了行規。我只以為，性那點事，不是小事，而是大事。說大，是因為關系全球70億人。人人有性，性遍天下。從事性學研究，一定很有意思。

據我所知，性這點事，在生活中，最具私密性，所以神秘。情愛可以公開，性愛也就是做愛那點事，絕對嚴防死守，不露痕跡。話又說回來，越神秘的事，攤在每個人身上，等于神秘被破解。別的難說，千頭萬緒，唯獨性事，無師自通。所謂神秘，說遮羞布欠雅，說一把花傘，遮住面容，神秘兮兮，路人好奇，左右窺視，不見真容，欲望膨脹。待花傘移開，原是一張素臉。揭開神秘，觀者索然無味。

性觀念與傳統文化，如影隨形，風里雨里，相依相偎，共同走過了幾千年，雖說被禁錮，但人的性欲，壓抑歸壓抑，禁錮卻難。所以，深深打著傳統文化烙印的國人，別說徹底解放，就是一般解放，多數還不習慣，難以適應性解放的潮流。

少數先行者，癡迷西方文化，連同性同戀那點事，也津津樂道，恨不能一夜之間，也讓神州大地性花怒放。讓人琢磨不透的是，先行者也只是導引，并無新鮮創舉。中國就是中國。中國有中國的國情。國情之一是中國有近14億人，其中農村人口占多數。生活在城市的人，見多識廣，一提性解放，不覺驚詫，已算開明。倒退20年，雖已改革開放，在單位上班，誰敢提性的事，被報告上去，不把你打入另冊才怪。現在，官方提的是思想解放，有人卻提性解放，這是兩碼事。照過去，非惹出禍來不可。當今環境寬松，性那點事，往正道上引一引，無關大局，也就過去了。若引出麻煩，吃不了兜著。農村是中國的大后方，沒提性解放，要不是計劃生育攔著，生起孩子來，還真摟不住。在南方某地，某某村長，讓她老婆連生九女二男，違規不說，單說性欲，比解放還解放。這種性福，違背了國策，也給自己挑上了重擔。挑著重提生活下去，會是啥滋味？

性學是一門科學，似乎偏重生理研究。說西方人性解放，從影視中看，也就那點事兒。與當下咱們影視中的那點事兒，已無多大差距。不必倡導性解放，假以時日，超越西方，不在話下。因為中國的藝人，干別的不太給力，摹效能力超強，只要拉開個口子，沒人亮紅燈，猶如酒駕，就會一路叱咤風云，鬧出大動靜來。

影視以外，便是生活。據媒體披露及海歸人士口傳，得知美國豆蔻少女及懵懂少年，書包里除了書與文具，還備有避孕套之類。這事擱咱們中國，行嗎？肯定不行。可美國的家長，不僅認為行，還認為很正常。雖為少男少女，但性本自然，生理現象，人之常情，管不住攔不住，只有預防措施，以防不測。性的解放，促進人性解放。關注并尊重性，也是關注并尊重人性。從這個意義上看，提倡性解放，不是壞事，而是超前意識的呼喚。在這方面，美國走在了咱們前頭。從電視上看，他們那里的少年爸媽，還挺像回事兒：少年媽媽抱著嬰兒，似在角色中；少年爸爸盯著嬰兒，似有擔當樣子。此情此景，若在咱們這里上演，就沒那么平安無事。肯定有事兒。有事兒，才是咱們的與眾不同。

不僅有事，事還不小。性那點事，一旦離開了自尊自重自愛自守，就如洪水猛獸，席卷而來，想擋沒轍，欲欄沒門兒，泛濫下去，危及個人，危及家庭，危及社會。三危匯合，怵目驚心。據官方公布，全國艾滋病患者接近百萬。這還是性未解放的數字。設想，倘若性一解放，就目前民眾素質道德水準而言，其后果，無異于發生十級地震，顛覆生活，毀滅生命！不敢往下寫了，毛骨悚然，心生恐懼。誠然，設想只因擔憂，但愿不是杞人憂天。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我相信，性那點事，在咱們國家，還不至于弄到西方那樣。中國特色，好的吸納，壞的抑制，去蕪存精，兼容并蓄。人人關心的事，官方哪有不重視的道理。當下，在中小學中，已開始性教育。這正如中國足球隊，老是不行，那就從娃娃抓起。性那點事，也得從娃娃抓起。

遠親近鄰

山坡旱地，久盼甘露。正如病人，長年臥床，日盼夜想，只盼親人來到身旁。久盼不見，心里呼喚。親人遠在異鄉，長年難逢，愁悵親情，如絲如縷。此種遠親，一脈血緣，誰想見誰，遠隔重山。但親情綿久，千山萬水，隔不斷心心念念，相互掛牽。既是親人，心在情在，不在遠近。

另一層遠親，范圍擴大。血緣關系之外，同宗同族，異宗異祖，姻親干親，盤根錯節，枝枝杈杈，稱其親戚者，即是同村同鄉，抑或鄰里，抑或異地，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遠親。而父母各自的兄弟姐妹，以及這些兄弟姐妹的子女，其構成關系，則為近親。常說，姑表親姨表親，砸斷骨頭連著筋。由此可見，在親戚網中，遠近親疏，也分三六九等。平時說遠親，似為泛指。

而近鄰，就是相鄰而居，就是街里街坊。其所指范圍，相當明確。同在一胡同，我住東口，你住西頭，說是街坊，這話沒錯。我住前院，你住后院，同住一院，說是鄰居，一點不差。不說一院，按門牌說，我住8號，你住9號，或左或右，或前或后，門對著門，墻挨著墻，你出我進，天天見面，見面就招呼。剛打過招呼，再一碰面，接著招呼。從早到晚，見幾回面，打幾回招呼。就是入公廁，也是隨見隨招呼。你說是客套，還不厭其煩。你說沒話找話，也不盡然。因為，招呼打完了，閑著沒事兒，備不住進小酒館，喝個一酒方休。這是胡同鄰居。鄰居之間，稱呼親昵，顯見親切。大爺大媽，大叔大嬸，大哥大姐，小弟小妹，有官位的稱官銜，有文化的稱先生，各色人等，有禮有面，親親熱熱，宛如家人。不是一家，勝似一家。真是一家，知根知底，了解底吊，鬧出別扭，不好收場。而近鄰相處，各自為政，處世哲學，無師自通。你對我十分好，我對你好十分。你送我桃，我報你李。彼此都拘著面兒，都和顏悅色，誰想折騰，沒戲。禮智仁義信，溫良恭儉讓，每個漢字，都在這里閃閃發光。

京城里的胡同風情，儼如一幅幅風俗畫。真正的老北京四合院，三進三出，亭榭回廊，翰墨溢彩，文章流芳，琴韻雅集，文物古跡，當為保護。但更多的已成大雜院。雜院人雜，心雜事雜。但雜中有序，雜中有味，雜中有趣。有序指懂規矩。誰家都有孩子，在家亂鬧行，不許在院里撒野。撒野容易出格，出格容易鬧出亂子。互相監督，就不會闖法律的紅燈。所以，人雜不覺亂。有味指人情。人情味濃，你家正做飯，我家煮好餃子，先給你家端上一碗。你就是不稀罕，心里也覺得親。有趣指豐富。生活豐富多彩。每家每戶，一到晚上，扎成一堆，有的侃大山，有的拉二胡，唱京戲，二黃慢板，西皮流水，京腔京韻，撩人入迷。人多事多，誰要有個頭疼腦熱，人群一散，忽啦忽啦，送來一堆藥片。半夜三更，誰有了急病，動靜一響，板爺的車，立馬跟上。更有智者，驅車先行，直奔醫院，掛號急診。眾鄰熱情，激蕩心胸，十分病急，已好七成。遠親遠親，不如近鄰。親人也好，親戚也好，人在遠方，再親再近，不能救急。君若不信，不妨一試，住進大雜院，放下身段，融為一體，便知深淺。

不過遺憾，時過境遷。城市改造，刻不容緩。該拆就拆，該搬就搬。街坊鄰居，難分難舍，你拉我的手，我勾你的肩，你灑一把淚，我失三夜眠。住進新樓房，幾戶一單元。一層隔一層，上下水泥板，只聽樓上響，不見主人面。左邊一道墻，如隔兩座山，右邊一堵墻，相距半尺遠，右右皆有聲，聞聲人未見。想去認個門，家家鐵門關。門上長小眼，透視陌生臉，輕輕敲兩下，門里無人言。再敲左鄰門，左鄰亦冷淡；又敲右舍門，門里大聲喊：有事到公司，沒事少麻煩。來回敲一遍，難見近鄰面。

回屋自嘆息，心中生疑團，都是哪路神，下凡到人間？人間食煙火，為何鍋灶寒？人間有真情，為何被阻斷？盜賊不勝防，防人須分辨，本是一墻隔，溝通有何難？難道住高樓，人情降冰點？左思又右想，左右無答案。三餐無滋味，一夜難入眠。頭昏腦脹中，恍若在云天。身心俱疲憊，神思渺渺然，左鄰與右舍，淡淡云煙間。夢回胡同里，興游大雜院，大媽見我來，立馬手搟面，小碗干炸醬，大蒜兩三瓣，可勁造兩碗，痛快又解饞。正想喝面湯，鬧鈴響連連。好夢不愿醒，醒來心悵然。起床上班去，電梯人擠滿，人人皆嚴肅，個個頭昂然，新樓新面孔，點頭堪稀罕。電梯有進出，各自不相干；電梯有上下，上下無牽連。獨往又獨來，相知在何年？ 猴年與馬月，近鄰常攀談？

常言道，遠親不如近鄰。同住一村一莊，代代延續，這話還靈。現代生活，現代觀念，現代人際，現代價值，將這話變了味兒。在大都市，在高樓大廈，此話近乎失靈。遠親還是那樣，終比近鄰熟絡，真有什么事，招呼一聲，多遠也會趕來助一臂之力。而高層近鄰，誰是死是活，在一段時間內，左鄰右舍，竟渾然不知。

遠親也罷，近鄰也罷，都生活在現實中。誰也不傻，明白就好。

七層肉餅

北方人猶喜面食，也會做面食。日常生活中，常見的諸如：花卷饅頭，鍋貼水餃，烙餅餡餅，面條油條，等等，種類豐富，花樣繁多，百吃不厭，百吃不煩。僅面條一類，就有數十款，水較一類，可達百種。洛陽有豆腐宴，青島有魚宴，西安有餃子宴。開封的灌湯包子宴，面食主打宴席，堪稱一絕。北方農村，春節串親拜年，所帶禮品，多為點著紅點的饅頭。若串四家親戚，就帶8個饅頭，每家只留兩個，而后再回敬兩個，這樣一來，回來還是8個。不過這8個饅頭，來自四家，而不是一家。你瞧，這饅頭不光食用，還能充當上等禮品，有點兒意思。

我乃燕趙后人，對面食情有獨鐘。米飯好是好，總覺吃不飽。若將兩張大餅下肚，便覺渾身是勁。因此，我吃面食的排序，一是大餅，二是面條，三是水餃。烙餅簡單，容易操作。吃著有嚼頭，吃下頂時候，喝著工夫茶，心里樂悠悠。若烙餅剩余，三五天不壞，可燴可炒，繼續享用。而面條水餃，只宜現吃現做，剩下的再吃，味兒就差多了。盡管這些我也會做，甚至也可以待客，但總覺得品位不高。于是，借鑒京東肉餅，加以演變，遂成七層肉餅。就面食而言，上了一個檔次。

此餅如何做法，姑且不述，只說效果，與諸君共享。空口無憑，有例為證。

其一：1979年7月中旬，地點：上海茂名路7號葉宅。此時，我專程來滬，拜訪戰友葉兄。時值盛夏，酷熱難當，他執意留我夜宿宅中，以便徹夜長談。次日，談興猶存，心潮難平，便當眾宣布，今天要露一手。于是，米姐照單采辦，備齊所需.我便立刻和面，拌餡，搟皮，切位，疊折，開烙。烙中，火候把握，至關重要。烙熟置于案，橫三豎四刀，切成小方塊，后整形入盤，上桌可餐。我連烙若干，竟風卷殘云，一掃而光。葉兄一家，贊不絕口。米姐說，阿拉上海人，從來沒吃過這么好的東西。這是甚么餅啊？我說，這是七層肉餅。隨即，我重又演示。在場的一位女鋼琴家，饒有興趣，將每道工序流程一一記錄，以備操練。后來聽說，操練效果，一般一般，但仍在堅持。

其二：l985年金秋，地點：北京永定河畔，高某之家。那時，改革開放不久，大家手頭還不富裕，招待客人，一般不上酒店。高先生乃某著名文學刊物高編，又是我的好友，知道我有此絕活，就讓我主廚，在家款待來京文友。我欣然下廚，備齊冷葷素肴，便張羅七層肉餅。遠方來客，皆為文壇精英，亦為豪飲之輩。各位就座，便要舉杯，我急忙攔了一道，說先嘗嘗七層肉餅，再暢飲不遲。因為，等酒勁兒上來，再吃肉餅，勢必沖淡感覺。眾人皆說，言之有理。于是，端上餅來，人聲沸騰，紛紛吞咽，頻頻點頭，話說半句，便又中斷，一口一口，進入佳境。主人趁勢笑問，味道如何？不愧文人，思維敏捷，爭先恐后，一致感覺：外焦里嫩，清香爽口，肥而不膩，多多管夠。估計各位飽度，已達五成，于是戛然而止，不再供需。客人納悶，食興未盡。我以實相告，食而不厭，方有回味。眾人哈哈大笑，酒杯一碰，一醉方休。

其三：1992年8月中旬，地點：北京東城盛芳胡同張宅。發小張永和，乃梨園行的名家。早在8年前，就與文友約定，要吃這一口兒。時光流逝，陰差陽錯，始終未能踐約。就在這一天，永和找到我，臭罵一頓，說8年抗戰還盼來了勝利，怎么這七層肉餅總也吃不上啊？我說你通知人馬，今天就吃。他立馬打電話，聯絡上七八個人，個個興致勃勃，連班也不上了，呼啦呼啦，趕來享受。這回，也本想給個五成飽，結果誰也不干，都要求十成飽。因皆為老友，無理可講，只得滿足。劇作家過士行領頭，提出要求：我們是飽嘗口福了，家里還有老婆孩子，也得嘗嘗啊！這話挺感動人。只好接著做，每人一份，打包回府。

其四：1996年6月中旬。地點：東城北總市胡同老趙家。老趙為連環畫家，又是同事，其親家為英國人。他在家待客，就叫我去露一手。第一次，我做的是京味打鹵抻面，客人只吃了一小碗，便ok道謝。我心想，人家吃慣了西餐，冷不丁的吃這玩藝，八成不順口兒。得嘞，那就換個樣兒。第二天，做七層肉餅，看西方人有沒有胃口。從我開始做，客人開始吃，到我做完上桌，一直陪著吃下去，客人竟不放筷，并一聲一個OK，還用英語說了一堆話，我一句也聽不懂。老趙的女婿精通漢語，他用漢語說，他父母夸你有絕藝，憑這一手，可以到英國去發展，肯定受歡迎，能賺大錢。我說，ok，ok！我是一個文人，這種大錢我賺不了。客人笑了，指著我說：ok，ok！以后再見面，他們總叫我：ok！

還有一些，不再贅述。總之，中外無數友人，曾吃過這口兒。我倒不在乎別人的贊賞，我是覺得這一手，給我的生活，添了許多情趣。普通面食，天天食用，但凡有點創新，也沒那容易。何況，人家也得認可。

從頭做起

過去叫理發，現在叫美發。理發也好，美發也罷，說的都是頭上的事，對理發師來說，其工作就是從頭做起。如果當一輩子理發師，就得一輩子從頭做起，而且，從這一個頭開始，到另一個頭還是開始。從頭做起，頭頭是道。

頭上的發，人皆有之。爹媽所賜，奧秘奇異。牽一發而動全身，動一發如傷性命。一根毛發，千古不朽，化驗DNA，可知血緣基因。削發為僧，剃度出家，割愛辭親，求無上道，不退初心，志尋解脫，斷除煩惱，得大自在，永離塵垢，從頭做起。有的地方，女兒出嫁，留一綹頭發，以表眷戀之情。有的地方，丈夫外出，長期難歸，妻子便用紅布包一綹頭發，讓丈夫帶在身上，以示不忘結發夫妻。可見，頭發對于男女來說，至關重要。

從頭做起，有兩層意思。一是別人幫你，從頭做起。二是你幫別人，從頭做起。

先說第一層意思，別人幫你，從頭做起。正常情況下，個把月上理發館，修理修理頭發。一般人不大講究，剪短或推平，要個舒服就成。講究點兒的，發型時尚，追求新潮，或燙或染，或色彩斑斕，五花八門，各顯風采。對美的追求，彰顯了美的心靈。青春的更亮麗，年長的更精神。所謂人的精神風貌，提神的地方，在哪里？你洗沒洗臉，別人不大在意；你素面或化妝，別人也一掃而過，印象平平。若是篷頭，迎面走來，別人一見，便覺邋遢，甚至骯臟。若是披頭散發，行走于市，讓人感覺，此人瘋瘋癲癲，莫非神經有了毛病。因此，別小看了頭上事，從頭做起，實在不是小事兒。

早先，在北京的胡同巷子，常看到挑挑子的剃頭匠，一邊走，一邊撥動一種音叉，當一聲，當一聲，這響聲，告知諸位，剃頭理發的來啦！街坊四鄰，一聽這聲，就出來打個招呼。剃頭匠撂下挑子，就開始練活兒。推平頭，剪分頭，各取所求。小小子兒剃個娃娃頭，后腦勺留個小辮兒，越發活潑可愛。小媳婦愛臭美，剪個披肩發，剪個齊眉的劉海兒，越發的招人。給老人剃頭，是個絕活兒。剃頭匠拿出看家本事，先給老人洗洗頭，再拿起锃亮的剃刀，從頭頂下手，由前至后，噌噌噌，不屑片刻，便剃個溜光。隨后，又用小刷子沾上肥皂水，在老人臉上，來回涂抹。少頃，操刀刮臉。老人臉上，布滿皺折，稍不留神，容易刮傷。不必擔心，剃頭匠干的活兒，就是頭上的事兒，學徒時就懂得，從頭做起，一絲不茍，如同做人做事，認認真真，毫不含糊。上一刀，下一刀，左一刀，右一刀，一起一伏，游刃有余。有人說，剃頭挑子一頭熱。其實，這話也不錯。剃頭挑子的兩頭，一頭是小火爐上溫著熱水，一頭是木頭箱子裝工具。但剃頭匠從頭到腳，兩頭都熱。頭腦里想的，把活兒做好，要十分熱情。腿腳勤快，到癱瘓者床前，上門剃頭，滿腔熱情。我常與剃頭匠打交道，深為這兩頭熱所感動。有人藐視這一行，我卻十分敬重這一行。并且，我也以極高的熱情，請教理發技藝。慢慢地，我也掌握了一點兒技巧。于是，我先拿自己開刀，從我的頭做起。幾十年來，如無特殊情況，我都堅持自我打理。自己修理自己，意在隨時修理，保持美感，保持精神抖擻。

人們常說，藝不壓身。還說，藝高膽大。沒有實踐，不知其中樂趣無窮。在海島當兵時，環境艱苦，戰友們理發多有不便。此時，一技之長，可大顯身手。誰也沒料到，一介書生，還會這一手。我自備工具，主動出擊，先從班長頭上做起。戰友眼見為實，覺得手藝還不錯，就自告奮勇，一個接一個，應接不暇。有此機會，為戰友服務，我覺得也是美差。戰友對我刮目相看，說我文武雙全。我說武的不行，軍事技術還得拜戰友為師。就這么一點兒事，立刻深化了戰友情。后來，進了工廠，與工友同甘共苦，業余時間，推頭剪發，成為家常便飯。再后來，進了出版社，滿眼都是文化人，酸溜溜的，各懷鬼胎，我便謹慎起來。不知何時，風聲走露，我也按捺不住，就露了一小手。從此，利用午休，依照約定，不論男女，或推或剪，得心應手。都是從頭做起，感覺天壤之別。戰友情深似海，工友情誼綿長，文友義理難斷。

從頭做起，行情大變。如今趁錢了，美個發花上百八十塊，小菜一碟。有的女士，花在頭上的錢，比吃飯穿衣都邪乎。在北京街頭樹林里，常看到一些人，坐在板凳上，由穿著白大褂的理發匠，打理發式。這肯定是物美價廉，頗受戴見。而剃頭挑子，似乎銷聲匿跡，向歷史走去。

從頭做起，做好也不容易。從頭上做起，只是開頭。接下來，做人不能頭重腳輕，不能暈頭轉向；做事要頭頭是道，有頭有尾。處理問題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更不能頭腦發熱。頭腦一熱，就會膨脹；一膨脹，就昏頭昏腦，失去理智，極易沖動。沖動是魔鬼。魔鬼出來搗亂，麻煩就大了。

從頭做起，受益無窮。

欲望之門

巴黎有座凱旋門，北京有座德勝門。這兩座門，一座在西方，一座在東方，無論東西，皆有勝算之意，都希望獲勝而歸。人類發展的歷史，在我看來，似乎就是一部戰爭史。人類的戰爭，從未間斷。歷史的車輪，似乎一直在伴隨著戰爭的硝煙，滾滾向前。而和平的愿望，仿佛是飄揚在硝煙中一面旗幟。即是硝煙彌漫，而在這面旗幟上，卻一直閃耀著希望的光芒。

我時常追問自己，人類的欲望何在？人類的終極欲望何在？難道說，人類伊始，就帶著天然的爭斗基因，踏上歷史舞臺，為了某種欲望，開始爭斗，開始你爭我奪，開始你死我活的爭戰。難道說，人類伊始，在生活的道路上，就充滿著血雨腥風？在我看來，人類既然要創造美好，又有什么理由要毀滅美好？我曾經是一名軍人，從來不怕戰爭，但更不希望戰爭。因為，我知道，戰爭意味著什么？戰爭是利欲熏心的武力爭奪。我不相信，戰爭能創造和平，戰爭能創造幸福。我個人的欲望是：一生平安。這平安里，包含著：健康，舒心，樂觀，無憂，并有所作為。倘若將此放大，是否也是人類的共同欲望？

人人皆有欲望。從自然界的生物鏈上看，凡是有生命的東西，也皆有欲望。這種欲望的表達，是存在與成長，以及毀滅。一粒種子，發芽開花，是生命的進程，而結出果實，才是生存的終極愿望。倘若旱情嚴重，發不了芽；倘若發了芽，被洪水沖走；倘若開了花，被暴雨摧毀，倘若這一切成為現實，那么，種子的初心，就會被外界的敵人，如旱情，洪水，暴雨等，所扼殺，所剿滅。

又如一棵小草，本為弱者，只有小小心愿，春來秋去，唯一的表達的是：擁有一抹新綠。綠便是生命。但小草的命運多舛，被巨石所壓，不能伸展，只能彎曲，生命還在，但生存的狀態堪憂。看來，巨石的生命很強大，似乎天下無敵，但閃電雷霆，頃刻間，可將其擊崩劈裂。巨石的殺手是雷電。看來，雷電霸氣十足，似乎橫行無阻，但小小的避雷針，不費吹灰之力，輕而易舉，滅其鋒芒，喪其銳氣。可見，面臨雷電，避雷針以牙還牙，以夷制夷，給人類帶來了福音，而發明避雷針的又恰是人類自己。人類有足夠的智慧，不斷地發明創造，其終極目的，就是為著滿足人類自身福祉的欲望。而戰爭，褻瀆了人類的智慧，不斷地摧毀著人類美好的欲望，并將人類智慧的結晶，化作戰場上的隆隆炮聲，以及滾滾硝煙。我不相信，這是人類本初的欲望。

但我相信，在人類本初的欲望里，會有貪心的欲念。貪心，也絕非不行，但不可過度。射獵野獸，維持生存，繁衍后人，乃常規生活。常規生活的欲望，乃正常欲望，與七情六欲一樣正常。問題在于，由狩獵演變為互相仇殺。仇殺的欲望，便是后來戰爭的萌芽。戰爭的欲望，將野蠻與殘酷，推向了高峰。同時，也將美好與文明，推至低谷。

現在，在相對和平的環境里，正義者為正義而正義，瘋狂者為瘋狂而瘋狂。文明者為文明而文明，毀壞者為毀壞而毀壞。過去，互相殘殺，多半為著爭地盤，擴大疆域。現在，大國烹小鮮，多半為著爭奪資源。說到資源，說有也有，說無就無。所有的資源，皆為人類生存所需，你需要，難道我就不需要？資源被掠奪了，你是有了，我卻沒了；你可以繼續生存，而我呢，只有死路一條。這叫什么事啊？這種人，能做朋友？現在，提倡保護稀有動物，不許捕殺。誰要捕殺，以法論處。也有不要命的，膽大妄為，捕殺熊貓老虎。熊貓笨拙，奔躲不及，先天不足，難逃厄運。而老虎兇猛，欲望更強，見人就上，決不留情。但人有惡招，以麻醉彈射捕。本來，老虎不少，有惡人為敵，想繁衍下去，已是奢望。虎資源越來越稀少，而惡人謀求暴利的欲望不死，虎的生存只有絕望。你即使手里賺了錢，但老虎的命卻沒了。正如，你擁有了資源，而別人失去了資源；你得到了一切，而別人失去了一切。這一有一無，一得一失，一惡一善，一生一滅，難道就是人類生存欲望的歸宿？

中國有一部經典，叫《道德經》。開篇第一章，就講天地伊始，虛而無名。而萬物為實，實有其名。無欲為虛，有欲為實，虛實相融，可謂玄同，亦即同道。無欲是人生之境界，追求的是高尚與美妙；有欲是急功近利，眼界渺小。無欲，心靜如水，泰然處之。有欲，心如火燎，坐臥不安，吃著碗里，看著鍋里，我的歸我，你的也歸我。欲望生出野心，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發動戰爭，只想勝不想敗，主觀意識沒錯，但客觀形勢瞬息萬變，誰勝誰負，在所難料。再說，勝負乃兵家常事。一般說，勝的欲望滿足了，就鼓樂喧天，得勝歸來，耀武揚威，凱旋入門。至于，驍勇與殘酷，都留給了虛無。而敗者若關閉再戰求勝之門，放下屠刀，回歸常規生活，則別開生面。有欲無欲，或實或虛，玄之又玄，眾妙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