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自己
“我想要另外一個自己。”
十四歲的生日,蘇唯一吹滅蠟燭,再次許下了十四年來自己唯一的心愿。
一個人的世界實在太獨孤了。也許因為自己的性格過于孤僻,從小,蘇唯一就想有一個無話不談的姐妹,好朋友。
十四歲生日不久之后是新的學期,新的學期轉來新同學什么的,自然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這一天,對蘇唯一來說卻是絕對不平常的一天,因為站在講臺上的那個女生,和自己生日許愿里的那個女孩一模一樣。
“我叫蘇唯一,請大家多多指教!”女孩彬彬有禮地彎腰鞠躬,迎接她的,是蘇唯一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熱烈掌聲。
蘇……蘇唯一?
果然,新同學和蘇唯一的同名引起了大家的強烈興趣。一下課,新同學就被大家包圍起來。
“真的哦,你們同名哦!”“哎呀不過你不會跟她一樣詭異吧?”“誒,你們小心被她聽見哦!”但是蘇唯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努力讓自己縮小一點,更縮小一點。卻沒有想到,抬頭偷偷看的時候,和對方的目光對上了。對方瞇起眼睛朝她笑,然后避開其他同學,走了過來。蘇唯一看著她笑起來的模樣,小小的虎牙和梨渦,一股無比熟悉的感覺蔓延在心間。
“你可以叫我小蘇?!碧K唯一不知道要說什么,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后,對方瞇起眼睛:“做朋友吧?!?/p>
就這樣,蘇唯一多了一個叫做小蘇的姐妹,每天,小蘇都主動跟蘇唯一上課下課吃飯回家,蘇唯一喜歡到馬路上到處跑,她就陪著蘇唯一去跑,蘇唯一喜歡到電影院門口去撿人們丟掉的廢棄票,她也跟著去撿。
“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撿電影票嗎?”有一次,蘇唯一問小蘇。
她們小心地在散場的人群里穿梭,小蘇的身影靈巧極了,她咯咯地笑起來:“你不覺得電影票和相片并沒有什么區別?當我們很老很老的時候我們可以把這個拿出來給孩子們講故事呢?!?/p>
你看,完全懂得自己,即使自己是一個這么奇怪的人。
日子就這樣,突然輕快起來。
不同的待遇
那是這個學期第一次月考成績公布的日子。蘇唯一雖然在班上一直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但是每次學校第一名都是蘇唯一??赡且惶?,第一名的名單上不再是以往的那個名字,而是小蘇。
“小蘇唯一是新來的那一個嗎?”“哇!居然贏了以前比較老的那一個誒!”“太酷了小蘇!”
就這樣,因為小蘇贏得了第一名的關系,蘇唯一重新出現在大家的視線內,但是,蘇唯一卻覺得很不舒服。怎……怎么會這樣?
這是蘇唯一第一次因為小蘇的事情感覺到不安。
但是終于蘇唯一什么也沒有說。小蘇照樣會主動來找蘇唯一一起回家,一起去街上亂逛,撿電影票,兩個人的聊天依然會很愉快,雖然蘇唯一有的時候會覺得兩個人之問的氣氛會稍微尷尬,但是還好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好像而已。
這之后蘇唯一沒有再讓小蘇得過第一名,她開始更加努力地念書,讓自己的考試成績狠狠地將小蘇甩在后面。
但是,明明是這樣,明明第一名已經是自己了,卻沒有一次屬于小蘇那樣的待遇。在大家眼里,小蘇仿佛是個更適合做朋友的。
怎么會這樣?隱隱的,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不爽。
一直到那天早上。
那天早上,小蘇來叫蘇唯一上學,正好是媽媽出門曬衣服的時間。正好看到一個和自己女兒年紀相當的女孩,站在院子門口朝這邊微笑。
半分鐘后,蘇唯一和小蘇一起站在媽媽面前。
“你是說,一個名字一模一樣的新朋友,新同學?”媽媽一臉難以置信,但是表情明顯柔和起來。見蘇唯一和小蘇都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媽媽終于呼出一口氣。她摸了摸小蘇的頭,“真想見見小蘇的父母呢。”
在媽媽的手撫摸到小蘇的頭的那一瞬,沒有人注意到蘇唯一的身體僵硬了一下。蘇唯一看見媽媽的眼睛里,充滿了甚至很少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獨屬于母愛的光輝。
廢棄的電影票
蘇唯一開始以各種借口避開小蘇。
但是沒有想到,小蘇有一天,會來問自己:“你討厭我了嗎?”
“也許吧……”這樣答道。
然后看到小蘇的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你覺得我搶了你的風頭嗎?你覺得我搶走了媽媽的愛嗎?你覺得,跟我在一起,不快樂嗎?”
小蘇一連串的發言,讓蘇唯一有些反應不過來?!笆?!是又怎么樣!”蘇唯一說。
“你為什么會這樣覺得呢?”小蘇一副苦惱的樣子,顯然十分不理解,“我們是一體的啊,你在同學們心中永遠是最出色的啊,所以看到有人打敗你他們才會驚訝,媽媽之所以會開心,也是因為你有了朋友啊?!?/p>
愕然。
“……夠,夠了。”蘇唯一說,但是,要承認自己的錯誤什么的,實在是太不可能的是事情了。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朋友而已,才不會去稀罕。
“我才不想跟你說話。”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話從蘇唯一的嘴里冒了出來。
小蘇似乎愣住了。
“你……不需要我了嗎……”
“是!不需要了!”蘇唯一大聲喊道,轉身快步離開。
“你怎么……這么不負責?”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小蘇說。
“負責?”明明在剛剛看到小蘇的時候覺得有些心痛,但是小蘇的話也實在有些太奇怪了。
“是你讓我出現的?!毙√K說,一臉認真。
蘇唯一完全愣了:“你說什么?”
“如果不是你連續十四年的許愿,我怎么會出現?”小蘇說著,眼圈紅了起來,“我是因為你而出生,為了你而存在的啊!”
咔噠。
蘇唯一完全處于愕然狀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這些,不需要了。”
小蘇將一疊廢舊的電影票放在蘇唯一的桌子上,轉身離開。
小蘇的消失
蘇唯一在放學之后發現小蘇真的不見了。
這個時候,蘇唯一真的打算跟小蘇道歉了,不管小蘇是誰,不管是真的人還是許愿的那個人,小蘇,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蘇唯一還記得小蘇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對自己說的“我很喜歡你。”
“小蘇?”老師一臉疑惑,“你說那個空位置?那里一個學期沒有人坐了啊。”
怎……怎么會……?
于是,終于沒有顧得了老師“你幻覺了吧”的提醒,飛快地沖出了校園。
蘇唯一去了自己和小蘇常常一起去的電影院,電影院剛剛散場,人流擁擠。但是蘇唯一卻一路低著頭,逆著人流開始撿拾掉在地上的電影票。
眼淚,一滴一滴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