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婚紗店最后一次試了禮服,又去商場買了新口紅,已經是傍晚了。明天的婚禮讓谷小姐忽地生出衰老之感。突然成了某位先生的內人,這讓一向獨立的她似有百般委屈。
出租車上,向勇來電話,甜蜜地喚她老婆。她眉頭一皺,說,叫我谷小姐。老婆?我還沒有老呢!
要去吃火鍋,車子堵到了兩站路外,谷小姐付了錢,下車步行。
沒走幾步,旁邊一輛車不停地按喇叭,一看,竟然是“半支煙”,上次打錯電話號碼的男人,一起吃過一頓飯。當時谷小姐正處于孤獨得不可救藥的非常時期,把這個男人當作藥,用了一下。
本來想著后會無期的,沒想到結婚的前一天,又遇上了。
那個晚上兩人相談甚歡,甚至還約定,如果下一次不期而遇,就正經地做自我介紹,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想想都覺得幼稚。
那人將車往路邊又靠了一下,讓谷小姐上車。谷小姐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
那人說,美女要去相親嗎?穿這么漂亮。
谷小姐說,是去結婚啊。
那人說,這么巧,我是去見一個哥們兒,他是明天結婚。
谷小姐說,明天是好日子,酒店都訂滿了。
那人說,敝人姓張,叫張學良。谷小姐笑了:可我不姓趙。我叫谷碧云。
那人說,我哥們兒就約在前面的火鍋城吃飯,你呢,谷小姐。
谷小姐一愣,說,我也是啊。
那人便說,后來我去過很多回上次我們約會的那家越南館子,就坐在上次我們吃飯的桌子上,夢想著有一天還能碰到你。
其實那家越南餐廳,谷小姐也是去過的,只是沒有坐在那張桌子上。雖然她對張學良的印象頗好,可那一陣子,家具公司老板向勇正向她發動猛烈攻勢,還給她訂了從馬爾代夫到大溪地的機票。
是的,谷小姐承認自己虛榮,在微信里發的那些旅途照片,以及收獲的那些羨慕,都讓她感覺到了物質的重要。在向勇介入之前,她還不知道自己如此拜金。
和向勇的相識就中規中矩多了。谷小姐所在的公益基金會做一個慈善捐助活動,所有籌備活動的費用是一個家具城出的,這個家具城的老板就是向勇。
商人追起女人來大多是很直接的,看到谷小姐的手機款式落后了,送了一款新的來;看到谷小姐的項鏈細了,換了一條粗的來……最好玩的是,這男人還在那里裝純,只送東西,從不說“進一步”的事,這讓谷小姐反而身心不寧起來。
就是在這個時段,她接到張學良的電話。張學良打電話給球友,錯了一位數字。他在電話里興奮地說,嫂子嗎?找老阮。谷小姐一聽就知道打錯了。張學良兀自在那里興奮著,沒有聽到谷小姐的話,大聲說,射門了,射了四次啊。谷小姐知道他說的是足球,但仍然沒好氣地說:射四次就軟了啊?行不行啊你——你打錯了!
她掛斷了電話,沒想到張學良很執著,又一遍遍打過來……聊著聊著就見了面。
車子開始走了,張學良問谷小姐在火鍋城的哪個包廂。谷小姐查看向勇發來的短信息,是彩云間包廂。
張學良大驚,轉過身來:莫非,你就是嫂子?谷小姐想起,晚上見面的人里,有一個是向勇的發小……
張學良發出一陣周星馳節奏的笑聲,然后說,看來,晚上我可不能喝太多酒——我可是酒后無話不說的人。
谷小姐知道他是玩笑,卻仍有一絲不悅。感情的事到了30歲,便不再是兩情相悅了,而是一種被珍惜感。她知道,在內心里,向勇在意她更多一些。
到了酒店,張學良去泊車。谷小姐去衛生間補妝,深呼吸一口,想,要不要告訴向勇,她和張學良早就見過呢。但那樣一定會遇到向勇探尋的目光……最好還是假裝第一次見面吧。她撥通了張學良的電話,說了一句:待會兒,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張學良仿佛愣了一會兒,慢悠悠地回了一句:知道了,親愛的。
一抬眼,看到接電話的張學良竟然和向勇一起朝自己走過來,谷小姐的心跳一下變快了。說到底,向勇喜歡的,就是她這一點:說不了謊。然而,女人成熟的標志,不就是要學會說謊嗎?
谷小姐把手機裝進手袋,整理了一下笑容,嫣然地走向眼前唯一的老相識—向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