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亦在旅行

2013年，北京的秋天來的特別早，正午艷陽高照，傍晚卻涼意襲人，稍不留意就被凍的瑟瑟發抖。“人定勝天”的時代已經悄然而逝，應該以怎樣的心態面對自然，這或許是每一位有責任感的人都在思考的問題。作為一位較為晚熟的藝術家，施少平在接近四十歲的時候才放棄從事多年的行政工作，并全身心地投入到藝術創作中。而這次在今日美術館展出的《‘莫非·卵’中國自然地貌項目回顧展》，也是他對于自然和生命問題持續思考后的一次較大規模的呈現。

“莫非·卵”的創作構思最初成形于2012年。當時的施少平來到景德鎮，計劃燒制3000個象征生命的實心瓷卵，但這個想法曾經一度受到當地制瓷專家的質疑：燒制大型的實心瓷器難度非常大，在制作過程中很容易爆裂。但是施少平還是堅持自己的創作理念，通過不斷地試驗克服了制作過程中的技術難關，并最終按照自己的構想制作出了3000個實心的瓷卵。

之后這些總重達48噸的實心瓷卵首先參加了上海當代藝術展，并在展覽現場以大型矩陣的形式整齊地排列在一起。每一枚卵都擁有自己明確的位置，彼此之間互不逾越，就像是終日生活在城市中的多數個體一般，每個人都在沿著看似安全的生活軌跡，迎合著城市強加給我們的生硬規則。但在城市生活的背后，被限定的個體是否還能找尋到更多屬于生命本體的不同的意義呢？當施少平將這些瓷卵放置進自然的環境中時—靜默寬廣的大海、神秘莫測的城堡、寸草不生的廢墟、開闊肥沃的草原等—生命的意義也在旅行的偶然性中得以彰顯。行走在那些特殊且迥然的環境里，這些“卵”如何在對抗中“生長”和“繁衍”？它們能否在破繭成蝶的期待中重獲新生？還是必然會在作繭自縛的碎裂中銷聲匿跡于荒蕪之中？在這里施少平用一種探險者的視角為觀眾“假設”了一段“真實”的生命旅程。

而當這些形態不一的瓷卵再次回到封閉的展廳中時，最初的潔白在歷經了風雨泥沙的沖洗之后，已沾染上了些許渾濁的色彩。它們靜靜地在躺在那里，像是一位位飽經風霜的老者，慈祥且寧靜地將自己一生的故事娓娓道來。而配合著瓷卵展出的影像裝置、攝影和文獻資料等，也將象征著脆弱與美麗共生的輪回意義演繹為一段漫長的自然與生命的征程： 3000個“卵子”的旅行，沉淀著我們生命中可以承擔或不能承受的那許多無法說清的重量，這旅行的過程也如流水一般，時而寧靜、時而狂涌。在生命的記憶里終會殘留下空落的思念或茫然的困惑嗎？破繭成蝶也會有蛻變的痛苦，展翅高飛也有疲倦的時刻，但只要作為觀眾的我們愿意暫緩下奔忙的腳步，藝術家對于生命的追問，或許也會在我們的聆聽和冥想中得到深邃的共鳴—生命不是一味地奮力前行，偶爾靜下來想想我們上路的初衷，或許才是更加重要的吧。

最后，在感受施少平帶給觀者的生命想象的同時，疑問也會從這些極具視覺震撼效果的表象中生發出來：從內而外被瓷化的“卵”是否可以完整地表象出藝術家所理解的生命意義呢？除了這些看似從初就已經“閹割”的“卵”之外，生命的豐富性是否還需要借助更多不同的藝術形態來進行演繹呢？這或許也是施少平正在思考的問題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