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這樣的詞語從骨子里很硬,對外卻并不張揚,從平日里話也不多的陳道明嘴里說出來,應該很重。特別是在兩會中對媒體說,應該是很認真地說:“抗日題材的電影電視近乎于胡鬧和娛樂,這么沉重的一段歷史搞成這樣,對沒有經歷這段歷史的青少年將會是個錯誤的引導”。
相信凡聽了他這段話的人,也會很認真地去思索、去回味我們看過的那些抗日題材的劇,都有哪些地方把陳道明氣成這樣?當然,也包括把觀眾、把時下的青少年糊弄成了什么樣?為什么稱其為“胡鬧”,皆因胡來和瞎鬧,由此我們可以找出“三胡”和“一鬧”:
一胡:把嚴肅的歷史置材故事過度娛樂化,是胡來。
抗日戰爭在中國人民心中留下的,更多的是血色,是傷痕,是悲憤。這里需要明確的是,娛樂這個詞沒有錯,娛樂中可以有喜怒哀樂,但過度娛樂就會使題材變質。陳道明表示,據他了解,在侵華日軍中女人是不上前線的,但目前部分抗日劇為了“養眼”,對歷史肆意修改。這不僅是對歷史的娛樂化,“甚至是歪曲”,“我們可以演繹歷史,但不能扭曲歷史。”我們可以看到,時下的抗日題材劇中,幾乎是部部劇里都有容顏漂亮的日本女特工,不少劇里還有中國男軍人與日本女特工和日本女人的糾結關系。不少劇的故事主線總是硬扯進去一些編造痕跡非常明顯的愛情元素。不少劇中硬搞出一些與戰爭氣氛極不相符的喜劇元素。這樣的娛樂化早已經超出了藝術創作演繹歷史的界限,到了“歪曲”的程度。歪曲歷史,就是胡來。
二胡:把抗日人物娛樂偶像化,就是胡來。
能夠在那場戰爭中活下來,而且被看作是英雄人物的,有幾位身上沒有傷疤?又有誰的長的是帥哥酷叔的模樣?有誰能一身筆挺的服裝一塵不染地殺來殺去?我們的編導能。吳奇隆、周渝民、劉愷威等港臺演員的加盟讓戰爭劇雖然立刻受到了年輕觀眾的力捧,但看看他們在劇中的那些神奇的造型和與時代并不吻合的都市青春偶像般的表演神態(內地—些年輕演員也如此),恰恰應了陳道明的擔心:“與歷史不符的抗日劇的泛濫,將對青少年產生錯誤的引導。”
記得中國傳媒大學電視系講師徐帆博士去年曾經尖銳批評了這種現象:“以前的戰爭題材劇,人物高、大、全是一種單薄的形象,現在要是為了博收視而過度偶像化,單純地制造帥酷神奇的人物,又走向了另一種單薄。”我們承認藝術創作應該與思想解放,與市場開發接軌,但以如此方式割裂傳統,以此方式取悅青少年觀眾,“偷”收視率,“換”了歷史面目,就是胡來。
三胡:把抗日故事搞成八卦和神奇化,是胡來。
都知道抗日是全中國人民同仇敵愾之舉,都知道在那個復雜的年代會出現許多新鮮和稀奇的事情。都知道藝術創作與真實生活有一個升華的高度和距離。但凡事都應該有個度。你超越了這個度,損傷的就是可信度。抗戰劇中的“武俠化”搞得抗日壯±們飛檐走壁、隔山打牛、翻跟頭躲子彈。別說是觀眾,即便是編導和演員自己也都不信啊!抗戰劇中的“現代化”——在舞廳里擺出的那套液壓傳動的自動機槍陣,讓觀眾驚呼“遠超007”、“秒殺未來戰謦”。特戰隊員披掛上大半個世紀后的裝備,打出今天的特警規范的手勢。那么多中國軍人會說日語,那么多美女穿上軍裝,那么多土匪山賊都成了英雄,那么多百姓都成了武林高手……與此形成反比的,是抗戰劇的“丑敵化”。丑化敵人沒有錯,但丑得離譜,丑得違反自然規律,并不會反襯出我們更美更高大。腦殘般的日軍軍官,傻子一樣的日軍士兵。著名主持人阿丘舉自家例子說:假期回家,晚飯后父親在看一部抗日劇,劇中正演到一對男女地下工作者舉槍沖出屋子,屋外日軍偽軍數十人對其齊射,兩人回擊瞬間十幾個鬼子倒地……當過兵的父親冷笑了一下:扯淡!同樣的鏡頭我的妻子也見過,她的回答是:瞎編!我的兒子也對此表示:胡演!
照這么個打法用得了8年時間抗戰嗎?如此糟蹋藝術創作,忽略觀眾的智商,就是胡來。
一鬧:抗日題材劇扎堆排隊現象,就是瞎鬧。
在中國近代史和當代史中,可歌可泣的故事,值得我們感悟和欣賞的故事,可以給我們的生活帶來啟迪的故事很多很多。怎么可能大家都擁擠在一種抗日題材劇里?26歲的群眾演員史中鵬因為扮演日本兵,一天時間里竟然在不同劇組“死”了8次。2012年,他總共參與演出了30多部抗戰戲,演了200多次日本兵。僅是橫店影視城的統計,2012年使用群眾演員共計30萬,其中60%演過鬼子;全年48個劇組在排演“抗日”。有人夸張地計算,橫店去年“消滅鬼子”接近10億。相信許多觀眾都有這樣的體會,在過去的2012年里,我們基本上是在刀光血影和諜影暗戰中度過了電視劇收視生活。
這里有電視藝術工作者創新力度差的問題,有電視劇審批方尺度把握的問題,有電視臺選擇劇目的問題,有編導們對歷史尊重的問題,有我們對娛樂尺度的界定問題,有對收視率正確看待的問題。這些問題中的核心,當數陳道明的觀點:我們可以演繹歷史,但不能扭曲歷史。我們不能再胡鬧下去!希望他能夠在兩會上有更多的機會,把這個觀點講得更加透徹,因為這代表了廣大觀眾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