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是日軍大舉進攻中國的前一年。這一年,日本向中國內地許多大城市派遣了不少間諜,搜集各方面情報。其中,日本華北駐屯軍情報部派往南京的特務機關長名叫松本二郎,由他在南京專門負責刺探我方軍事情報。
松本二郎當過華北特務機關長松室孝郎的助手。松本二郎到南京后,住在南京新街口的“大茂洋行”。“大茂洋行”的老板是日本籍韓國商人,名叫樸中民。樸中民名義上是開洋行的,實際上是掩護日本間諜活動。
松本二郎以商人身份到南京后,非常活躍,廣泛接觸各界人士。為消除中國人對他的敵意,他還謊稱自己是韓國人。經人介紹,他結識了國民政府軍委會少校參謀熊子莊。他多次請熊子莊吃飯喝酒,從熊那里得到了不少中國軍方的情報。
有一天晚上,兩人又到一家酒館喝酒。不知不覺,熊子莊就喝多了,他拍拍身旁的公文包說:“這里面有絕密文件,今天不能多喝,我得好好保護它。”松本二郎一聽有機密文件,心里一陣激動,但他不露聲色,裝作滿不在乎地說:“什么機密文件,能耽誤我們喝酒?”熊子莊醉醺醺地說:“……給您老兄說也沒關系,你們商人不知道它的重要,那是戰略防御圖……”說完就提起公文包走了。
國民政府軍的戰略防御圖對日軍來說太重要了!松本二郎決心搞到手。當夜,他用重金聘請了一個偷盜高手,由他手下的兩個人掩護,潛入熊子莊的住處,將機密文件盜出。第二天,當熊子莊拿起公文包準備出門時,才發現里面的戰略防御圖不見了。
熊子莊頓時嚇癱了。文件哪兒去了?要知道,這是一張整個國民政府軍的戰略防御圖,要是落到敵人手里后果不堪設想!再者,丟失圖紙責任重大,即使自己不被殺頭,也要坐牢。他思前想后,最后決定求助黃埔軍校同學、時任南京警察廳刑警大隊第二偵緝隊隊長的傅成望。
傅成望來到熊子莊家,勘查現場后得出一個結論:這是昨天夜里發生的一起入室盜竊案。案犯撬開門鎖進入室內,在現場未留下任何痕跡,作案者應該是個偷盜高手。
就在熊子莊與傅成望商議如何偵破這起案件時,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中統前身)已成功破譯了松本二郎發往日本國內的密電,他在電報中說,已經成功獲取了國民政府軍的戰略防御圖紙,目前正在加緊翻譯。調查科主任徐恩曾將這一消息報告給蔣介石,蔣介石立即下了兩道命令:一是讓軍政部調查防御圖失竊的經過;二是要徐恩曾抓獲盜竊防御圖的日本特務。
很快,軍政部調查人員就查到了熊子莊,并找他談話。熊子莊將丟失防御圖的經過說了一遍,之后被關押。徐恩曾接到命令后,立即派人四處打探,3天后偵知日本特務的隱藏處:位于南京新街口的“大茂洋行”。此處就是日特在南京的特務機關。
徐恩曾得到這一消息后,立即將“大茂洋行”的老板樸中民抓獲,并進行突審。樸中民當即供出了他所知道的日本特務機關的情況,并表示愿意配合調查科破案,只要求保住性命。徐恩曾答應了他的要求。
對于怎樣抓捕松本二郎,以什么理由抓捕,徐恩曾經過反復思索,最后決定:讓樸中民編一個理由,先給松本二郎打個電話,騙他到一家飯店,然后以強奸罪名將他抓捕。當晚,松本二郎果然應樸中民之約前來,他一進飯店就被調查科的人捆綁起來。
在同一時間,徐恩曾還派人包圍了“大茂洋行”,對松本二郎辦公室進行了搜查,查出了不少他從事間諜活動的證據。
日本華北特務機關長松室孝郎得知松本二郎被捕的消息后,立即向國內陸軍省發急電報告此事。陸軍省經過研究,決定請一位日本皇室男爵以私人名義到中國協調解決此事。
1936年6月中旬,那位皇室男爵到達南京后,立即去找汪精衛,汪精衛知道案子是蔣介石親自下令辦的,不好改動,就提議男爵去找司法院院長居正。居正不是親日派,一向主張抗日救國,憎惡日本人。當男爵要他幫忙斡旋此事時,他一口回絕。
松本二郎被捕后,一口咬定他是韓國人,名叫吳興良,與日本無關。此事報告給蔣介石,蔣介石說:“他說他是韓國人,那就照韓國人判刑,讓東洋人說不出話來!”所以,正當那位皇室男爵在南京四處尋找營救辦法時,南京地方法院突然開庭審理了這起案件,以“強奸罪”和間諜罪判處松本二郎有期徒刑15年。這一判決讓男爵措手不及,營救計劃落空,只好另謀營救途徑。
日本陸軍省情報局決定由情報一處“鷹機關”機關長小野昭全權負責營救。8月上旬,小野昭化裝成中國商人到達上海。不久,又帶著兩名日本醫生和四名護士到鎮江開了一家“濟難診所”,以此為掩護成立了一個“高級營救”指揮部。
經過兩個多月的打探,小野昭已基本掌握了松本二郎的關押情況。松本二郎被關押在南京中央軍人監獄的重刑犯監區,四周有高達3米的圍墻,并設有崗亭哨兵。出去只有一條通道,卻設置了兩道鐵門,并有獄卒專門看守,即使是監獄長通過也得出示通行證。
小野昭決定收買中央軍人監獄中的獄卒,讓他們暗中放人。營救的具體方法是:偽造一份法院的法律文書,撤銷之前的裁定,放松本二郎出獄。
小野昭還詳細地研究了要出獄經過的幾道關口,他查清各道關口后,擬出了各個環節需要收買的人員。但他認為,有兩個人不好收買,一個是典獄長,一個是法院庭長。怎樣避開這兩個人行事呢?他通過再次調查,發現中央軍人監獄與南京地方法院在星期天都不辦公,只留有相關的官員值班。于是,他決定選在某個星期天行動。
行動計劃確定后,小野昭就派人收買了中央軍人監獄獄卒牛阿孝,并給了他40兩黃金。隨后,經過牛阿孝牽頭,又收買了一名叫魯一城的獄政官,也給了他40兩黃金。接著,魯一城又把喜賭好色的副典獄長徐勝介紹給日本人,小野昭給了他60兩黃金。
小野昭在物色收買南京地方法院里的對象時,目標對準了時任南京地方法院督察長的李柏齡。李柏齡好色,日本人雇傭了一名藝名叫“紅薔薇”的舞女去勾引他。李柏齡果然上鉤,很快就與“紅薔薇”打得火熱。
就在這時,“紅薔薇”突然提出要他幫忙解決一個問題。她說,她認識一位日本商人,只要現在先幫他辦一件事,事成之后,他倆都可以到日本工作。她強調說,她非常想去日本,去日本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希望他能幫她實現這個夢想。起初,李柏齡不同意,但經不住“紅薔薇”的軟磨硬泡,最后還是答應了。
12月26日這天是星期日,上午9時許,李柏齡和另一法官坐車來到中央軍人監獄大門外,他們首先向崗哨出示了證件和公文,然后自我介紹說他們是南京地方法院的法官,奉命前來辦理釋放一名改判囚犯的公事。
接下來,值班獄政官魯一城查驗來人出示的一切證件和公文,打電話喚來了和他一起值班的書記員。書記員看了犯人名字后,想起吳興良乃是外籍犯,又是判了重刑的,就提出釋放這個犯人得向值班典獄長報告一下。于是,書記員就去找副典獄長徐勝。徐勝看到公文后,提筆批準放人。
魯一城叫書記員拿了釋放證去重刑犯監區通知放人。那邊,獄卒牛阿孝等待已久。書記員一到,他就叫著松本二郎的假名字把他帶了出來。
就這樣,松本二郎順利地被營救出了監獄。不久,他逃回了日本。
按一般常理,這件事是不易被發覺的,那份“特種刑事裁定書”雖然是假的,但不了解內情的人都會認為釋放一個犯人是正常的,原判法院也從不來查對犯人,監獄里少了一個犯人法院自然不會知道。哪知事有湊巧,僅過4天就東窗事發了。
12月30日,軍政部部長何應欽派他的一個秘書前往中央軍人監獄,代表他探望一名美國囚犯,這個秘書在跟這個美國犯人談話時無意間得知了此事。他回去后,就將此事告訴了何應欽。何應欽覺得此事有點蹊蹺,就在一次會議上詢問司法院院長居正。居正聽說此事后也感到蹊蹺,忙到南京地方法院去查問,一問才知道該院根本沒有給吳興良改判過。他又追查中央軍人監獄,監獄里的負責人說,放人是有南京地方法院法律文書的,符合手續。這樣,漏洞就出來了。
此事報告到蔣介石那里,蔣介石非常震怒,令復興社特務處處長戴笠嚴查此事。戴笠接受任務后,首先查看了中央軍人監獄里當天的值班日志,然后通過調查又獲得一個消息,案發當天,魯一城和徐勝爭著要值班。戴笠以此為突破口,將他倆抓進特務處。兩人經不住酷刑,很快就招供了。
接著,牛阿孝也被抓進特務處。當特務處的人去抓“紅薔薇”時,她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參與此案的另一案犯李柏齡見事情敗露,馬上逃回老家陜西避難,不料,他剛到家就被追捕人員抓獲。
1937年2月8日,李柏齡、徐勝、魯一城、牛阿孝四人被中華民國最高法院判處死刑。2月25日,四名罪犯被槍決于南京雨花臺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