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世界里的荷與梅

2006年那個冬天，我和一個洪湖岸邊的女子在全國首屆真情人生征文頒獎活動中有緣相識。7個春秋，900多個日子，我們發短信，通電話，談文學，聊人生……這期間，她來過南京（可惜沒見上面），我也去過洪湖，在洪湖岸邊我見到了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芙蓉”，也領略到了她的豪氣與風采，還看到了那個她既愛又恨的、始終沒有離棄的心上人。7年過去了，這個緣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漸行漸近，漸行漸真，漸行漸有味道了。

去年3月，她寄來了一疊書稿，并附一信，囑我寫點評語，當時，我剛涉足一個新領域，忙于雜七雜八的事務，那段時間根本沒有寫東西的沖動，所以看了三疊書稿的標題以后，便再也沒閱讀過。今年5月，她發來一短信：“寄給您的書稿您看了嗎？《心靈的使者》出版社已審核好，想請您寫序，又不敢說。”收到短信后，我這才想起那份用心血凝成的書稿，快1年了，不會丟吧？（這期間，我搬過幾次辦公室）我忐忑不安地東找西翻，終于看到了那份綠色的“快遞”。

前幾天，她又來催了：“喜歡您的文字，陶醉梅的花香，急等您的佳序！”于是，我捧起了《心靈的使者》，走進了曾芙蓉的荷與梅的心靈世界。

打開文稿，我最擔心的是會出現習慣性的閱讀疲勞。然而，擔心是多余的，撲面而來的是一縷縷清新的洪湖氣息和樸實無華的干凈的美。泱泱中華，散文王國里草長鶯飛，五光十色，多彩多姿，氣象萬千。散文是什么？應如何表達？芙蓉（她的真名叫曾芙蓉，筆名是冰寒，我更喜歡叫她芙蓉）在不經意間，采用了一個屬于她自己的獨特的表達方式，來展示自己豐富的內心世界和感人的浮世情懷。她給自己的作品注入新的元素，無形中打開了自己散文的生長空間，她用“書信形式”，在娓娓的真切敘述中，穿插著自己的思考，使她的文字讀起來很美，很有張力。此刻，是散文還是書信，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狀態，是真性情！

什么是真性情，真我呢？我以為，散文應該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否則，你的文字就是偽真我。讀她的文稿，有時會感到揪心的疼痛。午夜時分（凌晨一點，我還在讀她的文稿）我清晰地聽到她文字的呼吸、疼痛、表白和吶喊。

“那顆喜歡你的心讓我的骨節都有時震碎，問過千萬次蒼天，它永遠也不會給我答案。”

“你看你，瘦得失去了往日的光華和風采，可在我的心里，除了心痛，仍是對你的一片癡情，我愿將我三十年的陽壽去補你失去的青春，六十年也行。”

“同樣是人，卻總被這樣的情絲牽繞，貶低自己，自卑自己，作踐自己，折磨自己，向誰能說出心中的怨與苦？”

“哭泣，是女人最喜歡的表達方式，痛苦、困惑、無助、空虛的時候，偷偷地哭泣，淚水只能讓月亮看見。”

“以前我像男孩，大大咧咧，莽撞行事，現在我學會了穩重沉思：女人還是像女人好！”

“我不知道我那1歲半的兒子以后愛不愛黃梅戲，可他在娘胎里就聽了7個多月的戲。”我不知道她是愛戲還是愛梅？抑或另有所指？

“你為何還不結婚呢？沒有婚姻的女人并不是完美的女人，兩人的世界是很美妙的，兩人的情感溢泄，頂峰中的快樂會淹沒你所有的寂寞。”

在她的文字里，能找到許許多多這樣直白，這樣真切，這樣直逼人心的東西。

疼痛與真性情在文字中生長。

“難道你我之間真有什么‘緣分’，盡管你不認識我，而我好像幾萬年前就認識你。不知是何緣由，至今我也弄不明白。”有些事不需要問緣由，即使問又能問明白什么？

“在我的生命中，我就信一個‘緣’字。如果人與人之間沒有緣，就不可能去喜歡、去敬仰、去崇拜，更不可能如癡如醉地去迷戀。”

“我名叫芙蓉，出生在六月荷花盛開的時候，母親給我取名芙蓉，我也一直按芙蓉秉性為人處事，不媚不妖，不卑不亢，亭亭凈植。”“六月出生的我也心急，脾氣火爆，做事沒耐性而又缺乏耐力。我從小天不怕，地不怕，妖魔鬼怪都不怕，心中有正氣，性格放蕩不羈，很少有人管得住我。”

好一個錚錚風骨，鐵血柔腸的女漢子！讀這種文字，栩栩如生， 痛快淋漓。不過，她也有矛盾的時候，也有心情渾濁不清的時候，可貴的是，她能把這種矛盾，這種心情毫無保留地暴露給讀者。

“婚外戀讓人防不勝防，我嘗了嘗婚外戀的味道，我意亂情迷。有人說被男人喜歡是一種幸福，可是被一群男人喜歡絕對是一種災難。因為我嘗不到真誠、真摯的味道，不甜，反而苦澀！被男人喜歡是在所難免的，說實話，周圍沒一個是我想愛的，就算要找情人的話，最起碼也要找一個才華橫溢的風流才子。今年，的確是我三十年來第一次桃花劫，我暈頭轉向了。”……在這樣的情境下，她寫下了一首《情劫》：

桃花劫，春風借，幾縷邪風滿頭黑。

心煩透，雨澆夠，墻內桃花隨風笑。

聽戲音，穩躁心，劫難何苦在如今。

高山流水，難覓知音？

獨飲悶酒，勉強下喉。

澀，澀，澀！

她這種心情還表現在一個秋夜：“我好像感覺沒有一個真正能交心的朋友，包括自己的丈夫，他也是一肚子的心事，沉默寡言，悶悶不樂，不知他在想什么，我們之間話太少，我做什么他不支持也不反對，我不知勤儉，不會當家，

只有江湖之意氣，今朝有酒今朝醉，現在身陷困迫，真不知道該怎樣活下去。“

“以前我是個品行端正的人，現在腦海中竟有些污穢的想法。”“丈夫一直溺愛寵愛我，讓我更加橫蠻無理（在他面前），有時竟有迷亂的一閃念，想去放縱一把自己，讓自己壞那么一回。”

你聽聽她的心聲：“其實寵愛也是一種毒藥，讓人迷糊，讓人想去犯錯。真想你變成堅強自信的男人，不要那么軟弱無力，找回自己，也找回自己的老婆。”

這種修辭，這樣暴露自己人性的弱點，有多少文人能這樣寫？這或許就是心靈深處的靈魂表白吧。

《心靈的使者》主人公不多，史光柱、韓再芬、李傳洪、李天才、她大哥，還有那個她稱之為梅的張姐，當然還有她自己。看得出來，形式上是別人寫、寫別人， 其實都是在述說她自己，她是借書信這個方式，表達在知己、親人與偶像之間相處的心靈軌跡。她這樣寫，視野好像為之開闊，內心好像更加澄凈，荷與梅在天地間慢慢綻放， 越開越美。

這部作品和其他散文不同，那就是充分的自我暴露。通過自我暴露來實現對特定的文化心理和人性事實的還原。父母、家庭的顛覆起落，周圍環境的風霜雨雪，在她命運中留有鮮明的標記。她把這些標記，有些還是不便說與人聽的“家丑”，她統統都說了出來。她傾訴對梅與荷的愛戀， 也鞭撻生活中的丑惡， 她思考婚姻問題上的“道德考量”， 也表白對大哥的不尊不敬。她這種暴露讓人無法不生敬意！散文如何誠實地表現真我，怎樣撰寫自己的生命體現，有沒有勇氣進行自我解剖，乃至自省、懺悔，是值得每個散文作者關注的。

對她，我是心存感激的，相識以來，逢年過節，她都會給我寄來洪湖的美味。前些年，她生活并不寬裕，且有點艱難，下崗、欠債， 缺父毌之愛……知道這些以后， 我更是不安，總覺得要為她做些什么。這下好了， 她要我寫序， 連讀帶寫近40個小時，啰啰嗦嗦寫下以上文字，我不知道能不能作為序？反正是了卻了一樁心愿。愿她在文字的天地里耕耘出更多更香的荷與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