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寧靜致遠的飛行感受
為本期《私人飛機》雜志創作的封面作品《天馬》,依舊保持著王天昊一貫細膩的筆觸與高超的寫實技藝。畫面上的飛機以上揚的姿態翱翔在天際線上,“這是一架剛剛起飛、還處在上升階段的飛機,”王天昊說,“它不斷地向遠方探索,并且帶給人無盡的遐想與期望。”同時,他將天際線渲染成朝霞的顏色,清晨的太陽還未升起,就像新的一年,一切都蘊含著無窮的希望。飛機在昂首向前的同時,身后漸變的顏色由冷到暖,整個畫面還帶給人一種寧靜致遠、似有似無的空靈感。
因為今年是農歷馬年,王天昊特意讓一匹駿馬行走在寧靜卻絢麗的天空之下。與飛機一樣,駿馬也充滿活力、跨步向前。雖然馬兒全身充滿著力量,但我們能看出它行走得很悠閑。畫家并沒有讓馬兒行走在草原上,而是讓它踏著水面,倒影中充滿了詩意。王天昊說:“這樣的創作包含了兩層含義:首先,水象征著財富,新的一年已經來到,這也是我對大家的美好祝愿。另外,這匹馬也象征著我們所有人,在這個物質社會已經極其繁榮,財富已經積累到一定水平的時代,我們是不是也應該放松一下,多看看身邊的風景,而不是讓自己過得太累?”
“保溫瓶”時代的藝術啟蒙
1963年,王天昊出生在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他那一代人的童年是一個物質極度匱乏的年代,似乎那個時代的人對身邊的物品都有一種特別珍視的情結。鄰居會把自己的一輛破舊的自行車當作至寶,每到周末,就會把車子的零件一個一個卸下來,在盆里的清水中洗凈,然后再重新裝回去;再次騎上時,頗為自豪。在自己家中,母親也會把結婚時別人贈送的一對紅色保溫瓶擦了又擦,甚至瓶身都出現了老舊的痕跡還在一直使用……在東北寒冷的冬天,從冰天雪地的室外回到家里,母親從保溫瓶中倒出一杯熱氣騰騰的水,是他童年時最溫暖的記憶。
童年時代記憶深深烙印在王天昊后期的創作里,畫面中的老物件既是對童年的回憶,也是對一個時代的表達。“我之所以會對保溫瓶印象特別深刻,一方面是因為母親使用它的時候比較多,帶有我小時候對母親的記憶;另一方面,雖然那時候物質條件特別不豐富,但是幸福感很強,也讓我特別懷念。”王天昊說。
王天昊的父親是一位生不逢時的書法家,因為時代原因,當年的職業藝術家沒有什么施展的機會,父親的書法作品一直都無法得到欣賞與認可。從小他就喜歡拿著父親的毛筆寫寫畫畫,有時還會模仿父親的樣子。不同的是,父親用筆寫字,他卻用畫筆繪制出一幅幅動人的畫面。由于當時物質條件并不充裕,也沒有什么模型可以使用,身邊的家具和物品就成了他的臨摹對象,他經常隨便搬個物件照著畫,有時甚至能畫到深夜。
但是,子承父業的做法卻并沒有得到母親的認可,在當時那樣一個特殊的年代,母親親眼看到父親是怎樣不得志,她認為畫畫是一份沒有出息的工作,在當時也不能受到社會的尊重。“但是,自從我拿起畫筆,我就知道這輩子一定要干這行,”王天昊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當大畫家,但是對畫畫的熱愛,讓我保持著一份堅持。”正是源于這份堅持與熱愛,讓他成功說服母親,順利地考取了美術學院,最終踏上了職業藝術的生涯。
城市切換的畫風思考
上世紀90年代研究生畢業后,王天昊被分配到廣州的一所學院當油畫老師,工作之余他一直保持著對油畫技藝的探索。然而,初出茅廬時,他并未受到童年時代的束縛。從寒冷的東北,到了溫暖的南方,廣州豐富的花草和多種多樣的水果讓他特別有創作的欲望,同時,南方城市的婉約與柔韌讓他的作品有了不一樣的風格。于是在他早期的作品中有不少都是對這些事物的表達和贊美,這樣的思路和題材,一畫就是十幾年。
如同剛剛改革開放時中國南方迅速發展的經濟,在這個時期,王天昊的繪畫作品也充滿了個性與張揚,當時一幅作品賣到了3萬元錢,更加堅定了他的風格與信心。“我年輕的時候畫畫從來不會思考作品有什么目的,也不會去思考要表達什么思想,”他說,“更多的時候,我都是在‘秀’我的繪畫技術,就像一個年輕人不停地炫耀自己強壯的肌肉。”在作品《百合花》中,花瓣上的水珠晶瑩欲滴,花朵的每一個細節都精細到極致。
2007年時,隨著中國藝術市場興起熱浪,王天昊來到了北京,在這個全國藝術市場的中心城市,他看到了方興未艾的798藝術區和熱情高漲的拍賣現場。
王天昊將來到北京的時間作為自己藝術生涯的分水嶺,城市之間不同氣質的轉換,讓他接受了很多新鮮的思想。可是,在這個全國藝術精英匯聚的地方,自己的藝術特點是什么?安身立命的根本在哪里?是技法?是功夫?可是這時,他在超寫實藝術圈子里的繪畫技巧已經是數一數二了,如果不創新,最終就會陷入一條“死胡同”。
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王天昊,在某一次與朋友聊天的時,對方說:“你的強項就是你的功夫,要利用這個武器表達你的時代與內心。”于是,王天昊在繪畫上不斷探索、發掘自己的特點,他開始回憶自己四十余年的生活,尋找自己內心深處的時代記憶。他發現,自己童年時代的生活深深地烙在自己的心里,從未遺忘過,并且能夠代表他這一代人的回憶。
“1:1”的集體記憶
在王天昊位于北京環鐵藝術區的畫室中,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保溫瓶堆滿了工作室的一角,有紅有綠,還有最原始的用竹子編織的瓶身。這些都是他通過4、5年的時間,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其中,有很多都跟他小時候家里用過的紅色保溫瓶一模一樣。
在幾個擺放好的保溫瓶前,他在畫板上用1:1的比例將它們記錄下來。他將作品的邊緣做厚,每一幅油畫都有10厘米左右的厚度,以加強作品的厚重感。然后他去掉了作品中多余的信息,在黑色安靜的背景下,觀賞者的注意力能夠集中在這些保溫瓶上。在他創作的這些畫面中,正面的形象居多,似乎有東方式的端莊與儀式化。這些技巧與風格都是王天昊的獨特與創新,他用自己的繪畫技藝,將六十年代的記憶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些看上去大小相當的保溫瓶并不是簡單的寫實和記錄,有的端端正正,有的瓶蓋歪斜,有的甚至連瓶蓋都沒有……“其實這也象征著它們的主人,在不同性格的人家里,保溫瓶也有不同的‘待遇’,就好像是童年時代不同鄰居的生活方式。”王天昊說。另外,童年時經常收聽廣播的收音機、母親用過的縫紉機、鄰居家的自行車形象也出現在了他的畫面中。2013年10月,王天昊將這些作品在北京798藝術區悅·美術館的展覽命名為“集體記憶1:1”。他說,這些物品都是跟他同一時代人的集體記憶。“我有時候特別懷念我童年的那個時代,那個時候特別幸福。”王天昊說,“雖然物質條件并不豐富,但是每一個家庭的條件都差不多,并沒有很大的差距。就像這個簡單的保溫瓶,幾乎是一個時代的象征,當時家家戶戶都有,在物質匱乏的時期,是最樸實、最溫暖的記憶。所以,我希望把這些記憶表達出來,成為我作品中最真實的特色。”
“我們這代人似乎生活在一個‘濃縮型’的時代,同時也是幸運的,我們用30年的時間看到的風云變遷似乎應該是幾代人才能看到的,回頭看看自己的童年,恍如隔世。”王天昊說,“所以,我用1:1的比例還原一個當時的真實場景,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集體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