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語用預設是語用學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交際雙方唯有共同遵守正確的預設才能確保會話的順利進行。然而,對語用預設加以利用可以造成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文本從預設的特點出發(fā),通過對近二十年間歷屆春晚中的經典小品的分析,發(fā)現取消預設的共知性、合適性以及利用預設的可撤消性都能制造出幽默效果,期望給小品創(chuàng)作者以至幽默創(chuàng)作者帶來靈感。
關鍵詞:語用預設;小品;幽默
一、語用預設與幽默小品
語用預設(presupposition),也稱“前提”,最早于1982年由德國哲學家弗雷格(Frege)提出。他認為:命題都存在著“一個顯而易見的前提”且在聲言中“簡單或者復雜的專有名詞都必有所指”。20世紀50年代,英國語言學家斯特勞森(Strawson)發(fā)展了這一思想,認為自然語句中任何有意義的語句都能推導出一個“背景假設”,這個背景假設就是預設,它可以表現為另一個語句。兩者雖然研究角度不同,但共同點是都涉及了說話人和具體語境,這也正是語用預設和語義預設的區(qū)別所在。語用預設有共知性、合適性、可撤消性等特點。
“小品”一詞,最早出現在一千五百多年前的《般若波羅密多經》的譯本,后來被文學界移用,稱短小的散文、雜感或記敘文為小品。本文說的小品,是戲劇從文體上借用的名稱。喜劇小品從生活中取材,由兩三個演員在短短十幾分鐘內再現一個有趣的生活片段,使人發(fā)笑或受到啟迪。本文研究的語料是春晚近二十年間的經典小品臺詞,以預設理論為出發(fā)點,對這些語料分類,分別進行描述,并通過這些實例分析來審視預設現象的應用價值。
二、語用預設與幽默的產生
(一)預設共知性
預設是交際雙方沒有必要明確說出來但是假定雙方已經知曉的、或者能推導出來的信息,這種信息可以是共同的知識體系、言語環(huán)境或者文化背景。這表明預設具有共知性,共知性是預設的一個重要性質,因為它關乎言語交際的成功與否。對于這種共知的預設,說話人沒有必要闡明,這點體現了語言使用的經濟原則。例如《媽媽的今天》中的一個片段:
兒子:張大爺,是不每天晚上八點和我媽出去啊?
張大爺:沒錯啊。
兒子:干啥去?
張大爺:干啥去,每天晚上八點…咱不告訴他!
兒子:晚上八點干啥去?
母親:張大爺我們老地方見啊。
兒子:媽,你看,老地方見。見面干啥?
張大爺:一塊練吶!
兒子:都一塊練了…嘿嘿…至于哪個練字,我就不追究了…
……
兒子:都這樣了?
張大爺:剛開始時沒這樣,剛開始時我們都不好意思,后來時間長了,我們就這樣了。
例中,單親母親是社區(qū)文藝骨干,為了排練節(jié)目每晚八點和張大爺在公園練習跳舞,而兒子對此并不知情,以為是母親和張大爺之間萌生了情愫才背著自己每晚去“老地方”幽會,因而打趣二人。這段幽默的產生原因是兩人沒有遵守相同的預設,談話中不存在共知性,從而出現了“你說你的,我說我的”的情況。特別是張大爺話中有很多模糊語言諸如“老地方”,“練”等,進一步促成兒子理解的偏差,因而產生幽默。又例如《如此包裝》中的一個片段:
秘書:這是我們的經理兼藝術總監(jiān)!
老太太:這閨女長得真俊啊!
經理:哦不,我是男性!
老太太:真對不起對不起啊閨女…哦…男性!
在當年演出的時候,這是一個相當響的包袱,因為在演出時,扮演經理的鞏漢林身材瘦弱,衣著花哨,一臉媚笑,還扎著小辮子,雖然觀眾們都知道他是男性,但在這樣的打扮下,很容易和老太太一樣難辨雌雄。這段幽默的產生同樣源于不具備共知性,老太太不知道經理是男兒身,僅憑他偏女性的儀態(tài)和打扮就冒失稱呼他為“閨女”,引起觀眾的哄堂大笑。
(二)預設合適性
所謂預設的合適性,是指預設作為言語行為的先決條件,和語境緊密結合。在正常的言語交際中,預設要合適,才能進行適當又有效的言語交際。但有時交際雙方會有意或無意地說出和預設矛盾的言語,違背預設的合適性,從而取得幽默效果。在小品《不差錢》中有這樣的片段:
趙本山:鄉(xiāng)里布置老隆重了,鄉(xiāng)長書記都在那排隊等你呢,布一個大廳,完事兒弄一個大房間,給你弄一個大照片掛中間,周圍全是花啊……
畢福劍: 老哥,那花都是什么顏色的?
趙本山: 白的,黃的都有的。老漂亮了,真的,老百姓都拿筆等著,等著,都哭啦,等你呢……
說到這里,臺下的觀眾都笑彎了腰,此處的幽默效果正是由于沒有遵守預設的合適性而造成的。趙本山為了描述鄉(xiāng)里是多么隆重地歡迎畢老師,說將他的“大照片掛中間,白花黃花都有”。他的預設是這樣的布置是隆重的,群眾們也是熱情地歡迎畢老師的到來。然而了解中國文化的觀眾們都知道,這樣的布置風格其實是用在葬禮上的,所以趙本山的預設在我國傳統文化風俗的框架下顯得尤為不合適。也恰恰是因為他沒有遵守預設合適性,才產生了強烈的幽默效果。此外還有這樣一個片段:
畢福劍:下面我看看,魚翅就更不要點了 。
趙本山:魚“刺”有也別吃了,我吃魚“刺”有一次卡住了,最后用饅頭噎, 用醋泡都不好使,到醫(yī)院用鑷子拿出來了。不吃那玩意兒。
趙本山扮演一位東北小縣城的農民老大爺,對一些珍貴的海產品不太了解,將魚翅想當然地理解成魚刺,這種不合適的預設就與畢老師對于魚翅的預設相矛盾,無法繼續(xù)進行有效的言語交際。但也正因為趙本山錯誤的理解和煞有其事的解釋,烘托出一個老實但有點糊涂的農村老大爺形象,“笑”果非凡。
(三)可撤消性
一定的語言結構可以產生預設,但是它會隨著背景信息、特定語境與言語內容的變化而消失,這就是預設的可撤消性。在小品中有很多因為預設的可撤消性產生的幽默,在小品《老將出馬》中有這樣的片段:
鞏:外賓一到,你們講英語的時候,千萬不能帶一丁點的唐山味兒。
趙:對,鞏主任說的對,必須要正宗的標準的倫敦音。
鞏:聽見了嗎,要用倫敦音。老主任那,跟你商量商量,您是不是說兩句給他們示范示范?
趙:中。
鞏:讓你們聽聽老主任的倫敦音,請。
趙:點頭yes,搖頭no,來是come去是go。要打招呼喊哈嘍,哈嘍哈嘍哈哈嘍。
鞏:您哈樓個啥啊,你那哪是倫敦音啊?
趙:那這是倫敦郊區(qū)的?
鞏:那也不是啊。您這要是郊區(qū)的,我咋覺得您這倫敦郊區(qū)的咋離唐山還不遠呢?
這段對話的前半部分預設了“老主任會說英語,還是標準的倫敦音”,正當觀眾們滿懷期待地想聽聽趙主任的倫敦音時,老主任居然說了小孩子的英語口訣,發(fā)音也十分蹩腳,取消了前文的預設繼而產生了幽默效果,讓觀眾們在心理上“撲了個空”。最后趙主任還反問“那這是倫敦郊區(qū)的”表明其實她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水準,再次撤消前文的預設。在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中也有這么一個片段:
崔:我們的節(jié)目就快結束了,按照慣例,每位嘉賓都用一句話做個總結。
宋:就剩一句了?
崔:對,一句。
宋:發(fā)自肺腑的?
崔:對。
宋:我十分想見趙忠祥。
趙:拉倒吧,不說點正事。丟不丟人。
崔:那大叔您說。
趙:咋不說點正事,說點關鍵的。我也只剩一句了啊,來前的火車票,誰給報了?
根據我國的文化社會背景,“總結”二字的預設是對過去的回顧、分析,并提升到理論高度。因此,當觀眾們一聽到主持人要求二老做一句話的總結,并且白云還補充了要“發(fā)自肺腑”的時候,都預設他們會講出發(fā)人深省的話。所以當白云說出“我十分想見趙忠祥”這樣一句和“總結”不相關的話時,前面的預設被取消了,因而產生強烈的喜劇效果。這時黑土大叔訓斥了她,要求她說“正事”,于是觀眾們重新對黑土的“總結”產生了期待,原先對于“總結”的預設重新生效,然而黑土還是說了一句和預設絲毫不沾邊的話“誰把火車票報銷”,再次撤消預設,有種“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感覺,大大出乎了觀眾的意料。這樣的欲抑先揚,產生了十分強烈的幽默效果,也成功烘托出一個有點摳門又愛教訓人的農村老大爺形象,讓觀眾捧腹大笑。
三、結語
小品語言中積淀著珍貴的民間藝術風貌,廣泛地存在著文化預設,對其進行系統的研究是非常有必要的。作為一種重要的語言學理論,預設理論在言語交際中的應用是十分廣泛的,而幽默言語又是精煉的特殊的言語行為,更是蘊含著更多預設現象。通過分析發(fā)現小品創(chuàng)作首先應該廣泛運用語用預設,增強其幽默效果;其次,應當利用語用預設繼承其現實主義傳統,而非為笑而笑。如果一味插科打諢就只剩“諧”的軀殼,而沒有“莊”的實質,必會流于庸俗。限于知識水平,本文在理論闡述的嚴密性和具體語料分析的適切性上一定有不足之處,敬請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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