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彩票的公務員

錢賀進

26歲的鄒奕泊（化名）是重慶某縣機關領導的文字秘書，在親友眼中，這是一份光耀門楣的工作。然而，鄒奕泊卻覺得自己有說不出的苦，“有時候都想辭職讀書去了”。

2012年底，鄒奕泊從街道辦調到縣機關。一天下午他收到一份上級下達的“八項規定”的文件，中央要求“改進工作作風、密切聯系群眾”。

鄒奕泊平日常給領導轉送文件，而習總書記開明務實的講話風格，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想，有的地方太過火，看來這回中央對端正黨風政風下了大決心。不過，再想想以往大大小小的規定，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八項規定”前景會如何？

他很快把文件送到隔壁領導的桌子上，次日，單位組織了一場學習討論會。

令鄒奕泊驚訝的是，20多天后，他月薪只剩下2000多元，以往每月上千元的補貼統統被取消了。

之后節假日的過節費、粽子、月餅等等也不見了蹤影，而且據說年終獎也要一并取消。這意味著，他每年只有3萬元的死工資，不及在街道辦時收入的一半。

三年前，大學畢業前夕，鄒奕泊曾放棄父母進企業和銀行的安排，一心一意考公務員。

他曾對同學滿懷理想地說：“考公務員不會局限于小公司老板的一己私利，如果能有升職空間，還可以為民為己，學而優則仕嘛。”

“其實也考慮到一些小利益，至少生活體面些，只是沒想到現在收不抵支。”鄒奕泊說。

房貸月供2000元、租房700元、還助學貸款400元、吃飯500元、話費100元，與女友相處的開銷……鄒奕泊開始計算著一筆筆剛性支出。

面對現實的收支壓力，鄒奕泊一看見網上有人罵公務員就覺得憋屈。他說：“那些網民眼里公務員的灰色收入、公款報銷之類的，我是一次也沒見過。”

工作三年了，為維持目前的開支，他每月要從60多歲的父母處借1500元。

“現在最怕的就是回鄉，別人在父母面前夸我有出息。”在鄒奕泊老家的小鄉村，考中公務員依然是一件十分榮耀的事。

女友勸他考慮換工作，“觀念該變了，別抱著小縣城的封建思想了”。“可怎能說辭就辭呢，辭了又干嘛去呢？”鄒奕泊又有些留戀體制內的安穩。

4個月前，到沿海的一次學習經歷，讓鄒奕泊心中多了幾分不平衡。他聽當地一名機關科員說，對方的收入是他的三四倍。

“雖說沿海消費水平高，可同樣的部門，干的活差不多，我們不見得就不辛苦。可是我們干幾年掙不過他們一年。”鄒奕泊回重慶后，四處跟公務員同學朋友們打探虛實。

“各地各部門情況不盡相同，職能部門要比機關好不少，自己在同學朋友中算是最潦倒的。”這是他的結論。

不過，讓鄒奕泊感到欣喜的是，酒局少了，以前每周都要醉酒嘔吐眩暈幾次。

領導們以前搞接待一桌飯菜有時一兩萬元。而這次市財政局的人過來，十個人才吃了七八個菜。飯桌上，有領導說，當官風險越來越高，風聲鶴唳，好多認識的人都被抓了。

鄒奕泊的領導也表示，國家以前默許地方調控收入，現在空間小了，很多人不適應。

其實在鄒奕泊看來，不適應的更多是身份低微、工作不久的公務員。在他身邊，一些三四十歲的公務員， “最起碼都有福利房或集資房，手握余錢的還投資了新的房產。”

就在數日前，鄒奕泊辦公室一位同事辭職回山東老家的某家銀行工作去了。大學時，鄒奕泊的一位室友曾中過2萬元足彩。深夜10點，鄒奕泊準備好次日的領導發言后，打開久違的網站，研判再三，猶豫不決地投了一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