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兵馬俑研究的幾個問題

□ 金玉國

無論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略通中國史的人都承認，秦兵馬俑以其威武雄壯的軍事陣容、獨特寫實的雕塑藝術、高超卓越的建筑風格而被稱為“世界第八大奇跡”①雷玉平等：《世界第八大奇跡》，116頁，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然而，人們往往從其建筑、工藝等層面去研究，而從軍事角度去研究則略顯不足，致使至今對塑造得栩栩如生的秦兵馬俑代表什么類型的部隊、這支部隊是怎樣組建的、為什么年齡上有老有少等問題還知之甚少。為探索這些軍事奧秘，給世人以明確回答，很有必要對其進行深入研究。

一、秦兵馬俑所代表部隊的類型

要搞清秦兵馬俑代表什么類型的部隊，就必須先搞清秦王朝武裝力量的構成。秦武裝力量由五部分構成：一是皇帝的侍從部隊，也稱郎衛部隊，他們是皇帝的貼身侍衛，由郎中令統領，其主要職責是直接保衛皇帝本人安全。二是皇宮的護衛部隊，他們是皇帝的親軍，由衛尉統領，分駐于皇宮內外，其主要職責是負責宮門守衛和晝夜巡邏，保衛皇宮安全。三是首都衛戍部隊，他們是秦軍的主力部隊，帶有國家戰略機動部隊的性質，分駐于京城內外各要點，由中尉統領，其主要職責是負責首都安全和各個官署的守衛，遇戰事或其他緊急情況，則隨時待令出兵。四是郡縣地方部隊，他們分駐于各郡縣轄區范圍內，是秦軍的重要力量，由郡尉、縣尉統領，其主要職責是負責地方治安，并隨時準備聽命于國家的統一調遣。五是邊防守備部隊，他們是秦軍最重要的邊境守備力量，分由各都尉統領，他們駐守于秦王朝統治區的邊境要地，主要職責是保衛邊境安全，另外還承擔邊境關塞和防御工事的修筑。

僅僅搞清了秦王朝武裝力量的構成還是不夠的，要詮釋秦兵馬俑是一支什么樣的部隊，還必須要看一看秦兵馬俑陪葬坑在整個秦陵布局中所處的位置。

秦陵位于今西安市臨潼區東大約5公里的地方，這里南依層巒疊嶂的驪山，北臨逶迤曲轉的渭水，占地面積達56.25平方公里。它是嚴格按照“事死如生”②《荀子·禮論》。的禮制，仿照都城咸陽的形制設計和建造的，其建筑分地上和地下兩部分。地上，圍繞陵墓的周圍筑起了內外兩座城墻。這兩座城墻都是呈南北向的長方形，相互套合，其中，內城南北長1355米，東西寬580米，周長3870米；外城南北長2165米，東西寬940米，周長6210米。城墻的四角建有角樓，四面辟有寬暢的城門，而且筑有高聳的門闕。在內城有寢殿、便殿建筑群，在內外城之間有園寺吏舍和飤官建筑群。地下，其建筑就是地宮和到目前為止所發現的600多處陪葬墓、陪葬坑，其中陪葬墓有公子、公主墓和修陵人墓，陪葬坑有兵馬俑坑、百戲俑坑、銅車馬坑、馬廄坑以及珍禽異獸坑等，它們分布于內城、內外城之間以及外城四周。從秦陵整體布局看，地宮就是皇帝在冥國都城中的禁中居所，內城就是冥國都城中的皇宮，而外城就代表著冥國的整個都城。兵馬俑的具體位置是，坐落于外城的東面、正門外大道的北側，距離地宮陵墓約1500米。

知道了秦兵馬俑在整個秦陵布局中的位置，再結合秦武裝力量的部署情況，可以斷定秦兵馬俑應該屬于秦的首都衛戍部隊?；实鄣氖虖牟筷?，應該部署在皇帝禁中居所的，在秦陵中應該處于封土內即地宮中；護衛部隊，負責宮門守衛和晝夜巡邏，應該部署在內城內外，在秦陵中應處于內城墻的內外附近；地方部隊和邊防守備部隊，他們應該部署在各郡縣和邊境地區。秦陵外城附近的兵馬俑，只能是負責首都安全、分駐于京城內外的首都衛戍部隊。

二、秦兵馬俑所代表部隊的兵員成分

要搞清秦兵馬俑這支部隊的兵員成分，就必須先搞清秦的兵役制度。秦實行征兵制，具體兵役類型，我們可以通俗的始役、正役和預備役相區分。據《云夢秦簡·大事記》推斷，秦年滿15周歲以上的男子即開始服兵役，俗稱始役，地點一般就在本郡、縣范圍內，不過這種兵役時間很短，每年一個月，到期即行更換，所以也稱更卒。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修筑城垣、道路、宮苑以及為軍隊運輸物資。從這些情況看，始役士兵還算不上稱職的武裝部隊，他們幾乎沒有經過什么軍事訓練，但是，他們不是一般民眾，已是登記在冊的軍人，他們有一定的組織形式和紀律約束，不僅每年服役一個月，而且還必須隨時聽命于國家調遣。如據《史記·白起列傳》記載，昭王四十七年白起率軍攻趙，困趙軍于長平，趙軍堅守待援，鑒于形勢緊迫，秦昭王親自到河內，調發15周歲以上的始役士兵全部到達長平，以切斷趙軍的援兵和糧草供應。

始役5年，到20周歲時即轉為正役，正役服役期限為兩年，第一年在本郡縣地方部隊服役，主要任務是參加軍事訓練，并維護地方治安。他們平時操練陣法，訓練攻守之術，節制進退之法；遇有戰事則立即行動，聽命于國家調遣，由郡尉或縣尉領兵出征。這一情況表明，郡縣正役一年，實質上就是正式培訓一年，使之成為合格的戰士，從而給國家提供訓練有素的士兵，以滿足戰爭對兵員的需要，他們已是名副其實的武裝部隊了。

正役第二年的士兵，即根據各個兵員的軍事素質而將其分為兩部分，軍事素質一般的，編入邊防守備部隊，去修筑防御工事、守衛邊塞，保衛秦王朝的遼闊邊疆；軍事素質優秀的，被選入皇宮護衛部隊或首都衛戍部隊，負責皇宮警衛或首都安全，其中被選入首都衛戍部隊的，還要擔負戰略機動任務，隨時準備出征。他們除值勤、訓練外，一般不參加筑城、修路等雜役性勞作。

正役服滿兩年期限后，即轉為近似現代的預備役，直到止役年齡為止。秦的止役年齡根據有無爵位而有所區別，有爵位的，56歲止役；無爵位的，60歲止役。退出現役而轉入預備役后，他們要回原籍改服一年一個月的勞役，承擔當地郡縣筑城修路、為軍隊轉運物資等任務，遇有戰事要隨時準備應征，與現役的常備部隊一起出征。參加作戰沒有法定期限，取決于戰爭時間的長短，中途不更換。

這就是秦王朝的整個兵役制度。搞清了秦的兵役制度，我們也就明白了秦兵馬俑所代表的這支部隊的構成成分了。秦兵馬俑所代表的部隊屬于首都衛戍部隊，很明顯，這支部隊是由服正役滿一年且軍事素質優秀的士兵組成的。

三、秦兵馬俑所代表部隊的年齡結構

秦兵馬俑中有威武雄壯的青年，還有略顯老成的中年以及飽經滄桑的老年。實際上，雖然首都衛戍部隊的主體是服正役滿一年的優秀士兵，對征戰不休的秦軍來說，是遠遠不夠的，如公元前262年秦趙長平之戰，秦軍參戰兵力就達55萬；公元前259年秦趙邯鄲之戰，秦軍參戰兵辦約45萬；公元前223年秦滅楚之戰，參戰兵力達60萬之眾。所以，秦為彌補兵員的不足，實行了預備兵役制。秦始皇死后進入冥國，他以兵馬俑相陪葬，看來也是要到另一個世界去爭霸的，這區區6000人怎么能夠呢，所以就要從22周歲到60周歲的預備役兵員中去征召了。因此，首都衛戍部隊也有一部分退出正役而轉入預備役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