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卡斯：被寄予厚望的新任駐華大使

張旭東

2013年歲末，首位華裔美國駐華大使駱家輝宣布完成了其出使中國的使命，在回祖籍省親之后返美與家人團聚，與此同時將擔負建設中美新型大國關系重任的駐華大使一職留給了下一位繼任者。就在兩國上下均紛紛猜測這一重要職位將花落誰家時，一個略顯意外的名字開始在華盛頓坊間紛紛傳開。傳聞中的主角便是一位與中國頗有淵源可以稱為老熟人的資深參議員——馬克思·鮑卡斯（Max Baucus）。所謂“老夫聊發少年狂”，這位從未涉足外交領域而頗受人尊敬的議員，在72歲高齡即將屆滿卸任之際，又被委以重任出任駐華大使，足以在中美兩國引發一番熱議。

為何選擇鮑卡斯？

2013年12月20日，美國總統奧巴馬正式宣布提名蒙大拿州（Montana）民主黨參議員鮑卡斯出任下一任美國駐華大使。這位傳奇的參議員在美國國會任職已達38年，從1978年中美建交談判之際便開始了連續六屆參議員任期，目前擔任著位高權重的參議院財政委員會主席，對貿易、稅收、醫療等領域的立法有著相當大的話語權和影響力。2013年初，鮑卡斯宣布在2014年的任期結束后不再尋求連任，驚動了整個華盛頓政治圈，他也成為了各種公關游說公司競相爭奪的對象，如今出任駐華大使又一次令華盛頓的政客們頗感意外。

談及鮑卡斯的履歷，就不能不提起他與中國的淵源。這位參議員在上世紀90年代積極主張對華接觸，力推美國給予中國貿易最惠國待遇。在其看來，與中國展開全面的經貿往來，不僅有利于中國的穩定和現代化，同樣有利于美國的經濟利益，更是對全世界的福音。正因如此，他在美國國會中積極推動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當然，作為美國的參議員，鮑卡斯最優先服務的必然是美國的利益。在中美日益浮現的經貿糾紛中，特別是在人民幣匯率、貿易不平衡、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鮑卡斯成為了先鋒和焦點人物，積極捍衛美國的利益，向中國施加壓力。盡管如此，鮑卡斯仍然拒絕對中國進行圍堵和遏制，雙方的糾紛應該通過談判和協商來解決，兩國的貿易往來不僅不能被抑制，反而應該進一步擴大。鮑卡斯先后曾8次訪問中國，盡管談不上中國問題專家，卻也對中國的改革開放的發展歷程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此外，還需要強調的是，鮑卡斯作為整個參議院中資歷排名第三的議員和推動兩黨合作的標志性人物，在近年來的許多重大立法上發揮著獨樹一幟的重要作用，這其中就包括了被視為奧巴馬任期內最重要成就之一的平價醫療法案，以及目前正在推進的全面稅務改革。

上述這些資歷都充分顯示了鮑卡斯對于白宮和國會山的巨大影響力，而這些對于出任駐華大使無疑是極為重要的政治資源和開展工作的便利條件。一些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非常看重鮑卡斯的這一優勢。例如，曾經在克林頓總統任期內擔任國安會亞洲事務主任的李侃如（Kenneth Liberthal）就認為對鮑卡斯的任命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奧巴馬政府需要尋找的就是一位標志性的人物，在中國人看來他可以順利地與白宮進行聯絡接觸，并且熟悉美國國內的政治運作。而且，鮑卡斯也對貿易問題相當精通。

在奧巴馬對鮑卡斯的任命聲明中，著重提到了鮑卡斯在長達20余年的對華接觸中，為美國創造就業增加美國的利益方面所做的貢獻，這也就凸現出奧巴馬對鮑卡斯給予的厚望，期待他作為大使可以更好地利用中國剛召開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帶來的市場機遇，為美國企業在華開展業務，擴大美國對華出口，吸引中國對美投資以增加美國就業崗位，乃至整體上全面提升中美經貿合作水平做出獨特的貢獻。另外，根據與鮑卡斯一同共事的一些共和黨籍參議員表示，對于鮑卡斯的任命將會在2014年國會新會期召開之后很快被批準。鮑卡斯的兩黨合作精神與長期在參議院任職的經歷，將會確保這是一次順利的任命。

任命時機背后的政治玄機

提名鮑卡斯出任駐華大使，這一舉動在華盛頓的政治圈內被視為相當精妙的一手政治棋，特別是對于2014年美國國會中期選舉有著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影響。

美國目前的政治生態，民主與共和兩黨的黨派對立現象極為嚴重，民調數據更是顯示，目前這一屆國會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受選民反感的國會，兩黨想要通過任何重要立法議程都異常困難。在這種情況下，兩黨的優先目標都是爭奪在國會兩院的相對多數地位。具體到參議院，2014年即將面臨的改選席次中，民主黨面臨著很大的壓力，想要維持住參議院多數有許多的困難。民主黨候選人想要挑戰現任的共和黨議員把握都不大，他們更多地將精力放在了共和黨參議院領袖米奇·麥康奈爾所在的肯塔基州。而共和黨旨在向2012年大選中羅姆尼贏得州中的民主黨議員的席次發起沖擊，他們在路易斯安那州、阿肯色州、阿拉斯加州、北卡羅來納州都有機會。另外，在艾奧瓦州、西弗吉尼亞州、北卡羅來納州以及密歇根州，共和黨的候選人也存在相當大的勝選可能。這樣一來，民主黨就處于相當被動的局面。在這種不利形勢下，民主黨試圖通過對鮑卡斯的任命來產生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簡言之，因為鮑卡斯即將在2014年年末屆滿卸任，現在還剩下最后一年任期，通過將其任命為駐華大使，使其蒙大拿州參議員席位和在參議院財政委員會主席的職位均空缺出來。蒙大拿州州長可以任命一位民主黨人，意在角逐鮑卡斯留下席位的候選人先當上一年參議員，這樣可以增加其知名度并利于競選籌款，大大增加其勝選可能性；與此同時，通過在參議院各委員會主席之間的遞補晉升，將合適的議員安排到重要的委員會主席職位上，這樣也可以鞏固他們的地位，增加其競選連任的幾率，總體上有利于民主黨的選情。通過這一番政治倒手，蒙大拿州和路易斯安那州相當吃緊的選戰便有可能轉危為安。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根據蒙大拿州州立大學政治學者大衛·帕克（David Parker）的研究顯示，比起競選連任的議員高達85%的成功率，那些被臨時任命的議員競選連任的勝選比例只有43%。考慮到在稅務改革問題上民主黨臨陣換將，將鮑卡斯主導的進程打斷，這一立法進程很有可能面臨停止，甚至功虧一簣。如此看來，民主黨的政治算盤是否會應了那句“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就只能端看2014年中期選舉的結果了。

“滿目青山夕照明”

葉劍英元帥曾經在其詩作《八十抒懷》中有這樣的經典之句：“老夫喜作黃昏頌，滿目青山夕照明。”對于已經年逾古稀的鮑卡斯來說，出使中國將成為其人生旅程全新的一站。不同于那些以出任大使為榮退政壇標志的政客，鮑卡斯將要承擔的是更為重大的歷史使命和艱巨挑戰。盡管也有人質疑鮑卡斯并不像大多數駐華大使那樣會講中文，也缺少在國家安全和外交領域的任職經歷，或多或少對于方興未艾的中美人文交流與公共外交略顯生疏，對于日益復雜的中美關系，特別是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事件缺少管控經驗，但是這些都不應成為懷疑其對于推動中美關系穩定發展，建設新型大國關系取得重要成就的理由。

中美關系的復雜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任何一位杰出外交家個人所能應對的極限，兩國之間方方面面的問題斷然不可能僅由一位大使全面管轄，否則就成了一位“駐華國務卿”加上“駐華國防部長”。作為一位大使，就應該發揮一位使節所應該肩負的使命，尤其是在中美人文交流、經貿往來方面著力，利用彼此國內改革和政治議程推動的契機，抓住歷史性機遇，將雙邊關系推到新的高度。2014年，中美即將在北京舉行戰略與經濟對話，雙方元首還將在北京舉行的APEC會議上會晤，有一系列的重大雙邊議程迫切等待著新駐華大使履新立即開展工作。可以說，鮑卡斯大使面臨著一片光明的前景，更要面對異常忙碌的工作議程。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鮑卡斯大使未來的幾年任期，定當是“滿目青山夕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