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節和讀書界

陳沖

在中國，讀書的人雖然不多，但是關于讀書的話題挺多。話題之一，就是中國人讀書太少。中國人雖然讀書少，但中國的讀書節不少。網上鍵入“讀書節”搜索，各種各樣的讀書節撲面而來。東莞的讀書節已舉辦到第九屆，山西的首屆“職工讀書節”剛剛啟動。日期不詳的報道顯示，上海、南京的讀書節都辦到了十多屆，即使小到一個區一個鎮，也都不甘人后。報道稱：“記者從高埗鎮文化部門獲悉，該鎮第九屆讀書節將于9月6日拉開帷幕”；另一則報道說“江寧區中小學讀書節舉行”，但沒提是第幾屆。辦了這么多讀書節，產生了哪些效果呢？別的說不好，但有一點我能感覺到：中國沒有讀書界了。我無法論證其間的因果關系，只能說這兩件事是在相同的時間段里發生的。

讀書界？“讀書”還能成為一個“界”？這是現在年輕人肯定會提出的問題。是的，汝生也晚，沒趕上，早年沒那么多讀書節的時候，確實有過一個讀書界。要言之，該界人士就是那些純粹出于愛好而喜歡讀書的人。讀得認真，亦常有會于心，讀到好書，覺得是一次享受，記住這個作者，下次遇到他的書，還讀；讀到爛書，權當是一次消遣，也記住這個作者，下次遇到他的書，不讀了。也就是說，他們雖然愛讀書，但愛得很“盲目”，完全沒有“明確的目的”。

而時下那些讀書節，卻都是有“主題”的。最不濟的，也要標榜一下“好讀書、讀好書”之類，以顯示它是正能量。當然，也有一些讀書節，會直接向你推薦一些所謂好書。且不說這類讀書節的社會效果如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樣的讀書節肯定培育不出“讀書界”。

1941年6月22日，星期日，清晨。一位蘇聯紀錄電影攝影師，到莫斯科紅場散步，偶然看到一位少女，正坐在一條長椅上聚精會神地讀著書，攝影師便用隨身攜帶的攝影機記錄下這個瞬間。后來，這個鏡頭成了世界紀錄影片中最珍貴的鏡頭之一，因為幾個小時以前，德國軍隊已經向蘇聯發動突襲，只是戰爭消息此時還沒有傳到這里。在這個歷史組合里，讀書作為人類最美好的事物之一，成了代表真善美的標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