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禧敏 (譯)徐云濤 (圖)Theo Simpson
從拍攝地到展廳,作品繼而從圖像空間走入文字平臺,電纜塔的影像也由此被挪用。這是一系列攝影形象當中的其中一個,由狄奧?辛普森發起并正在推行的名為“鮮為人知的建筑”(Lesser Known Architecture)的研究將要使用到這一組圖片。
生活于倫敦的狄奧?辛普森對那些經常被人們忽視而流于平淡的建筑頗感興趣。他鏡頭下的很多建筑是受保護而記錄在案的,然而有些建筑因為即將拆除而面臨損毀的危險。財政支持捉襟見肘,也令其難以為繼,“只能留給創意行業做更為周全的開發。”由此,很多這樣的建筑都只能任其自生自滅。辛普森早期有一張作品拍攝于他的家鄉雷特福德(Retford)的馬克姆(Markham Moor),照片中傾斜的屋頂無比夸張(由英國建筑師山姆?思科[Sam Scorer]設計),被列為英國二等保護遺產。然而正如辛普森所獲知的,雖然建筑登記在冊,卻并不意味著就能受到保護。這座建筑依舊前途未卜。斜頂一天天受自然侵蝕,可能某天就被轉手出售了,滑板愛好者們還會時不時光顧此地,在屋頂上留下劃痕。對于辛普森而言,這座建筑是“駕車旅行時期顯眼的視覺標志”,然而隨著年代變遷,它卻像是“為時間所遺棄的紀念碑”。辛普森尋找著表象背后的敘事和建筑結構與美學的外延。在辛普森的鏡頭下,這些建筑不再是孤零零的物件,它們被賦予了情感,講述著它們自己的故事。其中一張照片拍攝的是英國諾丁漢郡(Nottinghamshire)的礦井。它們是遺存下來的礦井中最高的建筑,也是二等保護遺產,卻依然逃不過被拆除的命運。建筑的拆除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終結。政治家們提議拆除的原因很簡單,只是為了未來的再發展。再發展究竟是為何物,無人所知,在照片中我們也能感受到這種未知的氣息。照片中的建筑是黑白色調的,背景則是灰色的云層。已經荒廢了十年之久的建筑,除了破窗而入,很難走進那黢黑的內部。眼前此景與它往日的歷史兩相對照。這是時間流逝的印跡也是空間爭奪的結果,人們拆除它只為了終止一個令人厭煩的時代,開啟另一個新時代。
在辛普森的照片里,我們可以感受到一絲誠懇。為了讓這些建筑自我陳述其曾經的輝煌和如今的衰敗,他像是一個調查員一般介入其中。身為一名攝影師,辛普森借圖像為觀眾和建筑架起一座橋梁。攝影最直接的呈現方式便是圖像的再現。辛普森的作品尤為引人注意的表現方式是單色沖印。彩通色彩(pantone)的運用是吸引大眾的重點所在,不同的建筑采用不同的色彩。辛普森并未在作品中加入自己的主觀意向,而是用屬于建筑自身的色彩,盡可能客觀地向觀眾們呈現出來。主觀感受則來自于觀眾與作品之間的對話。兩者之間的視覺思維交流賦予了這些建筑個人之間不同的理解,直入人心。
2013年夏天,作為倫敦建筑節(Festival of Architecture)的一個部分,在倫敦設計博物館舉辦的展覽是“鮮為人知的建筑”系列研究的點睛之筆。辛普森為此次展覽在倫敦拍攝了一系列新的圖片。這些不同背景不甚出名的建筑選自有名的評論家,它們以同樣的方式出現在辛普森的照片中。從倫敦的地下娛樂場到荒地里的出租車司機貧民窟,辛普森所捕捉到的是倫敦市民鮮知的倫敦的靈魂。沒有了它們,這座城市的生活也會變得不完整。在開展“鮮為人知的建筑”研究時,辛普森還在從事其他工作,以不同的視角來研究這個城市和建筑。近來,辛普森正著手于一個為期三年的研究項目,在該項目中他將調查1984-1985年期間備受爭議的礦工罷工事件。辛普森再次考察了事件現場(現在已經很難找到該地點),尋找爭端事實何在和現場狀況。在調查過程中,他就像是攝影記者一樣追尋著事發后留在現場的蛛絲馬跡。同時,他也力圖將那些極具歷史意義的重要場所和建筑公之于眾,雖然它們曾一度為人們所忽略。對于建筑愛好者們而言,這是一次建筑的盛典,與此同時,大眾的目光又再次投向了這一領域。最終,觀者會以不同的方式來觀看、體驗這些看似沒有生命的物體。(伯格[Berger],1972)。在這個新的現場攝影項目中,辛普森所面臨的挑戰是如何來表現那些隱匿的真相;這既是現場本身的真相,也是它所傳達出來的一種情感氣質。其目的是想“讓人們注意到事發地并未從30年前的事件中恢復過來,究竟當年的罷工有著什么樣的內幕實情。”現場的自述,再度將人們的思緒拉到當時的“沖突與困境之中”,這也是這一攝影作品的傳達方式。


辛普森借助攝影將觀者和拍攝體有機的聯系在一起。更為重要的是,攝影不僅記錄了這些鮮為人知的建筑,它還將這些建筑所隱含的積極內涵表現出來,盡管它們面臨著即將消失的命運。在拍攝過程中,攝影師不斷借用這些建筑形象,其重要性也日漸明顯,因為觀眾在不同的時空語境下消費這些形象的同時,它們的歷史也慢慢浮出表面。在攝影師的藝術實踐中,建筑的影響力通過時空再現。正是因為“思維的保障”,攝影師得以判斷建筑的好壞。拍攝過程中,攝影師也會由此獲得啟發,重新思考建筑和現場的歷史。而且,在建筑與現場、攝影師與觀者之間的關系網絡之外,還能激發出更多元的闡釋。
建筑評論家羅文?摩爾(Rowan Moor)在其著作《我們為何而建》(Why We Built)中曾做出這樣的重要評述:建筑的重要性在于它是人們生活的背景,這事關如何使建筑長存。當建筑(房屋或者橋梁)作為背景融入到人們的生活中,人類的活動改變了這些建筑的使命。當然,不是所有的建筑都是用于居住的。但是它們作為人類生活的背景是不容質疑的。英國人類學家安德魯?艾爾文(Andrew Irving)就人體(包括其精神與身體的活動)與紐約各橋梁之間的關系展開了研究,他發現橋梁是與人種相關的復雜結構,它影響了人們的思維、感受和經驗(安德魯?艾爾文,2013)。艾爾文指出,像橋梁這種建筑結構不只是起到了工具的作用,它們同時也是這座城市留在市民情感印象里的一個部分。艾爾文還說道:它們融入到人們的生活之中,同樣的建筑,不同的人感受是不一樣的。同樣的原因,建筑與觀者之間的辯證關系也會誘發更多的解讀。艾爾文和辛普森的共同之處在于,在他們的研究中,這些毫無生命的建筑背后有著不斷變化的內涵。
建筑究竟是什么呢?建筑不僅僅履行著它的社會功能的使命,它們的命運野合創造它們的人類有著密切的聯系。在辛普森的作品中,建筑的命運就像是流水一般難以揣測。以轉變的過程來審視建筑,這恰好就發生在建筑概念化的那一刻(雅涅瓦,2009)。
參考書目:
伯格,J.《觀看的方式》(Ways of Seeing),1972,倫敦:英國廣播公司,哈默茲沃斯:企鵝出版社
艾爾文,A.《橋梁:尺度的新感受》(Bridges: A New Sense of Scale), 2013,出自《感知與社會》(The Senses and Society)第8卷第3期,第290-313頁
桑塔格,S.《論攝影》(On Photography),1979,哈默茲沃斯:企鵝出版社
雅涅瓦,A.《OMA制造:設計的民族學》(Made by the OMA: The Ethnography of Design),鹿特丹:Utigeveij出版社

“這是[狄奧?辛普森(Theo Simpson)]這一系列作品中的其中一張。孩提時,我常常會為長途旅行中沿路的電纜塔所吸引,一直注視著甩在車后的電線。80年代曾有警告說不要攀爬或者靠近那些高塔,所以這件作品給了它們一個特寫令我倍感欣喜。在他的作品中總能找到些許鄉愁,就像是我喜歡的伯恩?貝歇夫婦(Bernd and Hilla Bechers)和埃德?拉斯查(Ed Ruscha)的作品一樣……”——引自狄奧?辛普森攝影作品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