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民偉
父親在新四軍的年月
□ 王民偉

王雨田
我的父親王雨田(新四軍時為黃農),河南遂平人,1938年至1943年在新四軍戰斗過五個春秋。
1935年12月9日,北平學生數千人舉行游行示威,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停止內戰一致對外”、“反對華北自治”!這一愛國救亡運動得到了全國各地學生的積極響應,最后發展成為全國性的抗日愛國運動。父親當時在河南省府開封的河南醫學院上學,他積極地參加了開封市學生聲援北平學生、要求政府抗日的游行和請愿。在示威活動中,父親被推舉為“開封市學生聯合會”的主席。
1936年,父親從河南醫學院畢業后,考取了北平協和醫學院研究生班。可是學業沒有進行多久,“七七事變”爆發。父親回鄉,在河南輝縣百泉鄉村師范學校當了一名體育老師。1937年除夕,父親與“發小”霍丁相伴而行,走上到延安參加革命的道路。
據霍丁回憶,從河南到西安有上千里的路。窮學生盤纏不多,坐一段車走一段路,千辛萬苦、風餐露宿地到了陜西。他們不敢貿然進入西安,先是到陜西華陰縣父親認識的一位醫生那里打探消息。到西安后,他們落腳在一個非常簡陋的小客棧。據父親的一位好友靳懷剛說,他也是到西安后準備去延安參加革命的,與父親相識就在那個小客棧里,兩間屋子中間只有半截墻相隔,彼此說話都聽得見,常常是這邊剛剛哼起一首歌的開頭,那邊就跟著唱了起來。他們結伴到八路軍西安辦事處,被分配到“安吳堡青訓班”學習,這是要去延安的學生“預備班”。
在“安吳堡青訓班”里接受了革命理論與軍事技能的基本訓練后,父親被分配到八路軍西安辦事處工作。兩個月后,組織上讓父親到延安去,分配在中央軍委后方衛生部工作。
半年多的延安生活,使父親開始了從愛國青年向革命者的轉變。1938年11月初,中共中央六屆六中(擴大)全會結束后,黨中央派干部支援新四軍。羅炳輝、張明秀夫婦偕吉洛(姬鵬飛)、黃農(王雨田)等人,乘坐八路軍駐西安辦事處派出的卡車南下,途經豫、鄂、湘、贛四省,11月底抵達皖南涇縣云嶺新四軍軍部。父親開始了在新四軍的戰斗生涯。
父親第一個落腳點就是在小河口醫院當醫師,小河口是涇縣的一個小村。新四軍軍部小河口后方醫院建在一座地主大宅院后面的祠堂里。祠堂年久失修,墻皮剝落,屋內滿是灰塵和蜘蛛網,天井里雜草叢生。醫務人員清理廢墟、搭建竹棚,因陋就簡地辦起了戰地醫院。這個窮山僻野的軍人醫院,完全是按照城市大醫院的模式建立的:有正規的醫護制度,醫師寫正式大病歷,早晚查房,疑難病討論;實行等級護理制度,重病人和術后病人還有特級護理;有自備發電機的手術室、正規的檢驗室、藥房和材料供應室;設有營養室、沐浴室及滅虱室等等,是一個配備齊全、名副其實的軍隊醫院。
在艱苦的環境中,父親得到鍛煉并經受了考驗。父親在延安時就提出加入中國共產黨的申請,1938年11月在安徽涇縣馬林坑新四軍后方留守處,由吉洛介紹入了黨。
皖南事變發生時,時任新四軍五支隊軍醫處處長的父親,隨同張云逸總指揮正在皖東津浦路東抗日根據地工作。父親接到命令,調到新成立的新四軍7師任衛生部部長。從直線距離來講,到新四軍7師所在地安徽無為縣并不太遠,但是要想通過敵占區則有很大的風險。經過組織批準,父親母親繞道南京、上海再進入安徽無為縣。當時新四軍的地下交通線非常發達,雖然要路過日軍占領的大城市,但是相對來講還是安全可行的。在地下交通員的掩護下,父親1941年6月出發,到1942年1月才安全到達目的地。
父親在上海通過同學,認識了一批醫務人員。經過父親的動員,畢業于上海同德醫學院的李蘭炎等一批愛國醫務人員,放棄了舒適生活參加新四軍,加強了新四軍7師的醫務工作力量。
1943年3月,日軍從南京、蕪湖、銅陵、安慶等地抽調兵力6000余人,分8路突然向皖江根據地首腦機關所在地——無為縣嚴橋、恍城地區“掃蕩”,部隊立即進行轉移突圍。時任新四軍7師衛生部部長的父親剛好生病,加上母親有孕在身行動不方便,部隊領導便安排父母親化裝成老百姓,在偏僻的恍城區大陳家祠堂里隱蔽起來。
據母親回憶,決定轉移的那一天下著滂沱大雨。天亮雨稍停后,父母及警衛員三人立刻向后山進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爬上一座小山頭。這時頭頂上日本飛機轟炸掃射,四周槍聲密如雨點。日本鬼子已經將這座山團團圍住,封鎖了所有通道。父母躲進一個山洞里,與他們同行的警衛員也不知去向了。第二天,日軍反復搜山時,這個山洞被發現,20余人全部被俘。
日軍將父親捆在一棵大樹上,用長槍刺刀抵著他的胸口審問。但父親毫不畏懼,按照事先與母親商定好的口供說:“我是從上海來安徽求職的醫生,因生病在鄉下休養。”日軍不信,找來一個日本軍醫追問:“你是醫生,那肺炎應怎么治療?”父親對答如流,并且還講了治療肺炎的新方法。日軍雖然抓不住什么破綻,將其他人員釋放后,還是不放心地將父母帶到紅廟鎮,關進一家店鋪內。
關押期間,父親借病重咳嗽,讓母親刺破手指在痰中滴上幾滴血,以肺炎的征兆嚇唬日本鬼子。果然日本鬼子害怕傳染上疾病,都遠遠地躲避,也就放松了對他們的看管。日本鬼子撤離時,把父親母親交給無為縣偽政府,后來又轉移到蕪湖,由地下黨組織派人將父母接回部隊。從被俘到回到部隊,共經歷了近兩個月的時間。
1943年,父親接到調往山東軍區的命令。任務是與剛剛從新四軍調到山東軍區、給羅榮桓政委治病的奧地利醫生羅生特一起工作。羅政委是八路軍115師政委,由于過度操勞常常尿血。陳毅軍長獲知羅政委的病后,十分著急。剛好奧地利醫生羅生特1941年3月從上海到新四軍參加了革命,他是著名的泌尿科專家。于是陳毅軍長邀請羅榮桓政委到新四軍治病。羅政委于1943年5月到達新四軍鹽城軍部,羅生特大夫對其進行了全面檢查。由于缺少先進的醫療設備,無法開刀治療,只好采用保守療法。羅政委返回山東后,病情又有所加重。陳毅軍長就派羅生特,到羅政委身邊治病。羅生特向陳毅提出:希望能夠有一個既懂醫學又懂外語的人,與他合力完成給羅政委治病的任務。陳毅挑選了父親,因為父親是醫學院校科班出身,又懂德語、英語。
1943年8月,父親啟程前往山東軍區。從安徽到山東也有上千里的路,一路上風雨兼程、飽經風霜。1943年10月他才到達目的地——山東臨沭縣岔河村的山東軍區衛生部,至此結束了在新四軍的戰斗生涯。
在尋訪父親的歷史足跡之時,向新四軍的老前輩、向那些為革命而流血犧牲的先烈們鞠躬致敬!
(編輯陶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