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底王”大衛·泰珀

孟建

與大多數成功的基金經理不同，大衛？泰珀（David Alan Tepper）用一種另類的投資方式征服了華爾街，乃至整個投資界。

在1997年亞洲市場崩潰的時候，泰珀在已經包括大量俄羅斯債券的投資組合中又加入了韓國股票，此舉使他在兩年后市場反彈時賺了10多億美元；2003年他在垃圾債券上大獲成功；2007年他又押注鋼鐵、煤炭和其他資源企業，2008年大宗商品價格飆升時，他再次大賺一筆。而在2009年初，他更是將這種投資方式發揮到了極致——當時他大手筆押注銀行股，從而收獲了高達70億美元的回報，那年僅泰珀個人收入就達40億美元，超越保爾森成為華爾街有史以來年度收入最高的基金經理。

作為阿帕盧薩（Appaloosa）的創始人，泰珀自稱是價值投資者，并視巴菲特為偶像。但有觀察人士指出他并非一般價值投資者，因為價值投資講究長線投資，但他很少通過長期持有股票賺錢，常常更換投資組合，并常把一半以上的投資組合都投資到單一板塊上，投機成分更重。

這便是他，一個熱衷投資那些陷入困境的公司的價值投資人。

成功得益于對自己的堅持

“抄底”，是這位另類投資者的投資策略，用選擇“麻煩重重”的公司以及盯準“受盡冷遇”的投資方式，讓許多投資者稱泰珀為“撿破爛”。雖然這種方式讓大多數人無法理解，但用此策略，泰珀制造出了太多的投資奇跡。

1993年，阿爾格瑪鋼鐵公司申請破產保護，在詳細研究資料后，泰珀發現該公司的優先股實際上就是公司的第一級抵押債券，抵押品是公司的工廠和總部。他隨即以每股20美分的價格買入這些優先股，而一年內，他便以每股60～80美分的價格將其出售，這也是泰珀早期投資的經典案例之一。

不過，與許多同行一樣泰珀的成功也并非一帆風順，他的每一步路都充滿坎坷，現在看來，他的成功得益于他每一次投資時對于自己的堅持。

1998年，泰珀買入他認為已經接近谷底的俄羅斯國債，不過由于俄羅斯政府直接宣布國債違約，這令泰珀和全世界投資者不禁大跌眼鏡，他直接損失29.2%。當所有人都在質疑他當初的決斷的時候，泰珀繼續堅持自己對俄羅斯的判斷，并不可思議地在1999年繼續投資違約后的俄羅斯國債。雖然當時許多人不理解，不過最后泰珀的堅持不僅掙回了所有損失，還為他的阿帕盧薩帶來了60.9%的回報。

在2000年和2001年，加利福尼亞州的大片地區面臨停電和電力公司破產問題。由于公司人工操縱關停維護電廠，導致在用電高峰時電力短缺，然后，他們提高了價格，并允許中間商加價。政府應對的措施是設定一個零售電價上限，這就迫使行業銷售商處于虧損狀態。加利福尼亞州的干旱燥熱和人口增長加劇了事態的發展。因此，太平洋天然氣和電氣公司（PCG）最終破產，南加州愛迪生電力公司也面臨破產危機。最終加州政府介入，以拯救垂死的電力公司，這些公司在2001年初有20多億美元的債務，其信貸評級已經被降低至垃圾級別。在2001年1月，國家批準加州電力部門為南加州愛迪生電力公司購買電力，該公司在2003年開始恢復自身采購電力的能力。泰珀從2001年至2003年購買了受災最嚴重的愛迪生電力公司數以百萬計的股票，價格多在10美元或者更低。他在2004年賣掉時其股票已經上漲到25美元左右，這一年，泰珀進入《阿爾法》雜志25大最高收入基金經理前十位。

同時，泰珀在安然、世通、康塞克公司破產案中也盈利頗豐。

2002年，泰珀購買至少10億美元、原值為140億美元的安然公司不良債務，安然公司最終破產，并將公司大部分資產歸還給債券持有人；世通公司由于隱瞞虧損誤導公眾對該公司做出錯誤的盈利預期，當它后來拖欠債務時，債券投資者的損失約為76億美元，泰珀當時選擇了買入。當時他對《西雅圖時報》講道：“我買了一些。這家公司非常龐大，并且有著非常大的營業收入，所以我可能最終會賺錢。”

康塞克公司是一家美國保險公司，在2003年提出了破產保護，注銷了其股票。泰珀趁機購買了大量的廉價的康塞克債券，該公司在2003年擺脫了破產威脅。

2003年，泰珀基金的收益率為148%。2004年，泰珀在對沖基金經理薪酬中排名第二，收入為5.1億美元。

即使是在基金做大之后，泰珀也拒絕像其他基金經理那樣靠擴大投資面來降低風險。他一向信奉集中資金的重要性并把公司托管的絕大部分資金都投入自己的老本行：抄底。

2007年，泰珀以6.7億美元收入躋身《阿爾法》雜志2006年度頂級對沖基金經理人第九位，當時他掌管了53億美元的資金，他的投資者主要以凈資產極高的個人和保險基金為主，他要求他的客戶簽署以3年為單位的托管協議并且承諾在協議期間不撤除超過總投資四分之一的資金。

泰珀對投資者這種不尋常的苛刻在即將到來的金融海嘯中得到充分的回報。當金融危機致使標準普爾指數狂瀉38%時，摩根士丹利權威分析師梵？斯丹尼斯放出大話說，對沖基金資產將從2008年的1.93萬億美元崩潰到9500億美元。從2008年6月到2009年6月那段人心惶惶的一年中，投資者從對沖基金撤資近3000億美元，而泰珀的投資雖然也承擔近25%的損失，但他并沒有丟掉太多的客戶，這令他有充足的抄底市場的子彈，也讓他在2009年迎來最輝煌的一戰。

2009年度收入最高的對沖基金經理

2009年初，整個市場哀鴻一片，美國銀行業陷入低谷，銀行股因困境而遭到市場拋售。不過這樣的情況似乎是泰珀最喜歡的，對他來說，買入的時機來了。得益于2001年那次政府沒有讓電力公司倒閉的經歷，他押注這一次政府也不會這么做——2月10日，美國財政部部長蓋特納（Timothy Geithner）推出“金融穩定計劃”，包括政府收購銀行優先股，向銀行注資等。然而在計劃推出當天，道瓊斯指數下跌了逾382點，跌幅近5%。隨后幾天中，銀行股繼續下挫。2月20日，美國銀行的股價跌至2.53美元。當時，投資者們都擔心政府最終不得不把大型銀行收歸國有，就當時的形勢來看，連金融業巨頭美國銀行和花旗集團似乎都難逃國有化的噩運。

泰珀在公司的交易大廳中對合作伙伴之一的盧卡奇（Michael Lukacs）說：“這太荒唐了，太瘋狂了！政府怎么會說話不算數？他們不會讓這些銀行垮臺的，人們失去理智了！”泰珀認為美國財政部承諾買入銀行的優先股，而優先股的轉換價格遠遠高于當時的普通股市價，這意味著銀行股股價被嚴重低估了——“如果政府出臺這樣的計劃，他們就不會國有化這些銀行。”泰珀與盧卡奇和Appaloosa的另外一位高管伯林（Jim Bolin）聚到一起開會。他堅持認為，刺激支出和低利率將提振經濟。他說，他估計美國政府將花旗等銀行收歸國有的幾率只有20%。伯林對銀行持樂觀態度，不過仍認為持有銀行債券比高風險的股票要更安全。泰珀說他聽了他們的看法，不過他覺得已經到了押大注的時候。Appaloosa的人說伯林往往比泰珀更為保守。

在幾周時間里，泰珀的團隊購買了各種品種的銀行投資，包括債券、優先股和普通股。在這一時期他們買進了美國銀行、花旗銀行、五三銀行（FifthThirdBancorp）和太陽信托銀行（SunTrustBanksInc）的股份，除此以外，在2009年初，他們還買進了美國國際集團（AIG）、德國商業銀行和英國萊斯銀行（LloydsBankingGroupPlc）的債券，都只花了極少的資金。其中，他所持有的花旗銀行股票的平均成本是0.79美元，美國銀行是3.72美元，AIG債券僅為10美分，就在幾個月前，政府曾注資數十億美元維持美國國際集團（AIG）等公司的生存，就像他們現在對銀行所做的那樣。但是，這并未阻止這些股票的大跌。就在3月初，美國銀行股價較年初下跌80%左右，花旗銀行股價更跌破1美元，甚至在3月最低點時，泰珀的基金虧損達到10%，約6億美元。這時候，泰珀拿起電話做了更多交易，過去他常常把這件事交給下屬完成。但是現在，他想直接與華爾街經紀人交流，看看情況糟糕到了什么程度。結果他被告知自己已成為當時市場上銀行股的最大買家，也是當時大筆買進的唯一大投資者。

與1998年俄羅斯國債的驚心動魄一樣，起初，因為當時市場上絕大多數的投資者正陷入一片恐慌，泰珀的行為也一度飽受質疑。管理20億美元資產的投資公司Solaris Asset Management的首席投資長格里斯基（Timothy Ghriskey）回憶說，當時客戶們都擔心游戲發生了改變，資本主義已不同于以往了。這是發自內心的恐慌，他說他在此期間只買了少量銀行類股。就如格里斯基所說，泰珀也聽到了他自己的客戶席利的質疑之聲。席利當時稱銀行的問題還遠遠沒有結束。不過，管理愛達荷州一家投資公司的席利仍堅持站在泰珀一邊。他說：“我發現這些頭寸的流動性很強，因此如果他是錯的，他就會離場。”

自 2000年以后，泰珀就不太關注他的投資者的神經了。這一年，他曾打賭以科技股為主的納斯達克指數將會下跌。但很多投資者抱怨說，泰珀偏離了他的債券投資的根本，因此他取消了做空。當納斯達克市場幾個月后暴跌時，泰珀為此大為惱火。這一次等待的時間并沒有太久，2009年3月下旬，花旗集團股價上漲了兩倍，泰珀的其他垃圾債券也開始上漲。從2009年2月28日到2009年9月底，美國銀行和花旗銀行的股價分別上漲了330%和233%，這使得泰珀從中賺取了10多億美元。而泰珀買入美國國際集團債券的當年年底，價格已飆升至61美分。自1月份以來，他的總收益超過了45億美元，漲幅高達70%。難怪席利評價他說：“和泰珀一起投資就像是飛一樣，有幾個小時無聊透頂，然后是一陣陣的心驚肉跳。他是典型的機會主義者，投資任何資產類別，不過你必須要有一個鋼鐵般強壯的胃才行。”

根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披露，在2009年第四季度，泰珀繼續增持銀行股。截至2009年底，金融類股票投資占他總投資的86%，其中包括1.3億股花旗銀行普通股（比2009年9月30日的7900萬股增長73%），市值達到4.5億美元，成為花旗銀行的第二大股東。同時，他還購買了美國富國銀行1.1億股普通股。僅此一役，泰珀執掌的基金因押注銀行股豪賺70億美元，他的年度個人收入也達到40億美元，并在一年內躍居世界富豪榜第166位。117.3%的總體年回報率不僅把他旗下的Appaloosa推向了大型對沖基金世界第一的寶座，也把泰珀本人推上了基金經理個人報酬榜榜首（2010年，他被《阿爾法》雜志評選為2009年度收入最高的對沖基金經理）。而經過這一年后，投資者看到了泰珀驚人的回報率，揣著大筆資金前來，讓Appaloosa管理的資產規模從50億美元暴增至120億美元。

2008年“撿破爛”蒙受重挫

除了投資銀行類股票，泰珀在2009年還冒險下了另一大賭注，買了近20億美元備受打壓的商業抵押貸款擔保證券，這是他從未涉足過的投資領域。2009年的每個季度末，他都注意到投資者拋售商業房地產支持的問題債券，并認為這或許是一個機會。他組織了一個10人團隊對這一現象做專門研究，發現這項投資具有吸引力，其中一些債券交易看來很安全，并能獲得15%以上的收益。

泰珀緩慢地投入10多億美元，取得了高評級的商業抵押貸款支持證券10%至20%的所有權，重點是紐約StuyvesantTown和666West57thSt.等物業的貸款支持債券。過去幾年中它們的市值遭遇重挫，泰珀賭的是：如果經濟好轉，他將從這些債券上賺取巨額利息。但如果這些物業賺不回來投資，泰珀認為他還擁有這么多債權，因此對物業的重組將有很大發言權。這意味著，他最終都可以左右逢源。雖然一些分析師警告說，他的這種做法風險很大。商業房地產的價值繼續下跌，債務類產品的所有者并不一定總有很大權力影響商業房地產的重組。而且，由于這些大物業的債務被分割成了許多塊，有許多投資者參與，任何控制權之爭都將格外復雜。但是泰珀說，杞人憂天的想法是錯誤的：如果你像我們一樣認為經濟將會不錯，那么我們會做得很好。

雖然靠抄底式地“撿破爛”發家，可是泰珀在這一策略上也遭受過重挫。

2008年1月，法國興業銀行（Societe General SA）交易員科維爾（Jerome Kerviel）被查出損失了50億歐元（合72億美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交易損失之一。由于擔心市場會暴跌，泰珀賣掉了大量持股。然而，價格卻并沒有下挫，這讓Appaloosa損失慘重。

2006年泰珀重金押注汽車配件供應商德爾福公司（Delphi），但2008年4月，他和一群投資者退出了一樁向這家破產企業注資至多26億美元的交易，這引發了一場激烈的官司大戰，該官司到2009年夏季才得以解決。他在德爾福的投資損失了近2億美元。在2008年，泰珀的基金縮水達到了25%，超過了行業19%的平均降幅。

不過正是因為2008年的重創，才有了泰珀2009年的輝煌，前車之鑒讓他更為小心謹慎，就像泰珀用母校教授邁爾策（Allan Meltzer）說過的一句話來詮釋自己的投資理念那樣──“樹總是要長的”。增長是經濟體的自然狀態，樂觀通常是會有回報的。

專攻瀕臨破產和特殊時期的公司

1957年9月11日，泰珀出生在美國匹茲堡市一個并不富裕的猶太家庭，父親是一名會計師，母親是一位小學教師。

小時候，泰珀就顯示出超乎尋常的投資天賦——那時候他收集具有投資價值的“棒球卡”，而且對上面的球員信息過目不忘。泰珀的父親非常喜歡投資，經常在晚飯的時候談投資的心得，耳濡目染的泰珀在高中時已經開始協助父親投資低價股票。

在匹茲堡附近的小城East Liberty 的高中Peabody High School畢業后，泰珀就讀于匹茲堡大學，期間他一直在Frick Fine 藝術圖書館打零工，還開發出了一套進行交易決策的系統，借此支付學費。1980年，泰珀拿到經濟學士學位，同時他還在學校選修了市場營銷方面的課程。雖然畢業后泰珀順利地進入了金融圈，在Equibank銀行的資產管理部門做一名信貸分析員，但這樣的工作并不能令他滿意，于是，他決定去卡耐基？梅隆大學攻讀當時還未流行的工商管理碩士（MBA，那時被稱作MSIA），1982年，25歲的泰珀獲得MBA學位（2009年3月19日，泰珀曾向母校捐贈了5500萬美元，現在該大學以他的名字命名了這所商學院：David A. Tepper School of Business）。

1985年泰珀加入了高盛集團（Goldman Sachs）剛剛成立的高回報基金，在基金成立6個月后，泰珀便升職為首席交易員，專攻瀕臨破產和特殊時期的公司。在上世紀80年代，垃圾債券蓬勃發展之際，泰珀的部門表現出色，成為高盛最賺錢的業務之一。1989年垃圾債券市場面臨崩盤，泰珀果斷購入陷入困境的銀行債券，使高盛收獲巨大。

不過在1992年12月，因未能進一步升職為公司合伙人，泰珀離開高盛，并與另一位高盛垃圾債券交易員杰克？沃爾頓在新澤西一個不起眼的小鎮上注冊了Appaloosa。這家當時主要由員工持股的基金一開業，因專門投資各種垃圾破產證券引來同行們怪異的目光。盡管如此，初創第一年，Appaloosa基金就實現了57.6%的高回報，一年之后，該基金管理的資產規模已經從初創時的5700萬美元大幅增至3億美元；2003年，泰珀被評為“華爾街最熱門的投資者”。到了2010年末，Appaloosa管理的資產規模達到160億美元。而根據泰珀在寫給投資者的一封信中稱，如果投資他的基金，1993年的100萬美元已變成今天的1.49億美元，換算成年均回報率則高達30%，跑贏大盤28倍，2013年僅在上半年，他就獲取14%的利潤。

身為基金公司掌門人，泰珀總是穿著牛仔褲運動鞋來上班，而且他還會自嘲，對自己的成功輕描淡寫。他聲稱是自己使得“就是這樣了”這句俚語在華爾街流傳開來，它用來解釋當情況有變時需要對投資頭寸進行調整。這位嗓音沙啞，戴著眼鏡的交易員很愛笑，不過他手下說老板生氣時很快就滿面怒容。泰珀在辦公桌的顯眼位置放著一個前雇員送的禮物——一對銅質睪丸復制品雕像。他在交易日里總會摸摸這座雕像乞求好運，結果總是引得同事們暴笑。

泰珀一家居住在新澤西的Livingston，他與妻子Marlene生有3個孩子。2009年9月25日，他買下了匹茲堡鋼人隊（Pittsburgh Steelers）的所有權，每個主場比賽他都會乘飛機前往觀戰。而在投資之外，他的興趣便是教他的孩子們玩棒球和足球，或許在退休之后，與孩子們一起在球場奔跑的泰珀依然感覺自己有著充足的干勁，就像他當年剛剛拿到MBA進入金融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