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用藥30講
——第4講 潤燥論

王琦

（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 100029）

·專家論壇·

王琦用藥30講
——第4講 潤燥論

王琦

（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 100029）

潤燥論所講主要是滋潤藥和溫燥藥的臨床應用。潤藥從涼潤、溫潤、辛潤、咸潤的不同性味，養血潤燥、滋陰潤燥、清熱潤燥、活血潤燥的不同功效及潤肺、潤肝、潤心、潤脾、潤腎的不同臟腑所歸這3個方面展開。燥藥則不僅從性味、功效方面進行論述，且列舉了陳無擇、李東垣等醫家對燥藥的運用心得，及劉完素、朱丹溪糾偏燥藥之論，提示正確運用潤燥之法。

潤藥；燥藥；潤燥

潤藥指質潤多脂，具有滋潤、柔潤、潤下功效的藥，如天門冬、麥門冬、熟地黃、生地、玄參、玉竹、瓜蔞等；燥指剛燥、辛溫燥烈的藥，有燥濕、健脾、化痰、溫中、理氣的作用，如厚樸、蒼術、半夏、草果、香附、川芎等。潤藥多用于陰血虧虛、燥熱內結之證，燥藥多用于濕聚痰濁、寒凝氣滯之證，潤藥與燥藥運用得宜，可謂之剛柔相濟。下面先講潤藥。

潤藥根據其性味，可歸納為涼潤、溫潤、辛潤、咸潤幾種。

涼潤，多為甘寒、咸寒、清熱潤燥之品，如麥門冬甘寒養陰，清肺救津，潤肺金之燥；玄參苦咸寒，啟腎水、清虛火，養陰潤燥；生地養腎陰、滋腎水，此皆滋液潤燥之品。

溫潤，多為性溫柔潤之品，如當歸性溫辛香而潤，補血潤腸，肉蓯蓉甘咸溫，益精血，柔而濡澤，潤腸通便，如《景岳全書》濟川煎由當歸、肉蓯蓉、川牛膝、澤瀉、升麻、枳殼組成，溫腎潤腸通便。

辛潤，多辛香通潤之品，如柏子仁辛甘，滋陰養血，潤腸通便；細辛性味辛溫，李時珍謂“辛能潤燥，故通少陰及耳竅”。《素問·臟氣法時論》有“腎苦燥，急食辛以潤之”說，臨床以肉桂、附子溫腎化氣蒸化津液。

咸潤，多為咸寒軟堅之品，如芒硝咸寒，潤燥軟堅，下泄除熱，昆布、海藻，咸寒潤下，軟堅散結。

潤藥，根據其功效可歸納為養血潤燥、滋陰潤燥、清熱潤燥、活血潤燥等多種。

養血潤燥，多為養血滋陰之品，如當歸、熟地黃、阿膠養血滋陰。

滋陰潤燥，多為增液濡潤之品，如玉竹、天門冬、生地、蜂蜜、梨等。

清熱潤燥，多為泄熱生津潤燥之品，如天花粉、瓜蔞仁、芒硝。

活血潤燥，多為活血脂潤通腑之品，如桃仁苦泄，甘潤泄血熱，體潤滋腸燥，郁李仁質潤多脂，性專降下，破血潤燥滑腸。

根據臟腑不同生理病理特點，潤藥的應用亦各有所歸。

潤肺藥，如天門冬滋陰潤燥，清肺降火；麥門冬滋陰潤肺燥，益胃生津潤腸；麻子仁體潤去燥，清熱潤肺利咽，肺熱咽痛，清利大腸，氣結便秘。燥傷肺陰，《溫病條辨》用沙參麥冬湯，用沙參、麥門冬、玉竹、天花粉甘寒生津，治燥傷肺陰；《醫門法律》清燥救肺湯用阿膠、麥門冬、胡麻仁滋潤肺陰，清宣燥熱。

潤肝藥，瓜蔞甘苦微寒味厚而脂潤，清熱化痰不僅潤腸通便、潤肺，而且潤燥開結，緩肝急、潤肝燥。又如甘麥大棗湯有柔肝緩急之功。

潤脾藥，脾陰虧虛，淡味滋養，如扁豆、山藥、蓮肉皆屬此類，山藥潤而多脂，善養脾陰，扁豆、蓮肉健脾而不燥，若脾陰虛而燥熱內結則當滋陰通潤。

潤心藥，如柏子仁辛潤養心安神，麥門冬清心降火，百合甘而微寒，潤肺清心補虛安神，小麥甘涼，養心補肝，除煩安神。《靈樞·五味篇》云：“心病者宜食麥。”心神失養，悲傷欲哭，如神靈所作，甘麥大棗湯，益陰潤燥緩急。

潤腎藥，李時珍認為半夏為潤腎燥之藥，“聊攝成氏云，半夏辛而散，行水氣而潤腎燥。又宋代《太平惠民和劑局方》（以下簡稱《局方》）用半硫丸，治老人虛秘，皆取其滑潤也。世俗皆以南星、半夏為性燥，誤矣。”

五臟皆潤藥，柏子仁辛潤養心安神，潤肺治燥，而能潤脾，汪昂謂其凡補脾藥多燥，此潤藥而香，能醒脾，燥脾藥中兼用最良，張錫純則認為柏子仁潤肝燥尤宜，柏子仁亦潤腎燥。

另一般風藥多辛溫為燥藥，而風藥中防風、秦艽則為風藥之潤劑。如防風純陽，性溫味辛為祛風之圣藥，“防風辛溫輕散，潤澤不燥，能發邪從毛竅出”（倪朱謨《本草匯言》）；秦艽辛苦外行關節，內達下焦，宣通諸腑，引導燥熱直走二陰而出，昔人每謂秦艽為風家潤藥。

下面講燥藥。

辛溫藥多有燥熱之性，歸納起來可分為：溫里祛寒藥如附子、干姜、肉桂、丁香；辛溫理氣藥如木香、橘紅、枳實、厚樸；活血藥如川芎；化濕藥如蒼術、藿香、草果；辛溫解表藥如麻黃、白芷、細辛；化痰藥如半夏、天南星等。

同是燥熱藥，制蒼術，味甘辛，性溫而燥，香烈化濁，燥濕健脾，半夏辛溫燥濕化痰，豆蔻味辛，溫燥化濕，理氣寬膈，草豆蔻辛熱，燥濕溫胃止嘔，木香、大腹皮行氣燥濕利水，羌活、獨活溫性燥，燥濕祛風，草果辛溫燥濕，溫中除瘴，破氣消食，療心腹疼痛，其功效各有所長。燥藥又有性味之不同，如蒼術味甘而燥，厚樸味苦而燥，陳皮味香而燥，半夏、豆蔻味辛而燥。上述多為苦溫燥濕，此外，還有苦寒燥濕，如黃連用于濕熱證。

《局方》載方788首。方藥以辛香溫燥為主要成分，對后世醫家用藥產生了較大影響，如《局方》治療傷寒及中暑用方63首，以陳皮、半夏、麻黃、蒼術、白術、厚樸、桂枝頻次最多。諸風方84首，以防風、川烏頭、川芎、天南星、天麻、羌活、白僵蠶、白附子、白芷、當歸、草烏頭、附子頻次為多，治婦人方83首，亦多溫散之品。

宋代陳無擇《三因極一病證方論》對辛溫藥多有發揮，如利用除濕理氣的平胃散，調治七情的七氣湯，皆習用辛燥之品。

李東垣升陽風燥藥運用有獨到經驗，如他根據《內經》“火郁發之”之旨，在升陽散火湯、火郁湯中常用柴胡、羌活、防風、獨活而升陽祛風，開治療火郁癥之法門，治療泄瀉在健脾除濕的基礎上，擅用升陽風燥藥味羌活、獨活、防風、升麻、柴胡、白芷等升陽益胃除濕等。

金劉完素針對《局方》燥熱之偏，根據當時所處地域及疾病特點闡發火熱病機，提出“六氣皆從火化”，而創立寒涼派。朱丹溪繼承寒涼派，糾正《局方》時弊，創立“陽常有余，陰常不足”學說，開辟滋陰新途徑。

燥藥對陰虛液虧者用之宜慎。產后精血虧虛，臨床上白芷、神曲、沉香曲之類焦燥性味的藥應慎用。

發汗后不用燥藥。《徐大椿醫學源流論》說：“汗不能生，則邪無所附而出，不但不出邪氣，反為燥藥鼓動，益復橫肆，與正氣相亂，邪火四布，津液益傷。”

臨床上既有潤劑、燥劑的單獨應用，亦有潤燥并用，潤劑如清燥救肺湯（桑葉、石膏、甘草、人參、胡麻仁、阿膠、麥門冬、杏仁、枇杷葉）清燥潤肺。

燥劑如平胃散，制蒼術、厚樸、陳皮、生甘草以蒼術苦溫，燥濕健脾，厚樸芳香苦燥，行氣消滿，陳皮理氣和胃。

清莫文泉《研經言》對藥性剛柔之用專有論述：“藥性有剛柔：剛為陽，柔為陰，故剛藥動，柔藥靜。剛而動者其行急，急則迅發而無余，其起疾也速，其殺人也亦暴；柔而靜者其行緩，緩則潛滋而相續，其起疾也遲，其殺人也亦舒。無識者，好為一偏，其害不可勝言。而中立者，因有牽掣之說焉。豈知柔者自遲，不能強之使速；剛者自速，不能強之使遲。遲速并使，遲者讓速者以先行，下咽之后，但見陽藥之行陽，不見陰藥之行陰。若病宜于陽，則陰藥初不見功，而反釀禍于陽藥已過之后；若病宜于陰，則陰藥未及奏效，而已顯受夫陽藥反掌之災。是以中立者之謬也。總之，對病發藥，斯為行所無事。”莫文泉之說，是為剛柔藥各發揮所用，以期中的，但臨床上潤燥并用也是常用法則。

潤燥并用如張景岳金水六君煎，二陳湯再加熟地黃、歸身，治肺腎陰虛，水泛為痰，咳嗽喘息，二陳為治痰專藥為燥藥，當歸、熟地黃為補陰專藥為潤藥，潤燥并用。將藥性柔潤之品與藥性剛燥之品配伍應用，謂之剛柔相濟。例如，對于脾陽不足，血失統攝所致失血，以辛熱燥烈的附子配陰柔滋膩的阿膠以溫中養血止血；治療肺胃陰虛氣逆之嘔吐，以甘寒滋養的麥門冬配辛溫而燥的半夏以滋陰降逆和胃。其他如用甘溫柔潤的熟地黃，配伍辛溫燥散的細辛，以補腎散寒強腰，可使填精而不呆膩、溫通而不燥烈；用辛溫苦燥的蒼術配伍甘涼柔潤的生地以滋腎健脾，可使燥濕不傷脾陰、益陰無礙祛濕。

WANG Qi’s 30 lectures of using herbs—the fifth lecture of the theory of moist and dryness of Chinese herbs

WANG Qi
（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Beijing 100029,China）

The theory of moistening for dryness mainly described herbs with moist and dryness nature.Their clinical applications were discussed.Moist herbs had different nature of cool,warm,acrid,salty.They also had different efficacy of moistening with nourishing blood,nourishing yin,clearing away heat-evil,promoting blood,and moistening lung,liver,heart,kidney.Except for the nature and efficacy,the experiences of CHEN Wu-duo and LI Dong-yuan in using herb of dryness,and the theory of LIU Wan-su and ZHU Dan-xi’s in rectifying imbalance with dry medicine were cited,suggesting that correct methods of using Chinese herbs with moist and dryness nature were necessary.

herb with moist nature;herb with dryness nature;moist and dryness

R24

A

1672-1519（2014）12-0705-03

2014-05-26）

（本文編輯：馬 英，于春泉）

10.11656/j.issn.1672-1519.2014.12.01

王 琦（1943-），男，國醫大師，終身教授，主任醫師，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醫臨床、基礎理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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