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馬當先失前蹄

金甲

通過公選進入內地L市擔任工信局局長的蒙族干部巴特爾最近春風得意，這不，才上任不久，就被主管經貿工作的副縣長段鵬帶著，和縣政府辦副主任齊力力一起率領一支精干招商小分隊，千里迢迢飛抵新疆烏魯木齊，參加烏洽會。

為了籌備招商引資推介會，段鵬早在兩個月前就將任務交給齊力力、巴特爾，并明確了他們兩位的大致分工：齊力力負責客商邀請、來客接待；巴特爾負責場地預訂、會場布置和議程安排等。

領受任務后，齊力力、巴特爾多次在縣城與烏市往返，挖掘各自的人脈資源，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加班加點進行籌備。招商推介會在新疆國際博覽中心如期舉行。當日，客商坐滿了會議大廳，其中還有許多金發碧眼、說著“鳥語”的“老毛子”（新疆人對俄、哈、土、吉、烏等外國人的戲稱）。段鵬早早進入會議大廳，看到黑壓壓的人群擠滿會場，甭說有多高興。活動取得了超乎尋常的成功，開啟了該縣在外舉辦大型經貿活動形成較大影響的先河。

段鵬興致大好，帶著齊力力、巴特爾奔赴位于被譽為塞外江南的伊犁河谷東端的那拉提風景區。那拉提可謂是“三面青山列翠屏，腰圍玉帶河縱橫”，這里山巒起伏，綠翠如茵，既有草原的遼闊，又有溪流的柔美；既有群山的俊秀，又有松濤的蕩漾；既有天空的蔚藍，又有云朵的潔白……她以特有的原始自然風貌，向世人展示出天山深處一道宛如立體畫卷般的風景長廊。段鵬等一行人，被如此美景所吸引所震撼。

身處世外桃源般的高山草原，自然想到騎上駿馬，縱情馳騁。段鵬和齊力力，出身漢族，別說過去從來沒有騎過馬匹，就是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草原，也是頭回見到。而巴特爾則出生于內蒙古自治區興安盟，是正宗的蒙族牧民后代。馬背上長大的巴特爾一回到草原，就像魚兒躍入水中，立馬找到了與生俱來的感覺和習慣。騎馬射箭對于巴特爾來說，可謂雕蟲小技，駕輕就熟。

巴特爾領著段鵬、齊力力，來到一群供游人騎乘的牧馬旁，用蒙語與領頭的牧民，嘰嘰咕咕地說了一大通，估計是討價還價，然后挑了三頭高大的馬匹，每人騎上一頭。巴特爾還特意安排兩位牧民隨在段鵬、齊力力左右，充當教練和護衛角色。剛開始，三頭馬還一字排開，齊頭并進，慢慢地踱著步。可冷不丁，巴特爾揮舞馬鞭，雙腿一蹬，一個箭步，他所騎乘的馬匹，便飛快的奔馳起來。段鵬還沒回過神來，巴特爾就遙遙領先，將他拉下百來米遠的距離，段鵬一臉不悅。齊力力在后大喊：“巴特爾，停下，讓段縣長跑前面”，但是，巴特爾已經消失在他們視線中。

段鵬顯然有些懊惱，情急之中也揮舞著鞭子，狠狠地朝著自己的馬屁股上抽了幾鞭，也許是挑的馬不錯，也許是這一鞭子實在太重，馬兒即刻像發了瘋似地朝前疾馳，一會兒功夫就超過了巴特爾。興許是慣性，或許是拉開了架勢，段鵬胯下的馬兒像脫了韁似地一個勁狂奔，剎都剎不住。這可嚇壞了落在后面的齊力力，他知道段鵬騎馬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且還患有嚴重的腰椎骨質增生，弄不好要出問題的。他連忙大喊：“巴特爾，快讓段縣長的馬兒停下來。”巴特爾于是飛快地趕上前去，費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才讓段鵬騎乘的馬兒停下來。待到齊力力趕到、下馬，段鵬雙手撐腰，臉色發白、氣喘吁吁地躺在草地上，半晌說不出話來。眼睛狠狠地盯著巴特爾。

齊力力小心翼翼地扶著段鵬慢慢來到先前預訂的一個蒙古包。這是一個供游人歇息和過夜的蒙古包，在草原上，這就相當于內地的一個高檔獨立別墅。只是空間并不大，而且里邊彌漫著濃濃的羊膻味。對著門兒的正中央，掛著一幅一眼就能猜著的成吉思汗的羊皮畫像。蒙古包沒有漢族家居里的桌椅板凳，只在正中央擺著一個木質的長方形低矮條案，地上鋪著半新半舊的羊毛毯子，人們只能圍著條案席地而坐。

巴特爾離家多日，看到熟悉的蒙古包，就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初戀情人，也顧不上安頓段鵬、齊力力，便一個箭步沖進門去，在條案的正中央屁股一落便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等到齊力力扶著段鵬進來，只得在旁邊坐著。齊力力使勁地朝巴特爾使眼色，可他不知是假不懂還是真不懂，硬是沒有半點反應。

這次，段鵬似乎真是來火了。聯想起這么多天的遭遇，看來是該端一下縣長的架子啦。他對齊力力說：“力力，你去外邊走走，我找巴特爾談會話。”齊力力望望臉色脹得通紅的段鵬，又望望一臉迷茫的巴特爾，緩緩地向外走去。

依著自己對段鵬較長時間的接觸和了解，齊力力早就料到段鵬遲早會給巴特爾“上課”，扎扎實實地上一堂“排位課”。齊力力在柔軟的綠草甸上默默地走著，心里揣測著蒙古包內的“談話”。

段鵬與巴特爾的談話持續了兩個小時。遼闊的草原上吹來徐徐的清風，遠處有馬兒嘶鳴，火紅的太陽尚未落下，天邊卻掛著一輪圓圓的明月。齊力力一回頭，巴特爾正低頭從蒙古包出來。

接下來的幾個月，L市又出去進行了幾次規模較大的招商和推介活動，齊力力再也沒有遇見過巴特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