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瑾潔
“老耿頭,你上報了!”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老耿頭正趕著吃飽的羊群往家走的時候,村支書趙老歪手拿報紙正往他揮舞著,像迎接凱旋而歸的戰士。
老耿頭一頭霧水,見趙老歪走進,一把搶過報紙,問:“我啥時候上的報紙?”趙老歪說:“還啥時候,是前天,咱這路遠,報紙晚到三天。”
老耿頭迭不及攆羊,趕忙展開報紙,剛看一眼,就禁不住熱淚縱橫。大紅的報頭底下,不光有他老耿頭和他的羊,還有那天跟他家長里短問寒問暖的市委書記。
老耿頭忙問趙老歪,報紙說他啥了嗎?趙老歪接過報紙,一板一眼地說:“老耿頭,你是咱村大功臣。”老耿頭驚道:“咋成功臣了?”趙老歪說:“小孩今后不再走鐵索橋去上學,你不是功臣誰是功臣。
“劉書記說給咱村建橋修路了?”
“那還有假!報紙都登了。”
“那報紙咋說的?”
“報紙說,市委書記冒酷暑,深入群眾,對老耿頭提出的意見和建議高度重視,要求各相關職能部門要在近期內調查研究,確立方案,確保給群眾一個滿意答復。”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要是真能架橋修路,等劉書記再來,我給他磕頭!”老耿頭抹了把淚水,又從趙老歪手里要過報紙,恭恭敬敬地折好放進上衣口袋里,對趙老歪說:“還是你本事大,能讓市委書記上咱村。”邊說便趕著羊群雄赳赳氣昂昂向家走去。
第二天,天剛窿明,老耿頭還沒起,趙老歪就來了,對著窗戶就喊:“老耿,老耿快起。”老耿頭說:“你咋來弄早?”趙老歪說:“昨晚,鄉里打來電話,說今天縣里來人勘探。”老耿頭說:“他們來,有我啥事?”趙老歪說:“村里要你只羊。”邊說邊走進羊圈,一把掐住那只最肥的山羊,拽著就走。老耿頭心頭一疼,可也沒有辦法,只得任由趙老歪牽著羊停停走走地向村部踱去。
一連7天,來的人都在大山里轉悠,一會兒瞄瞄這,一會兒量量那,老耿頭看來,都倒挺認真,可他跟了幾天,也沒瞅出名堂,然心里卻一直在禱告:快點啊!你們得快點啊!我的羊可讓你們吃了三只呀!
禱告歸禱告,可縣里人忙碌的時候,老耿頭還得跟著。沒有法,村里的年輕人都出外打工了,留守的不是老弱病殘,就是婦女兒童,老耿頭整天在山里放羊,攀巖跳澗相對來說,還比較輕車熟路。
這天,臨近中午,老耿頭的羊群正在他們勘探不遠的山坡上,趙老歪來了,走進羊群,二話沒說,逮著一只就走。老耿頭看著趙老歪費勁地拽著山羊,老遠就對著趙老歪喊:“昨天不是才吃嗎?!”趙老歪回道:“今天是最后一只,他們這些領導吃晚飯就走。”老耿頭回過趕忙挽留道:“你們哪能走呢?還沒架橋修路呢?”身邊的人說:“你的羊真好,要是工作沒做完,我們還真不想走!”老耿頭心道:那你們還是走吧。可看著他們認真的樣,沒敢明說,也不再挽留。
晚上,回到家,老耿頭清點羊群,心里不免抑郁起來,他們前前后后地吃了我五只羊啊,可怎么聽他們說,架橋修路不歸他們,那他們來著干嘛?直折騰到深夜,老耿頭也沒理出個所以然。可想著想著,他心疼起他那活蹦亂跳的小羊來,吧嗒吧嗒的淚水,濕透了枕頭,孩他娘走時,他可沒流這么多的淚。
轉眼,夏去秋來,秋去冬來,孩子上學還是擔驚肉跳地晃晃悠悠攀附著過鐵索橋,老耿頭盼星星盼太陽,架橋修路的隊伍沒有來。如果現在不開工,加上春短,夏天暴雨多,他們來了也不能開工啊。不行,俺得去問問。
這么想著,這天一大早,老耿頭懷揣報紙,也沒和趙老歪打招呼,就來到了縣城,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老耿頭迷糊了,他也不知該上哪去了。好在迷糊的他并沒糊涂,他便問,一來二去,也不知怎么搞的,他在好心人的指引下,來到了信訪局,很快,鄉里接到縣里通知,鄉里又及時給趙老歪打電話,等趙老歪傍晚來接老耿頭,老耿頭已在信訪局待有七八個小時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