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的擔當

清風慕竹

文彥博從小就享有“神童”的美譽。有一次玩球時，一不小心，球掉進了一個很深的樹洞。大家束手無策，他卻往樹洞里灌水，結果球自己浮了上來。“灌水浮球”足以與“司馬光砸缸”相媲美，不過在歷史上他真正讓人記住的不是聰明，而是擔當。

康定元年（1040年），時任監察御史的文彥博審理了一件大案。

這一年，西夏王李元昊進攻北宋延州（今陜西延安），邊關守將劉平奉命增援，兩軍在三川口激戰，結果監軍黃德和卻臨陣脫逃，致使宋軍潰敗，劉平身負重傷，力盡被擒。事后，黃德和為了逃脫罪責，以重金收買劉平的部屬，誣陷劉平投降胡人，劉平一族二百多口都被逮捕入獄。文彥博奉詔查勘此案，經過一番仔細調查，很快查清了事實真相，得出了“德和退怯當誅，劉平力戰而沒，宜加恤其子孫”的結論。黃德和在朝中黨羽很多，能量巨大，他眼見事情將要敗露，急忙四處活動，居然說動朝廷指派其他的御史來代替文彥博。

年僅35歲的文彥博正是仕途發展的黃金時期，可他頂住上司的壓力，拒不交出案件的審理權。他對接任的人說：“朝廷是擔心我無法做成判決，才派你來代替。現在我已經做成判決，如果有任何差誤，我愿意承擔一切過失的責任，同你沒有任何關系。”最終，黃德和被腰斬，劉平被平冤昭雪，文彥博則以敢作敢當的硬氣讓人刮目相看。

北宋與遼國簽署和平協議后，數十年間國家沒有發生大的戰爭，然而軍隊數量卻年年有增無減，巨額的財政支出使國家財力日漸衰竭。文彥博為此很是憂慮，他認為和平時期國家沒有必要保持龐大的軍隊，便提出淘汰冗兵，減省冗費。這個議題立刻遭到了許多大臣的反對。一個資深的老臣說：“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往年朝廷擔心災荒年間會發生災民暴動，于是便在災區大規模征兵。現在如果執意裁軍，恐怕這些被裁減之人會聚為盜賊，危害社會安定。到時候這個罪責你擔得起嗎？”

宋仁宗聽了兩種意見，覺得都有道理，一時遲疑難決。文彥博見狀，昂然說：“現在國家財政困竭，冗兵是個重要的原因。如果因為裁汰冗兵而發生變故，我甘愿朝廷治我的死罪。”

最終宋仁宗采納了他的意見，裁汰冗兵達八萬多人，國家財力緊張狀況得以緩解，而裁軍后也果然如文彥博預言的那樣，沒有發生任何變故，人們不得不佩服他的遠見卓識。

至和三年（1056年），47歲的宋仁宗突然病倒。連著幾天，大臣們得不到他的消息。仁宗沒有兒子，事先也沒有立儲君，一旦駕崩，后果不堪設想。

當時文彥博和富弼同為宰相，他向皇帝的隨侍太監史志聰詢問病情，史志聰以“禁密不敢漏言”為由，拒絕透露半點消息。文彥博大怒，厲聲斥責他說：“我等身為宰相，肩負國之安危，怎么能不預知皇帝的情況，何謂泄露機密呢？從現在起，你要隨時向我們報告皇帝的病情，不然就按軍法處置你！”隨后，他與同為執政大臣的富弼、劉沆從當日起吃住在禁宮，以隨時處理突發情況。史志聰又站出來反對說：“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先例。”文彥博說：“這個時候，還能考慮有沒有先例嗎？”

這個時候，人們的神經高度緊張。一天深夜，開封知府王素突然叩打宮門，宣稱要報告謀反的事情。文彥博唯恐有變，拒開宮門，讓他等天亮再說。第二天，文彥博詳細查問，原來是皇宮禁衛與上司都虞侯有過節，借機誣告他圖謀叛亂。文彥博說：“應該立即把這禁衛殺了以安定眾心。”隨后他請劉沆寫了份判詞，命人將誣告者面部涂黑，推出去斬了。

在宋仁宗生病的日子里，京城的官吏百姓都惶恐不安。正是靠了文彥博的主持，大家的情緒才逐漸安定下來。仁宗病愈后，對文彥博敢于突破常規，果斷處置突發事件大加贊賞。

在宋朝歷史上，文彥博開創了一個紀錄，為官70年，歷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出將入相達50年之久，堪稱朝堂上的常青樹。不論誰當皇帝，他都能得到持久的信任，除了忠貞，勇于負責之外，敢于擔當，恐怕是最重要的原因。

明人陳繼儒說：“逆境順境看襟度，大事難事看擔當。”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的分量通常與他承擔的責任成正比，偉大與卑微，往往就是以擔當得多少作為一道分水嶺。

（編輯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