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國華
孫中山被迫交出臨時大總統之職后,得到袁世凱的發財肥缺:鐵路總辦。此時的孫真想借此發財嗎?不是,他時刻都在想怎樣找機會卷土重來。推翻清政府后,政權旁落到袁世凱手中,他不能談政治,只能談經濟:在他看來,只有掌握了政權,革命才算成功。如果公開地、和平地、合法地與袁世凱競爭大總統的寶座,一點勝算也沒有。想要再生政治生命,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用暴力推翻袁,這就是“二次革命”的由來。
如果說推翻清政府的公開理由是為了推翻封建專制,那么,“二次革命”已謀劃多時,卻不能找到像樣的借口統一同黨的思想和行動。孫討袁的最終的公開的理由:“今袁氏種種違法,天下所知,東南人民迫不得已。以武力濟法律之窮,非惟其情可哀,其義亦至正。”不可謂不勉強,也得不到國人普遍的支持。
當孫找不到推翻袁的正當理由時,暗殺宋教仁則可以或已經成為孫團結同黨的契機,成為討袁的最佳理由和借口,是孫最后一次沖擊大總統之位的嘗試。換言之,宋教仁之死是孫“二次革命”的需要,而不是袁當大總統的需要。因為有沒有宋教仁,袁照樣可以當總統。但宋教仁不死,孫沒有發動“二次革命”的正當又強有力的理由。
宋教仁案的直接兇手之一應桂馨一直是陳其美重用的對象,而陳其美則是孫的核心成員。如果說孫獲得鐵路總辦,陳獲得工商總辦是肥缺的話,應桂馨的“江蘇駐滬巡查長”之職與他在孫當紅時得到的重用相比差距太大。他為陳賣命,即是為孫賣命,只有孫當權,他才能得到重用,才能飛黃騰達。
另一直接兇手武士英被捕后,聲稱是為北京政府除害,似有意為應桂馨脫罪,并將人們的視線轉到北京政府。武士英和應桂馨開始被分別關押在英、法租界,后來被引渡到中國法庭,就在預審前一天,武士英突然死亡。很多人認為是袁世凱殺人滅口。此種看法非但在理由上站不住腳——武士英的背景、經歷和袁世凱與北京政府并無瓜葛;從技術上來說也幾乎沒有可能——上海是國民黨的大本營,當時的破案、審判等工作基本都在其控制下。武士英被關押的軍營所屬部隊是陳其美的老部隊改編而來的。若說殺人滅口,最大的可能應該是來自應桂馨的幫會或陳其美勢力。
南京臨時政府解散后,宋教仁應邀出任袁政府的“農林總長”,宋尊稱袁為師長,在定都北京的關鍵時刻幫助過袁。在袁的眼中,宋是國民黨的溫和派,與孫、陳那種激進的強硬派相比,宋是無人可出其右的、最理想的對話者和合作伙伴。袁對孫、陳那樣的強硬派都不殺,為何要殺一個沒有軍權、手無寸鐵、只身送上門的合作者呢?所以宋至死都不懷疑袁,而是委婉地說是黨內的同志誤解了他。
何況,宋教仁當時在國民黨內的影響力越來越大,發展到宋死之時,黨內擁護宋的人甚至比擁護孫的還多,而且宋與孫有嚴重的分歧:宋要建設國家,孫要奪取政權。而袁又極力地拉攏宋教仁和黃興,黃后來也有所動。袁當時無論打什么牌,都沒有理由干掉宋;而孫則不同,宋的聲望在黨內已經影響到他的權威,做掉宋既可讓他重獲黨內的絕對領導,也能把轉向溫和派的黃拉回到這邊,并且還能為討袁提供有力的借口。
其實當時的有識之士已經把宋教仁案分析得很清楚,孫的嫌疑大過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