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英杰
中美兩國于2014年11月12日共同發表的《中美氣候變化聯合聲明》提出,美國計劃于2025年實現在2005年基礎上減排26%-28%的全經濟范圍減排目標,并將努力減排28%。中國計劃2030年左右二氧化碳排放達到峰值,并計劃到2030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費比重提高到20%左右。這次協議的突破之處在于,這是中國首次宣布,碳排放總量將于何時達到峰值,并承諾爭取早日實現這一目標。
此消息一出,便引發諸多議論。特別是有觀點認為設置碳排放的“天花板”是自戴枷鎖,不利于中國經濟的增長。
其實,就實證研究來看,碳排放和經濟增長的關系是否相關,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學者研究表明二者有正相關關系,有的研究得出了倒U型曲線的關系(即工業發展之初碳排放處于上升勢頭,隨著經濟發展至一定階段,碳排放逐漸下降),有的研究則表明二者之間沒有關系。事實也確實如此,不同國家的國情不同,經濟增長三要素(勞動、土地和資本)各自發揮作用不同,由此導致產業結構差異化分布大相徑庭,自然會出現碳排放和經濟增長關系的復雜化。可以得出的結論是,降低碳排放并不必然降低經濟增長,特別是隨著科技進步,清潔能源所占比重的不斷上升會進一步弱化二者之間的關系。
碳排放雖然和經濟增長關系不明,但和氣候變化息息相關。全球科學界明確提出,人類活動已在改變世界氣候系統,降低碳排放有利于氣候變化,有利于人類生存環境的改善。
這次中美協議,中國承諾2030年左右為排放峰值,被國外媒體視為“發展中國家首次承諾要限制排放總額”。這一承諾受到世界普遍好評,凸顯中國作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勇于擔當的大國責任。
就國內經濟社會發展階段來看,降低碳排放是經濟轉型的必由之路,是我們躲不開且必須越過的坎。高投入、高耗能、高污染的既有增長途徑已是窮途末路,目前已經到了經濟不轉型難以為繼的境地。土地、空氣、水進而食品的污染問題已成為全民公敵,對執政黨執政能力提出了嚴重挑戰。
問題倒逼改革,問題倒逼經濟轉型,問題倒逼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碳減排與其說是受到國際輿論的壓力使然,不如說是中國經濟轉型及自身發展的迫切需要。
所謂的經濟轉型或者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就是促進經濟增長由主要依靠投資、出口拉動向依靠消費、投資、出口協調拉動轉變,由主要依靠第二產業帶動向依靠第一、第二、第三產業協同帶動轉變,由主要依靠增加物質資源消耗向主要依靠科技進步、勞動者素質提高、管理創新轉變。
目前來看,科技支撐不足是中國經濟轉方式、調結構之艱難的根本原因。改革開放以來我們所取得的經濟總量的巨大累積,可以說得益于中國的后發優勢。一是人口紅利,二是改革紅利,三是國外先進技術的引進、消化和吸收。特別是發達國家先進技術的引入,使我們節約了大量的研發時間,能夠得以短期內收獲技術的外溢效應,成就了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而一旦新的技術革命遲遲未能到來,我們自主創新能力無法接續,新的經濟增長點便無處尋覓也無力尋覓。這是我國自上世紀90年代之后住房、汽車兩大消費領域引領中國經濟一直支撐到現在而最終疲態漸顯之根本原因所在。
更深層次看,經濟轉型要求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轉型。層出不窮且有蔓延之勢的生態災難已成為挑戰執政黨執政能力的重大關隘。以往以經濟增長作為執政黨合理執政重要基礎的路徑模式之邊際效應遞減現象初顯,廣大人民對生態環境的更高標準放大了過往經濟增長模式的薄弱處,以維護經濟增長為核心的舊有的國家治理模式已經不能適應逐漸變遷的社會發展之需求。法治建設和以高壓反腐為特征的政治生態建設以及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和調整經濟結構分別從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層面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沒有經濟的成功轉型,沒有適應并促進經濟轉型的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之實現就無從談起。
可以說,主動提出碳排放總量控制目標,既是國內生態發展諸問題倒逼的結果,也是執政黨以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自身奮斗目標的必然選擇;既是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必由之路,也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大切入點。我們要以此為契機,加強與先進國家技術合作,特別是加強在先進煤炭技術、核能、頁巖氣和可再生能源方面的合作,引進、消化、吸收,迎頭趕上,不斷提升相關領域科技水平,培育孵化新的經濟增長點,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與此同時,進一步全面深化各方面改革,促進以人力資本和制度建設為主要內涵的國家基礎能力的發展,助力經濟發展方式轉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