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適的創造
——莫言手札賞析

張瑞田

——莫言手札賞析

張瑞田

XIAN SHI DE CHUANG ZAO

張瑞田，1963年生于吉林。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出版文學、書法評論集多種。當代作家、書法評論家、書法家?，F任中國作家書畫院副院長兼秘書長。

作為著名作家，莫言的書寫別具一格。莫言熱愛書法，對手札一類的私人化書寫，也表現出較高的才情和鮮明的個性特征。這通手札是莫言寫給同事兼友人東方涂欽的，談了自己對現代藝術的一些想法，以及對東方涂欽藝術創作的希望：“望兄膽子再大一些，路子再野一點，挖空心思，想人所未想才能做人所未做，不必計較別人的評價，關鍵要看自己的感覺，做到這個份上，一件作品自認為有沖動、有激情時，一般是差不了的”

與其是對東方涂欽的建議，毋寧是自己的經驗之談。莫言就是以這樣的生命精神，開始自己的小說創作，并取得驕人的成績。

文辭是手札的重要環節，作家莫言不缺乏思想和人生經驗，因此，這通手札，可以視為莫言對藝術家的真實期望——膽子再大一點，路子再野一點，挖空心思，想人所未想才能做人所未做。

書法是手札更為重要的支撐。莫言書法，本色、天然，流暢的書寫，準確的結字，是莫言青少年時期潛心“寫好字”的具體體現。莫言的理想是當一名作家，“寫好字”是寫好文章的保證，彼時，莫言沒有當書法家的夢想，因此，在莫言的毛筆書寫中，我們還看不到他對經典碑帖的胎息。然而，莫言“膽子大”“路子野”，“挖空心思”寫字，也會寫出一手具有審美價值的毛筆字，這是莫言的才情和氣質。

不過，手札是有規范的，這一點，莫言是清楚的，比如，莫言自右向左豎書，以“即頌”“時祺”收尾，這恰是手札的結構。莫言用現代漢語書寫，固此，莫言沒有完全遵守傳統手札的要求，用標點符號斷句，使這通手札出現了舊瓶裝新酒的特點。

莫言是當代作家，用現代漢語寫作，他寫手札，自然不愿意被手札的規范完全束縛，而是“想人所未想才能做人所未做”，筆飛墨舞，情理頡頏。

向中國歷史的空間探望，我們會看到手札的使命和意義。中國手札顯然不是單純的書信，其中復合著書法、文學、禮儀等多重意義，體現著寫信者的素質、風度、社會地位，最后才是世俗目的。西方書信就是尋求世俗目的書寫，通告或闡發，抒情或言事，撇開了中國手札內在的文化精神和形式意義，更遑論書法價值和審美功能。

手札的命運映射著民族文化的命運。當一個民族在社會經濟與生產方式上與其他民族拉開距離的時候，自然會反思自己的文化形態，民族虛無主義導致了我們的不自信，甚至是對優秀傳統的揚棄。對待手札即是如此。所謂的現代化，在我看來就是物質生產的模式化、信息交流的同步化、文化消費的快餐化。這樣的背景，讓我們失去了在書齋中閑適作書的雅致和討論形而上的趣味。其實，中國文化多是在不經意中形成的，手札的文學品質和書法價值，恰是文人閑適的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