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學 何昕迪
學苑詩風
一艘帆船的自述
北京大學 何昕迪

我是一艘古老的帆船,在沒有風也沒有他的時候,我靜靜地靠在海灣里最安靜的地方。日出日落,云涌雨過,我就這樣在岸邊曬著太陽,想象著遠方溫暖的晴朗,還有海那邊的大陸。
后來他來了,我隨著海浪起起伏伏,注視著他與陸地的告別儀式。這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從那以后我們只屬于深海。
我們一起看向海天之交。新的陸地在那里嗎?
漂著漂著,許多同行的船不見了蹤影,空氣也有股嗆鼻的咸味,他再也坐不住了,開始四處尋找。我則用海風吹著口哨,告訴他只有一人一船時才會遭遇真正的海。他對我說,站在初岸看,海不是這個樣子的。不該有咸澀,不該有雷雨,不該有桎梏,不該有彷徨,更不該順從風的慣性。他想要清淡,想要寧和,想要自由,想要方向,更想要真正的推動力。
可是初岸是一個再也回不去的起點,是只停留在記憶中的安寧。
面對海風,我,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渴望在一個巨浪里跳起來觸摸陽光,可是我沒有。我只是載著他,在這片荒誕的海上拼命尋找著。
我知道,只有對這片海麻木了,把前方陸地的事也忘記了,他才算得上一個水手。可是我不愿他變成水手。
無論這一切是多么荒誕,我們還在漂行,一人一船。
有時候在海上待的久了,難免會忘掉些東西,不過我還記得最初有許多帆船,我們一起出發后,卻再也找不到它們了。你知道嗎,這真令人沮喪,我是說真的。這時最幸福的不過是看見另一艘船上的人——沒有像大多數那樣沉入海底,仍然在意前方的陸地。每當這種時候,我會突然想大聲叫喊,可是卻哽咽著,竟也不知從何說起了。
常常如此,就在他煩惱的時候,夜晚來了,星空來了。說實話,我告訴你們,海上沒有一點兒好,唯獨在漆黑的夜里,你能夠遭遇真正的星空,一人一船。于是他會點亮一盞歷經風雨保存下來的小小的燈,照著我們身邊小小的海面,然后抬頭看著星空。我問他為什么要點燈,他說,也許遠方船上的人會把我們也看作一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