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論視角下青少年網絡成癮問題原因解析

周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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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論視角下青少年網絡成癮問題原因解析

周琳琳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 社會學系，河南 鄭州 450002）

從系統論角度看，青少年的行為既受到自身內在因素的制約，同時又受到來自外在環境因素的影響。青少年的自我認同危機、叛逆和極端化心理、認知與自我控制能力的局限性等，是造成青少年網絡成癮的內在因素；青少年賴以生存的家庭、學校、朋輩群體以及社會環境等系統的功能失調，是導致青少年網絡成癮的外在原因。

系統論；青少年網絡成癮；自身系統；社會系統

系統論的觀點認為，任何事物都是一個系統，有一定的要素構成。就青少年而言，一方面，青少年本身作為一個系統，其生理、心理、觀念、行為等要素在不斷呈現出不同的關系狀態，從而影響他們的發展。另一方面，青少年作為社會中的人，必然與社會中的其他人和組織發生相互作用，形成不同的關系，從而構成他的社會系統。費孝通曾指出：“在引出調查結論的過程中，我們的分析重點要放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要注意分析社會生活中人們彼此交往的社會關系和社會行為，掌握人與人之間相處的各種不同模式，認清各種角色在特定的社會歷史條件下和特定的社會關系中是怎樣表現出其固有的特征的。第二，要注意分析社會的某一部分或某一現象在整個社會結構及其變化過程中所處的地位和所起的作用。”[1]15因此，要分析青少年的網絡成癮問題，一方面要弄清青少年自身各種要素間的關系，另一方面要確定他們在社會系統中所處的位置，弄清他們與社會系統中其他要素的關系狀態，弄清這種位置和關系狀態對他們的影響，從青少年與其周圍環境的關系中來考察青少年的網絡成癮問題。

一、青少年的自身系統對其網絡成癮的影響

青少年正處于生理上不斷發育、心理上不斷成熟的人生發展階段，其思維活躍，好奇心強，對新事物敏感且容易接受，積極尋求自我并實現自我，渴望友誼和交流，情緒的控制力較弱，易受同輩群體的影響。正是由于這些特點，使人在青少年期充滿著矛盾和沖突，特別需要社會的理解、認同和支持。但是，由于客觀條件的限制，當青少年的需要難以在現實生活中得到滿足時，他們會嘗試其他的途徑，而網絡為青少年提供了滿足自身需要的舞臺，以致很多青少年深陷虛擬的網絡不能自拔。從青少年自身系統來看，影響青少年網絡成癮的因素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 青少年的自我認同危機

“自我認同是一種意識到的獨特感和方向感，是一種統籌和整合自我認知、情感和行為的能力。”[2]74青少年期處于由兒童期向成人期的過渡階段，是人形成自我認同的關鍵期。美國著名心理學家艾瑞克·埃里克森提出，人在青少年期面臨的主要矛盾和沖突就是自我認同與角色混亂，如果充分解決了青少年期的危機，就會形成自我認同，明白自己的優缺點，接受并欣賞自己；相反，如果不能充分解決青少年期的危機，就會感到自己角色混亂，沒有人生目標，不清楚自己的期望。人在這個階段容易產生的心理問題就是需要憑借外在的東西確定自己的角色，過于依賴他人。在埃里克森看來，青少年的自我認同危機來自他們有關“自己是誰”“想要成為誰”的角色混亂。這個時期的青少年會不斷地詢問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人，別人討厭還是喜歡自己，怎樣才能讓別人喜歡自己。這些問題會縈繞在他們心頭，了解自己，體驗自己的情緒，渴求自主，成為他們生活的重要部分。

處于初中、高中教育階段的青少年，學習成績是其自我認同的關鍵因素，也是其成就體驗的最主要方面。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眼中的佼佼者，都是學習成績優秀者。因此，他們要想成為好孩子、好學生、佼佼者，必須在學習上付出很大努力，而對于很多青少年來說，即使付出了很大努力也未必就能獲得這些贊譽，也就很難在現實中體驗成就感。但是，虛擬的網絡環境卻能給他們提供一個獲得自我認同的較為寬松的條件。在網絡上人的地位是平等的，一個人是否受歡迎不在于其頭銜和地位，而在于其個性魅力。網絡的平等性使青少年能夠在網絡環境里獲得平等的情緒體驗，所以很多青少年熱衷于在網絡上發帖、聊天等，以使自己能夠獲得更多的關注，而網絡游戲也給青少年獲得自我認同提供了一條捷徑。幾乎所有的網絡游戲，玩家的游戲技能都以等級、勝率等數字化的形式表現出來，而網絡游戲技能是網絡世界人際交往的前提條件之一。網絡游戲中單一的標準，使玩家容易擺脫現實社會中各種關系的束縛，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體驗成就感，淡化現實生活中的挫折感，從而導致很多青少年沉迷于網絡游戲而不能自拔。在訪談中，網癮青少年劉某說：“現實中交不到朋友，找不到（成功的）感覺，缺少關心，好像是被社會遺忘了，于是逃避現實，在虛擬的網絡上尋找刺激。其實每個人都渴望得到贊賞，得到賞識。我喜歡打《穿越火線》游戲，即使你取得了一點成功，就會有很多人夸你。”

(二) 青少年的叛逆和極端化心理

青少年有著強烈的叛逆心理，容易對父母的權威產生懷疑，甚至有意無意地與父母較勁，以證明自己可以獨立，可以自己做主。瑞士兒童心理學家皮亞杰認為，青少年期的個體邏輯思維正在發展，辯證思維相對缺乏，看問題容易片面，好走極端，充滿懷疑，喜歡辯論。青少年自我評價的方式也相對單一，往往以學習成績或老師的評價來衡量自我價值，缺乏包容、欣賞自己的能力。

可以說，青少年期是人生中自我意識和叛逆心理最強烈的時期。青少年追求獨立個性和自我價值，他們急于擺脫教師和家長的約束。在現實社會生活中，由于受到各方面的限制，青少年往往難以充分展現自我，而網絡則為他們提供了一個虛擬的空間。網絡自由平等的特性，為青少年創造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天地。在網絡上，青少年可以以匿名方式暢所欲言，不用擔心受到什么審查，帶來什么懲罰，而且觀點越奇特反響越大，回應越多，網絡繼而成為青少年充分展現自我的平臺。在訪談中，一網癮青少年這樣說道：“其實上高中以前，我是典型的乖孩子，我媽說什么我都能忍，從不頂嘴。可是上了高中以后就不一樣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我覺得自己上高中了，長大了，該有自己的想法了，還是我接觸了網絡游戲受到影響了，或者是我十六歲了，開始叛逆了。總之，我也不知道到底是這三個原因中的哪一個讓我改變了。我的叛逆、反抗心理很強烈，我媽管我，我就覺得是限制我的自由，即使知道我媽是為我好。”這充分說明了青少年的叛逆和極端化心理是導致其網絡成癮的重要原因。

(三) 青少年認知能力和自控能力的局限性

青少年充滿幻想和好奇，對周圍世界充滿征服和探索的欲望。但是受年齡、知識水平以及生活閱歷等方面的限制，青少年的心理正處于發展和完善的過程中，他們對事物的認知能力有限，分析、判斷、辨別能力不足，且自我控制能力很弱，難以對自我行為有的放矢地監督和調節。

相對傳統媒介而言，網絡以便捷性、匿名性、信息豐富性以及對感官的刺激性，滿足了青少年強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在青少年心中占有越來越重的分量。很多青少年最初都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抱著試一試、看一看的心理接觸網絡。一些青少年對網絡的認識往往非常膚淺、片面，他們追求的是網絡帶給他們的便利和自由，缺乏的是理性思考網絡對他們帶來的消極影響，因此，在沒有正確引導的情況下，自控能力較弱的青少年一旦進入網絡，十分容易受外界因素干擾，就會失去控制，在網絡上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直至產生網絡依賴。在訪談中，網癮青少年李某說他大一下學期開始在網絡上玩一款《夢幻迪士尼》游戲，因為游戲的畫面很漂亮，所以瘋狂地玩了幾個月，并且因為玩游戲而耽誤了考試。另一網癮青少年朱某說他一上網玩游戲就忘了時間，有時候覺得反正是晚了就再玩一會兒，或者玩一通宵等早上再回家，但到了早上還想繼續玩下去。這正反映了由于青少年的認知不夠全面，自我控制能力較弱，從而容易沉迷網絡。

二、青少年的社會系統對其網絡成癮的影響

青少年的社會系統主要包括家庭、學校、朋輩群體、社會環境幾個子系統，這些系統的結構及功能發揮狀況影響著青少年的健康成長。

(一) 家庭系統

家庭作為青少年生存的重要社會系統，由特定的結構、成員以及成員間的互動關系組成，承擔著青少年早期社會化的重要功能。青少年要在家庭中學會處理家庭成員間的親情關系，掌握初步的人際交往能力，形成作為社會成員的基本價值觀，等等。每個家庭都存在特定的、相對穩定的交往方式與情感模式，同時形成了相應的內在規則，這些內在規則規定了每個家庭成員的角色、地位、行為準則、與外界交往的基本原則等。家庭應幫助青少年完成青春期社會角色、性別角色的轉變，讓青少年開始嘗試獨立，如果家庭系統各要素間不能很好地適應青少年的這種變化，就可能導致青少年的心理和行為問題。

在訪談中了解到，網癮青少年劉某的父親常年在國外出差，劉某父母之間的關系是“我媽脾氣不好，我爸忍讓”，劉某與自己母親的關系是“經常吵架，有時候跟她動手”，劉某認為“我媽要改改她的嘮叨和脾氣……她一心一意為了我的學習但限制了我的興趣”。網癮青少年張某說：“父親是從來不過問我的，最多是給些錢，然后就打麻將去了；感受更多的是母親的批評教育和管教，包括打。”這充分說明了家庭系統尤其是家庭成員間的關系、家庭的教育方式、家庭成員的行為方式等對青少年網絡成癮具有重要影響。

(二) 學校系統

學校系統由各種教育要素構成，包括教育內容、教育手段、教育評價、師生關系、同學關系等。學校是青少年生活中的第一個公共社會場所，學校教育在青少年社會化過程中起著相當重要的作用。學校承擔的任務是傳授知識技能，鍛煉青少年的體能，促進青少年的情感發展，提高青少年的社會適應能力，等等。在校期間，青少年通過學習、活動和人際交往來體驗學校系統的各種環境因素，需要在老師的指導下認識哪些能力是對自己成長有益的。但是，現實并非如此。雖然國家大力倡導素質教育，但目前學校實行的仍是以應試教育為主的教育模式。這種著重強調學習成績的學校教育，忽略了對青少年各種興趣的培養，教學內容的設計也僅僅圍繞各種知識和技能的灌輸，缺乏對青少年社會性發展和心理素質方面的教育，導致青少年興趣單一，學習壓力大，容易使青少年面對學習成績下降時自暴自棄，將興趣轉移到網絡游戲中。學校的網絡素質教育也明顯不足，只注重網絡基礎知識和基本技能的傳授，而對青少年的網絡行為缺乏必要的引導。另外，教師的不良情緒也會影響良好師生關系的建立，而緊張的師生關系往往會使學生產生厭學情緒，并通過上網來逃避現實。

訪談結果表明，學校系統中師生間的隔閡和學習成績的單一評價，對青少年網絡成癮存在重要影響。在談到和老師的關系時，一些學生說：“經常和老師交流學習方面的問題，心里、情感方面的問題不愿說”；“比較喜歡有共同語言的老師”；“由于成績下降，老師便對我不管不問了，除非是我惹了事”；“我們老師很勢利，坐前幾排的，要么是你成績特別好，要么是你家很有背景”；“好老師應該是課堂上（與學生）是師生關系，課下（與學生）是朋友關系，能和學生聊到一塊兒，知道我們心里是怎么想的”。

(三) 朋輩群體系統

青少年的朋輩群體系統，是指由年齡、興趣愛好等方面比較相似的青少年自發結合而成的社會群體。由于具有相似的興趣愛好，彼此之間更容易發生人際吸引和人際影響，也更容易獲得自我認同，因此，朋輩群體系統對青少年的價值觀念、行為方式等具有相當重要的影響。隨著年齡的增長，當青少年發現自己的一些興趣愛好在家庭和學校中不能得到滿足時，便開始尋找朋輩伙伴。訪談結果表明，網癮青少年的朋輩群體系統，多是由學習成績較差且喜歡上網的所謂“差等生”或“不良青少年”所組成的。在談到社會交往情況時，一些網癮青少年說：“交友面比較狹窄，能交心的朋友就兩個，其中一個已經輟學”；“在學校和班級的關系不是很好，與自己關系比較好的大多是社會上一些所謂的不三不四的人”；“在校與同學關系很差，自己喜歡與在社會上認識的朋友一起玩”；“在學校和同學的關系處理得還可以，但是主要還是喜歡與不愛學習的同學在一起玩”；“在學校有四五個玩得比較好的同學，他們都屬于不愛學習的那種學生”；“他們都屬于不愛學習、調皮搗蛋的那種學生，跟他們一起玩比較開心”。這說明朋輩群體系統對青少年網絡成癮的影響非常明顯。

(四) 社會環境系統

青少年群體是最為敏感的社會群體，往往更容易受到來自外在客觀因素的影響。青少年的外在社會環境系統包括社區環境、網絡服務組織、社會文化環境等。社區環境是青少年除家庭和學校之外第三個重要的生存環境，在青少年成長過程中扮演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網絡服務組織包括網絡經營組織（如網吧、網絡會所等）和網絡技術供應組織（如網絡游戲運營組織、網絡軟件開發組織等）。在信息社會，網絡服務組織對于滿足青少年的網絡需求和提升青少年的網絡技能具有重要作用。社會文化環境是影響青少年社會心理、價值觀、思維方式和行為的重要因素，包括各種法律規范、社會輿論和文化傳媒等。

從青少年生存的現實社會環境來看，我國的社區建設還不完善，很多社區缺少體育活動場地、圖書館等設施，各種為青少年服務的專業化組織尚未建立，極少能為青少年提供參與公益活動的機會。目前社會上從事互聯網服務業的組織也存在一些問題，盡管國家出臺了《中國公用計算機互聯網國際聯網管理辦法》《互聯網上網服務營業場所管理條例》，但其執行力度明顯不足。比如，雖然在許多網吧門口都能看到“未成年人禁止入內”的警示牌，但多數情況下這個警示牌起不到相應的作用。正如某一網癮青少年所說：“8月8號以后，網吧管理也放開了，我其實沒有身份證，但是只要編一個身份證號就讓進……網吧管理太松了，如果能夠嚴格起來，比如說刷身份證信息，像我這樣（上網）的能減少七八成。”在社會輿論上，很多媒體過度宣傳網絡的功能，使青少年簡單地認為網絡可以成為現實生活的某種方式，而不考慮網絡的負面效應。大部分青少年上網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為了獲取新聞或學習，而是為了娛樂、聊天和玩游戲，他們大多意識不到網絡給他們帶來的不良影響。

總之，青少年網絡成癮的成因是多方面的，既是青少年的自身系統功能失調而導致的結果，更是包括家庭、學校、社會環境等在內的社會系統共同作用的結果。因此，青少年網絡成癮問題的解決，必須從青少年賴以生存的社會系統著手，必須為青少年健康成長創造良好的社會環境。

[1] 費孝通．社會調查自白[M]．北京：知識出版社，1985．

[2] 陶然，應力，岳曉東，等．網絡成癮探析與干預[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責任編輯 張繼金〕

2013-12-11

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06BSH056）

周琳琳（1980―），女，河南睢縣人，講師，碩士。

C9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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