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琳
(西安文理學院圖書館 陜西 西安 710065)
中國共產黨第十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以來,“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一直是圖書館業界持續關注的熱點。構建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全覆蓋與普遍均等是其應有之義。以往的圖書館業界研究大多側重于體現城鄉一體化的農村圖書館建設,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以后,大規模的新城鎮化建設在全國逐步推開。筆者以為,隨著形勢的發展,相較于農村圖書館建設,社區圖書館建設更應引起圖書館業界的關注。
“社區圖書館的建設與發展”諸命題一直是圖書館學研究的一個熱點。行業內外圍繞其建設思路、建設模式、管理模式、服務方式諸多話題展開了充分的探討。但是盡管如此,關于“社區圖書館”的話題仍然存在大量的認識盲點。
當前社區圖書館的建設與發展充滿矛盾,一方面公共文化服務體系需要全覆蓋的基層圖書館服務,另一方面百姓身邊的社區圖書館卻寥寥無幾;一方面百姓的文化生活需要社區圖書館,另一方面許多已建成的社區圖書館卻無人問津,成了擺設;一方面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時代背景點燃了社區圖書館的建設熱情,另一方面資源閑置、無人問津的尷尬現實卻又為之蒙上了陰影……凡此種種矛盾與糾結用傳統行政化的思維模式去分析、解釋已明顯力不從心,其需要我們從新的角度、新的高度、在新的視閾下進行新的分析與探究。
公共物品理論產生于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是研究公共事務的一種現代經濟理論,其觀點在世界各地被廣泛接受。20世紀末,有經濟學背景的中國圖書館學人將之用于圖書館學研究中,迅速引起了行業研究者的關注。現在,公共物品理論的許多觀點已經成為了研究圖書館活動諸問題的主要理論依據之一。在此筆者基于公共物品理論,以常識為邏輯起點,擷取社區圖書館及其建設與發展中的若干命題,不顧愚魯,拋磚引玉,陳述個人的困惑與思考,冀望專家同行指點迷津,不吝賜教。
在公共物品理論視閾下思考,顧名思義,就是以反映物品的認知方式去探究客體。依據常識,對一種物品的認知,首先必須弄清楚它是什么,以主體反映客體的本質屬性,形成某一概念。然后需要搞清楚它有什么,進一步去探究它的各種具體特征。最后是探索怎么做它,研究物品的提供機制。因此,筆者從概念、特征與提供機制3個維度對公共物品視閾下社區圖書館的若干命題做嘗試性的思考與解讀,限于文章篇幅,首先在公共物品理論視閾下對社區圖書館的概念與演變規律展開探析。
在公共物品理論視閾下認識社區圖書館,核心與首要命題就是對“社區圖書館是不是公共物品”做出回答與解釋。欲對這一命題做出回答與解釋,首先必須對“什么是公共物品”有一個大體清晰的認識。因而,下面筆者對公共物品的概念做一簡單梳理。
公共物品理論“把整個社會產品分為公共物品和私人物品兩類(后來又分化出介于兩者之間的準公共物品的概念)。所謂公共物品,是指由全體社會成員共同消費,而不是專門為任何個人所單獨消費的產品或勞務”[1]7。公、私物品的劃分主要依據兩個標準:競爭性與排他性。“競爭性是指一個人使用該物品會減少其他人對該物品的享用。排他性是指一個人使用該物品會阻止其他人使用該物品”[1]16。由此,公共物品具有非競爭性與非排他性。
在公共物品理論應用于圖書館學研究之初,業界普遍認為圖書館是公共物品,后來修正為公共圖書館是公共物品。社區圖書館一向被看做是基層公共圖書館,它無疑屬于公共物品。但是,如果稍做進一步的探究就會發現,理解上述命題存在巨大的認識盲點與邏輯困惑。具體表現為社區圖書館有限的圖書、座椅、空間,很難讓人理解為社區圖書館具有非競爭性與非排他性。雖然說圖書有借有還,讀者有來有往,但是圖書有拒借、也有損耗,讀者有閑暇、也有忙碌,理論意義上的共有與共享無法解釋現實的競爭與排他。近年來,業界出現了新的提法,認為圖書館是準公共物品,并進一步明確:公共圖書館是俱樂部物品。為了能更接近原意地理解上述命題,本文還需對公共物品的概念及其演變做進一步的梳理。
1954年,薩繆爾森(Paul A.Samuelson)首次提出了與私人物品相對的公共物品的概念,但是在現實中大量存在的都是兼有公共物品性質和私人物品性質的混合物品,因此后來的研究者將整個社會產品分為私人物品、準公共物品和公共物品,又將準公共物品劃分為俱樂部物品和公共池塘物品[1]7。俱樂部物品的消費存在非競爭性或弱競爭性,但是技術上可排他;公共池塘物品的消費具有競爭性,但是無法有效排他。因此,許多學者將公共圖書館和社區服務都劃歸為俱樂部物品[1]15-30。
截至目前,不同的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已對社區圖書館給出了各種不同的定義。筆者理解,各種定義有共識也有分歧,有的是實質差異,也有的只是相同或相近內涵、外延的不同表述。由于研究不深,筆者在此不敢妄加評論,故認同“無意于評判各種說法的對錯,也無意于尋求一個統一、標準的定義,跳出概念做文章”[2]的立場,僅在此借鑒專家同行的觀點,提出自己對社區圖書館的認識。
筆者以為,社區圖書館應該明確被界定為社區的圖書館。之所以如此強調,是因為目前研究中“‘社區圖書館’這一用語缺乏較鮮明的專指性”[3],如果不清晰界定,很容易讓人理解為一切向社區居民提供服務的圖書館,或社區居民可以利用的所有圖書館。如此,則會將社區圖書館的研究范疇無限擴大,而無限擴張的論域會將原本的真命題異化為假命題。雖然世界萬物是普遍聯系的,各種命題交叉、重復,但是觀察各有視角,研究各有側重,所以“社區圖書館”的命題與“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的“省(自治區、市)圖書館服務進社區”、“社區信息學”的“以信息通訊技術促進社區發展”等諸多命題應該有所區別。筆者認同“社區圖書館是社區的有機組成部分”[4]的觀點,認為社區圖書館服務是社區服務之文化服務的一部分。另外,關于圖書館的概念,“機構說”明顯帶有計劃經濟時代的烙印,“空間說”特別是“知識空間說”一時又難以被人理解,故筆者目前認同圖書館是場所的觀點,將社區圖書館認識為:社區中從事圖書館活動的場所,它是社區文化設施的一部分。
作為社區的圖書館,就目前中國社會經濟發展的現狀而言,很難做到非競爭、非排他,如果說社區圖書館是歸屬于公共池塘物品還是俱樂部物品方面仍有分歧、尚有糾結的話,那么將其歸入“上位類”——準公共物品范疇是恰當的。
特征一般是指事物的外部特點。目前,公共物品理論的許多研究者已經對準公共物品的各種特征做出了各種各樣的闡釋。除了對不同程度或不同比重的競爭性與排他性進行剖析外,布坎南(James.M.Buchanan)還在其“俱樂部經濟理論”中對準公共物品的“擁擠性”做出了分析。布坎南發現準公共物品具有擁擠性的特點,“在出現擁擠效應之前,每增加一個消費者,消費的邊際成本為零;而在擁擠點之后,容納或供應一個追加的消費者,消費的邊際成本將大于零,這種物品的消費就變成競爭性的”[1]27-28,因而準公共物品的公共性具有不確定性,其“公共性會隨著經濟的發展而不斷變化,于是公共物品與私人物品的邊界就處于動態變化之中”[5]。
因為精神活動是人的天性,精神活動借助于符號記錄于文獻中,所以閱讀文獻就成了完善人類精神世界的主要方式。因為人類精神活動能力的限制,一篇文獻往往需要反復閱讀,這就有了藏書的必要,藏書達到一定數量就產生了私人圖書館。私人圖書館滿足的是私人需求,是私人物品。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教育的普及、文明的進步,閱讀文獻成了更多人的共同需要,不斷增長的讀者有了閱讀不斷增長的文獻的共同需求,基于在“文獻集藏領域以最小投入,獲得最大的社會效益”[6]的理性認識,于是在同一個社區的讀書人共同出資建設其共同使用的社區會員圖書館。社區會員圖書館滿足的是共同出資的社區人的需要,其私人物品性質的比重大于公共物品性質,應該是一種接近私人物品的準公共物品。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閱讀逐漸成為人類普遍的一種生活方式,這就產生了“搭便車”(只想受益而不愿付出的行為)。社區會員圖書館將“搭便車者”排除在外的做法雖然在技術上可行,但是在經濟上特別是在道義上明顯地得不償失。這樣,社區會員圖書館就逐漸演變為全社區(甚至包括社區外)居民共同使用的公共圖書館。公共圖書館是接近公共物品的準公共物品,可以近似理解為公共物品。作為近似公共物品,不可避免地會存在“公地悲劇”(公共資源被過度使用)的現象。而當對社區公共圖書館的使用達到“擁擠點”以后,社區居民已很難從社區圖書館獲得需要的滿足,或者滿足需要所支付的公共物品分擔成本已大于支付私人物品的成本,社區圖書館由理性選擇演變為“囚徒困境”(每個成員從自己的最優策略出發,得到的是全局最劣的結果[1]50)。這時,社區圖書館就可能收費、排他,或者淪為“空殼”,其職能作用被收費、排他的其他私人物品取代。社區圖書館的公共性隨之消失,由公共物品又演化為私人物品,開始了再一輪的循環。
以上推測雖然缺乏翔實的史料、嚴謹的實證,但是在邏輯上是說得通的,姑且做為個人之見,做為一種猜想。
從改革開放后“單位人”向“社區人”的轉變,到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后的新城鎮化建設,“社區建設”、“社區重建”不斷做為一個全新的命題引起了不同領域研究者的反復熱議。相應地,社區圖書館也應成為圖書館業界的研究熱點。雖然說關于社區圖書館,業界已有大量論述,但是新的時代會產生新的問題,新的問題需要從新的視角形成新的認識,社區圖書館的探究遠未告一段落。
筆者以為,對社區圖書館不應廣義地理解,如果將社區圖書館的研究范疇無限擴大,無限擴張的論域會淡化對客觀真實問題的關注,將原本的真命題異化為假命題。因此,應該保守地將社區圖書館界定為社區中從事圖書館活動的場所,它是社區文化設施的一部分。在公共物品理論視閾下,社區圖書館是準公共物品。基于準公共物品探析社區圖書館的演變規律可發現,社區圖書館這種準公共物品在“擁擠性”的影響下,它的競爭性與排他性會動態變化,它的公共性具有不確定性,甚至會消失。這就使得做為準公共物品的“社區圖書館供給”命題體現出更多的復雜性。限于篇幅,關于社區圖書館的供給模式及其選擇的思考筆者將在下篇展開探析。
[1]席 恒.利益、權力與責任:公共物品供給機制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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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宗義“.公共圖書館精神”科學解讀[J].中國圖書館學報,2004(3):2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