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洛莫·本·阿米

俄羅斯近期在敘利亞和伊朗取得的外交成就,加之美國總統奧巴馬的外交政策失誤,使弗拉基米爾·普京總統在挑戰美國特殊主義和西方普世主義的過程中更有底氣了。但是,普京2013年年底對俄羅斯聯邦議會發表的國情咨文講話,與其說是一個崛起帝國的戰斗吶喊,還不如說反映了普京對俄地緣政治邊緣化的不滿情緒。
可以肯定,隨著中東地區的無果戰爭令美國筋疲力盡,歐洲也把注意力轉向自身的危機,今天實現多極話語權的理由比冷戰后任何時間點都更有說服力。但是,這仍無法改變俄羅斯日趨沒落的現實。俄羅斯的外交勝利僅僅來源于戰術上的成就,而戰術成敗改變不了世界總體戰略的格局。
如果如列寧所言,共產主義是“蘇維埃政權加上全國電氣化”,那么,核武器和石油開采則是普京主義的實質。西方在其他所有領域都保持著明顯的優勢:俄羅斯下降的人口、落伍的軍隊、單調的經濟、低下的生產率和長期的國內動蕩,這些遠遠超過了歐美所面臨的難題。
事實上,普京最近的講話曾多次專門提到俄羅斯的弱點,“民族關系緊張”“腐敗丑聞不斷動搖”地方政府機構”、不稱職的政府、資本借“離岸業務”持續外逃,以及無法實現“技術突破”。凡此種種,肯定不符合當今全球化世界的領導力量所應具備的特質。無論刺耳與否,談論俄羅斯與西方競爭,無非是充滿感傷的懷舊或者毫無意義的豪言壯語。
在普京看來,1945年的雅爾塔會議協定并未過時;對克里姆林宮影響力的限制只是東移到了前蘇聯邊界。雖然普京成功地阻止了格魯吉亞加入北約,但他的歐亞經濟共同體(EurAsEC)充其量是經濟互助委員會(COMECON)的廉價翻版,吸收了東歐集團所有國家和其他幾個社會主義國家。同樣,由俄國主導的歐亞防御聯盟“集體安全條約組織”與老的華沙條約也相去甚遠。
此外,盡管普京及烏克蘭總統維克托·亞努科維奇迄今為止成功地阻止了烏克蘭與歐盟簽署聯合協議,但這種狀況還能持續多長時間則很成問題。雖然目前仍被普京大手筆的財政支持和廉價的天然氣所吸引,但烏克蘭不太可能加入俄羅斯領導的歐亞經濟共同體,該共同體與其說以促進貿易為目的,還不如說是想讓前蘇聯加盟共和國繼續服從于俄羅斯的勢力。
但核武庫即將過時,才是對俄羅斯全球地位最嚴重的威脅。普京已無法應對美國炮制的“全球即時打擊系統”——該系統能讓美國在一小時內用常規武器打擊全球目標,從而使俄羅斯的核威懾變得無關緊要。就像曾幾何時蘇聯在與美國的軍備競賽壓力下陷于崩潰一樣,今天的俄羅斯已無力與西方在技術和能力上展開競爭。
在對聯邦議會的講話中,普京把自己定位為反對“忍耐、中性和不育”(同性戀權利的委婉說法)的保守主義價值觀捍衛者,以及道德和傳統家庭價值觀的倡導者。俄羅斯或許不再是超級大國,但在普京眼中,它是反對美國魯莽外交政策、惡意經濟行為以及墮落道德的崇高道德文明的化身。
但普京的道德主張卻被政治上難以持續的矛盾所吞噬。俄羅斯總統警告說,“今天,許多國家都忙于修改自己的價值觀念和道德準則,因此削弱了民族傳統及民族文化差異。”但俄羅斯是民族文化的萬花筒,各民族爭取權利的行動在同一次議會講話中又被普京斥為“種族黑手黨”的犯罪行為。
此外,很多俄羅斯人恰恰認可普京以俄民族主義(及反美主義)為名而堅決排斥的價值觀。普京的親斯拉夫主義和歐亞主義情結,反映了他希望與中國和其他新興經濟體結盟抵制美國全球霸權。
但是,普京不能指望中國完全買賬。中國也許會和俄羅斯一道反對西方“以人道主義為名干預”別國內部事務,但中國今天已不復存在意識形態相近的冷戰軍事結盟的前提條件。簡言之,中國無意發動革命以推翻令其自身受益良多的國際體系。
雖然極盡炫耀之能事,但普京的野心其實早已有之。事實上,他所代表的,是俄羅斯百年目標的延續,即在所有人對所有人的霍布斯斗爭中被作為超級強國對待。但威權主義和拳頭外交卻不是21世紀的成功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