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利
ZHANG Li

B.1970
1988年進入清華大學建筑學院
清華大學建筑學院教授
清華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副總建筑師簡盟工作室主持
《世界建筑》主編
2013 英國AR+D國際新銳建筑師獎
2013 世界建筑節展覽建筑組入圍
2012,2008 中國建筑學會建筑創作獎
2012,2010,2008 住建部勘察設計一、二等獎2009 建國60周年建筑創作大獎
我們上大一、大二時,清華建筑系低年級的專業教室設在主樓西側的焊接館頂層。焊接館充斥了各種與“建筑”若即若離的特質:超過5m的用于焊接實驗的層高,遍布于樓內各個角落的機油氣味,到了晚上,漆黑一片的走廊和樓梯,窗外高大密集的楊樹,以及高大的老舊樓房都有的超長的混響時間。這樣的環境帶來了各種感覺信息的放大,也決定了對空間使用的相對的隨意性——反正它本來就不是為學建筑準備的,你怎么用都不會更“錯”。最可貴的是,它是當時清華少有的幾個全年24小時開放、基本沒有教師常駐的教學用房。
現在想起來焊接館真是學習建筑的難得場所,正是由于它用于建筑教學的“臨時”性,使很多體驗在對比的背景下得以突顯:建筑系青年教師帥氣的著裝和步態(以王路和屠曉方為代表),高班同學的瀟灑的點撥與誘導(以王輝和袁牧為代表),同窗學友的放松與自在(以專教座椅的任意布局和京籍女同學嘹亮的粵語歌曲為代表);當然如果走得足夠晚,還可以聽到質樸的人生哲學教育(當然是焊接館唯一的管理人員——趙大爺在酒后講述的)。總之,無拘無束的環境中的鮮明的人性,實在是對建筑學習的最好的啟蒙。直到現在,我要是在工地或是什么其他地方聞到濃重的機油味,仍然會想起在焊接館的美好的時光。

1 金昌市文化中心

2 寧波和豐創意廣場

3 上海世博會中國館屋頂花園“新九州清晏”
WA:您認為建筑應如何參與我國鄉村建成環境的更新?
張利:當務之急是端正態度,或更明確地說,是擺脫來自城市的優越感,以學習的心態參與鄉村建成環境的更新。
對我國鄉村建成環境的更新的最糟糕的結果,是把它們建成城市的減配版本,執行同樣的資源策略,依賴同樣的規劃設計工具,最終造就同樣的問題。我國的鄉村、特別是傳統聚落的鄉村中物化了很多傳統的智慧,包括自給自足環境的資源效率、對舒適的、有節制的追求和基于血緣的高熟識度的密集社區等。這些價值在很大程度上是游離在我們所熟悉的建筑知識體系之外的,當然,也不是我們所習慣的規劃設計工具可以控制的。
基于鄉村資源環境特點的基礎設施體系可以幫助擺脫對城市規劃框架的依賴,水和能源系統特別有可能根據鄉村的小規模集聚特點形成相對自循環的體系。
傳統的基于家庭單位的混合空間布局可以在更新的建成環境中得以延續。在鄉村,因為人與人的高熟識程度和建設的低密度,鄰里的公共社區空間更容易得以有效實現。
鄉村建成環境更新的實施模式也應與城市的高專業分工模式大相徑庭。在鄉村居民的參與決策與實際參與建造很可能不是一種選擇,而是一種必然。對地方材料和地方工法的運用也一樣。
我們或許應當提倡中國建筑師“下鄉”,比如一位建筑師在數年的時間周期內為一個鄉村服務數次,以參與的方式輔助在鄉村的社區內形成新一代的鄉村工匠——他們即是自己社區的建筑師,也是建造者。
WA:您如何看待建筑的現代性問題,以及中國建筑的現代性問題?
張利:現代性概念本身正在受到越來越多的質疑。它所內置的“新”對“舊”的割裂、文明的單線程發展以及時間軸上后點對前點的無道理的“進步”優越感,都是現代性所導致問題的根源。20世紀以來,我們已經在世界范圍內看到了源自盲目的現代性的數次浩劫:第一次世界大戰、我國的文化大革命、媒體社會的物質與消費主義。
感謝柯布西耶(Corbusier)、吉迪思(Giedion)、賽特(Sert)等人和他們把現代建筑神圣化的CIAM,對建筑現代性的篤信的謬誤得以在前后不到50年的時間內暴露無疑。可令人不解的是,在西方,CIAM內部可以形成Team X對現代主義教條的自覺的人文主義修正;而在以我國為代表的發展中國家,現代主義的錯誤卻在工具理性的主導下被一步步放大。對機動交通的過度依賴、對功能分區的清規戒律般的執行、對未來模擬預測計算的輕信,一度使我國的城市建設成為了最難具有可持續性的范例。如果不是當前自上而下的對“新城鎮化”的提出,我們真不知道這種現代性的謬誤會繼續到什么時候。
值得注意的是,現代性的問題并未隨著對現代主義的迷信的消亡而消亡,而是轉移到的后現代性,或是“更新的新”對“新”的再次割裂當中。時下各種流行的時尚和它們的擁躉者最聳人聽聞的說法是:如果你不怎樣怎樣,你便要落伍。在這種恐嚇之下,我們已經看到了太多當代概念的二手販售,以及太多的東施效顰的“me-too-isms”。不論是出于天真,還是出于功利的目的,這種篤信與盲從都拒絕承認一件事情,即自從建筑的故事開始的那一刻以來,建筑以對環境的人工干預架設人的生理存在(這種存在的變化速度是生物進化,而不是技術進化的速度)與自然的物理存在之間的橋梁,抵達生存的詩意這一核心命題就從未改變過。這一命題跟我們是否“現代”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