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毅
針線上的老時光
◎潘玉毅

最近,同事中有一位阿姨迷上了織帽子,中午吃完飯便去路口的小巷子偷師,還常常拿著成品、半成品在我們面前展示,一忽兒說打算給誰家小孩織兩頂,一忽兒又說誰家小孩也來預訂了,忙且快樂著。當我們夸贊那頂帽子織得漂亮時,她就更開心了,臉上是滿滿的微笑。看著她幸福洋溢的樣子,我不由想起了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也會織很多東西。記得小時候第一個書包就是母親給我做的,雖然那個書包已經快有20年了,但我依然保存著。書包是用黃顏色的布做的,總共就兩層,裝了銀色的拉鏈,最外面繡著一只小白兔,看起來栩栩如生。雖然過了許多年,書包的顏色絲毫未退,一切都是當初完好的模樣。一個舊書包,一段舊時光,常常讓我看著看著就唏噓不已。做這樣一個書包,母親不知道剪了多少刀,裁了多少次,縫了多少針,用了多少線。而那時的我對它不以為意,還埋怨大人太小氣,不肯像別人一樣買一個新的。長大之后忽然發現,其實自己特別留戀這些舊事物。因為買來的東西再精美,也沒有感情。有時,我們對舊事物充滿留戀,不只因為它陪伴我們走過一段時光,還因為它包含著某種特別的東西在里面。
除了書包,母親還會織好多東西,像我小時候穿的毛衣毛褲、圍巾鞋子,都是她親手做的。在那懵懂的歲月里,我常常會捧著母親的手掌翻來覆去地看,想知道里面究竟藏了多少寶貝,卻什么也沒有發現。每當這時,母親就笑著說我傻。我們還住在老屋的時候,有一臺老式的收音機,收音機上放著一本書,書上盡是些奇奇怪怪的圖案,圖案上面的紋路虛虛實實,漂亮極了。有一個熊貓圖案,我印象最是深刻。當我得知這是織毛衣用的,便央求著母親也給我織一個。母親織東西從來不問別人,看兩眼,摸索摸索就會了。打毛衣是一項技術活,有時一針錯了就得拆了重織,但母親有足夠的耐心。偶爾,我也會給母親打打下手。織毛衣毛褲要用好多線,必須先卷成團,不然容易亂掉,理好后,我就捧著線團坐在小板凳上。為了不讓我覺得悶,母親會剪紙給我玩、哼曲子給我聽,會給我講故事、出數學題,母親對于戲曲很有天賦,不管什么樣的曲子,聽上兩遍就能哼出個七八分來。我就這樣在母親的呵護下成長,學會了算數,學會了語文,唯獨對戲曲一竅不通。
后來上了大學,回家的次數變少了,但天冷的時候一直帶著母親織的毛衣。有一回,忘了穿外套,被一位老師看到,羨慕不已,說織得真漂亮。那一刻,我才懂得原來自己一直擁有著別人羨慕的東西。“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母親給我織的是衣服,更是溫暖。也許放在市場上,它不值什么大錢,但是溫暖的感覺卻是金山銀山也及不上的。聞著線衣上的淡淡香味,我似乎能聞到遠在千里之外的家鄉的淡淡味道。
因為母親的關系,但凡DIY的東西我都特別歡喜。我有一個同學,她的許多衣服都是她媽媽設計和制作的,雖然我常常打趣她,但心里卻有一種很親近的感覺。尤其同她媽媽聊天,仿佛就對著自己的母親一樣,無拘無束。還有一個同學,在我上大學的時候給我寄來一個包裹,打開一看,竟是三只手套,她在信上說:“我笨手笨腳的,沒拿過那么細的針,織得又緊又硬又那么難看——人家戴的是暖暖的手套,而你卻要戴硬邦邦的‘石膏’,實在是于心不忍,只好買了一雙替代。”可是后來,那雙買來的手套弄丟了,但那只“絕無僅有”的手套我卻一直保存著。
如今,母親已不大織毛衣了,去年生了一場病,自然也舍不得再讓她操勞。當一段舊時光再也回不來的時候,忽然發現那些失去的是多么的美好。其實,幸福就是一種感覺,就像錦衣玉食也是一天,粗茶淡飯也是一天,但只有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這一天才是真正幸福的。針線上的老時光,不外如是!
(責任編輯 姜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