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選擇注冊標識，降低被撤銷風險

陳志興 / 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某日臨下班，有一來電，對方似乎很警覺地問，“北京一中院是不是比xx市中級法院級別要高？xx市中級法院已經判我的案子贏了，為什么北京一中院又要撤銷我的商標？如果我的商標真的被撤銷了，我是不是可以向商標局申請國家賠償？因為這個商標獲準注冊后，我已經花費了好幾百萬元去做宣傳和經營”。

這個事情讓我不得不再次思考我國《商標法》中的商標爭議制度。對法官來講，電話中談到的撤銷爭議商標的事情是再平常不過的。據統計，在2011、2012年審結的商標司法審查案件中，每年均有16%以上的案件是因不服商評委作出的商標爭議裁定而提起的。因此，在法官的眼中，只是商標法和相關司法解釋、司法政策的適用問題。

但是，對于被撤銷注冊的商標權利人來講，則利害甚大，正所謂“一個商標影響一個企業的生死存亡”。如，在“WOWO”商標案中，中國連鎖經營協會副會長、超市發總裁李燕川就說，WOWO商標被撤，不只是一個企業問題，現在已經是我們整個行業關注的焦點。在8年的經營過程中，WOWO便利公司凝聚了員工、經營者的眾多心血，成為行業的標桿。又如，在“QQ”商標案中，汽車行業人士也表示，奇瑞現在根本離不開QQ，失去QQ，不僅奇瑞的微型車霸主地位將一去不返，整個奇瑞汽車也將面臨重大挑戰。

新修訂的《商標法》將“商標爭議制度”修改為“商標無效宣告制度”，還原了其本來含義，同時也與現行《商標法》第六章中的“商標撤銷制度”相區分。本文仍以現行《商標法》為基礎，探討“商標爭議制度”中各相關方的利益博弈問題。

在我國《商標法》中，商標爭議制度規定在第四十一條，有幾個層面的內容：一是，對于已經獲準注冊的商標，因違反相關法定事由，商標局可以裁定予以撤銷，第三方亦可請求商評委裁定撤銷；二是，注冊商標因違反法定事由，商標所有人和利害關系人可在5年內請求商評委裁定撤銷，對惡意注冊的情形，馳名商標所有人不受5年之限；其三，對于已獲準注冊商標，在先商標注冊人認為其違反《商標法》第二十八條的，可在5年內請求商評委裁定撤銷。

為什么需要設立商標爭議制度？至少有兩個方面的考慮。其一，在注冊取得原則下，考慮到續展的問題，理論上來講，一旦商標獲準注冊，只要權利人愿意，他完全可以永久性地享有該注冊商標專用權。因此，對于注冊商標專用權應慎重對待，并允許在違反法定事由的情況下予以撤銷。其二，與商標審查制度本身有關。商標行政主管機關在進行商標注冊申請審查時，其對申請商標與商標權以外的其他在先權利沖突問題以及是否屬于不正當搶注等問題是無法依職權進行主動判定的，而商標爭議制度的設立正好可以彌補該審查制度的不足。對于在先的權利人而言，可以利用商標爭議制度申請對注冊商標予以撤銷，從而維護其自身的合法權益、保障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

總體來講，以上兩個方面基本上考慮的都是公共利益和第三方的利益。那么，在面對商標爭議制度時，注冊商標權利人的利益又該如何保障呢？尤其是，當他基于對商標核準注冊行為的信賴，將相關的注冊商標已經投入商業使用的情況下，其因商標被撤銷而產生的損失又該由誰承擔責任呢？就目前的商標制度設計而言，這種損失只能由注冊商標權利人自己承擔。

那么，對于這種因注冊商標被撤銷而帶來的損失，有沒有可能消除或者降低呢？個人覺得，還是可以采取一些措施的。就制度設計而言，可以給相對撤銷事由設定某些限制，比如，馳名商標所有人提出爭議申請不設定期限的理由何在？非馳名商標的所有人或者利害關系人提出爭議申請的期限能否縮短？3年可不可以？與《巴黎公約》和《Trips協議》相比，我國《商標法》中提出爭議申請的期限是不是過于寬松了？對此，新修訂的《商標法》未作任何變動。此外，違反《商標法》第二十八條的情形，在商標爭議制度中是不是應該適用？新修訂的《商標法》已經刪除了該項規定，值得肯定。

當然，在目前相關制度設計仍未優化的情況下，仍應由權利人自身采取措施，降低注冊商標被撤銷的風險，進而從根本上減輕注冊商標被撤銷的損失。最為基本的，在申請商標注冊的時候，不但要堅決摒棄“搭便車”、“傍名牌”的想法，而且還要盡可能地與那些馳名、著名及知名商標保持距離，也不要去“山寨”那些國名、國旗、國徽等標志。其次，在樹立這些基礎理念之后，盡可能地去設計出自己需要的商標，保證獨立的創意，在此基礎上，還應充分地做好商標檢索工作，避免與他人商標相同或者近似。經過這些工作步驟，這個商標獲準注冊應該沒什么太大的障礙，并且也不太容易被撤銷。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商標的本質仍在于商業使用。商標獲準注冊后，就應該大膽地投入商業使用，不要總是惦記著有朝一日被撤銷而帶來的損失。在現行的司法政策中，已經明確地提出，對于使用時間較長、已建立較高市場聲譽和形成相關公眾群體的訴爭商標，應當準確把握商標法有關保護在先商業標志權益與維護市場秩序相協調的立法精神，充分尊重相關公眾已在客觀上將相關商業標志區別開來的市場實際，注重維護已經形成和穩定的市場秩序。

可見，商標被撤銷注冊的風險大小仍取決于商標注冊人自身。降低注冊商標被撤銷風險的基礎在于謹慎選擇注冊標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