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舶物料和備品供應合同糾紛案——DLSS貿易有限公司訴LYKK船務有限公司、LH船舶物料和備品供應合同糾紛案

大連海事法院 武寒霜

【案情】

DLSS貿易有限公司訴稱：2011年7月19日，原告與被告簽訂供油合同，約定由原告為被告所屬“KK8”號貨輪提供船用燃料油56噸，合同價款共計人民幣331050元，合同履行地為DL，逾期履行按合同總價每月2%的標準承擔違約責任。合同簽訂后，原告如約履行了合同全部義務，被告一直未向原告支付合同價款。LYKK船務有限公司與LH系掛靠關系，故請求法院判決兩被告對合同價款331050元及違約金79452元承擔連帶責任，并承擔本案訴訟費。

LYKK船務有限公司辯稱：1、案外人XXG為“KK8”輪實際經營人，因與原所有人LH有經濟糾紛，致使“KK8”輪沒有過戶，名義掛靠本公司，自其掌控船舶后已經脫離公司管理，經海事主管部門批準，該輪已退出公司安全管理體系。自2009年10月后，該輪一直由案外人XXG實際控制與經營，并于2010年10月上旬通知本公司，將該輪光船租賃于DL某船舶代理有限公司，本公司出于安全管理要求及報備登記等需要，未予同意案外人XXG與任何第三方簽訂船舶租賃協議。案外人XXG拋開公司私自于2010年10月15日和DL某船舶代理有限公司簽訂“KK8”光船租賃合同一份，與本公司無關；2、且不論上述租賃合同是否有效，起訴書列舉的原告與本公司沒有任何經濟和法律關系，其所為只能由自己承擔經濟責任；3、案外人XXG與光船租賃合同承擔方DL某船舶代理有限公司，存在租金支付等經濟糾紛，案外人XXG利用本公司名義向其它海事法院提起的訴訟已立案，故請法院駁回原告對LYKK船務有限公司的訴訟請求。

LH辯稱：不同意原告訴訟請求。LH于2009年8月29日將船舶出售給案外人XXG，同年9月15日雙方在NN港進行船舶交接，船舶所有證書原件一并轉移，根據雙方船舶買賣合同第六條第3款約定，船舶交接后該輪所有權即屬于案外人XXG，因此該船舶所有權在2009年9月15日已經轉移。所有權轉移后，因為案外人XXG沒有履行支付船款的義務，LH行使抗辯權，且根據船舶登記條例規定，辦理船舶所有權的注銷手續需要出示所有權登記證書原件，而涉案船舶的所有權登記證書在辦理交接時就交付給了案外人XXG，案外人XXG不予配合，故LH無法辦理所有權注銷，因此該船舶無法變更所有權人是由案外人XXG造成的，LH不應為此承擔責任；本案中LH對原告與LYKK船務有限公司間的油品供應合同不知情，自2009年9月15日起，LH對該船舶的狀況也不了解，LH并非本案合同的簽約方和履行方，原告應向船舶的實際經營人和所有人案外人XXG主張權利。

法院經審理查明：2006年，LH與LYKK船務有限公司簽訂經營掛靠和安全管理協議，將“KK8”輪掛靠在LYKK船務有限公司名下進行經營。2009年8月29日，LH與案外人XXG簽訂《“KK8”輪買賣合同》，LH將“KK8”輪出售給案外人XXG，合同約定船舶交接后，該輪所有權即屬于案外人XXG，交接后產生的所有費用和風險由案外人XXG承擔。2009年9月15日，LH與案外人XXG在NN港進行了“KK8”輪船舶交接，但雙方未辦理所有權變更登記。

2011年7月19日，DLSS貿易有限公司為“KK8”輪提供了船用燃料油，船舶負責人DGG在《DLSS貿易有限公司供油憑證》上蓋“LYKK船務有限公司KK8號”船章，并簽字；供油憑證載明:2011年7月19日，“KK8”輪收到重油45噸，每噸5150元；提供0號油10噸，每噸8150元；CD15W-40油6桶，每桶2550元；2-HM68油1桶，每桶2500元（以上價款共計人民幣331050元），停泊處CC港；“需方應在受油之日起15天內付清全款；如需方未在約定時間內付清全部油款，則需方按欠款數額月利息2%承擔違約責任?！贝柏撠熑讼駾LSS貿易有限公司提供了“KK8”輪所有權登記證書及國籍證書，證書均載明：船舶所有人為LYKK船務有限公司，船舶經營人為LH。DLSS貿易有限公司至今未收到合同價款。

2012年1月9日，LYKK船務有限公司向案外人XXG發出《關于解除“KK8”委托管理的通知》：“XXG：鑒于貴方身為該輪的實際經營人，至船舶到換證審核期間，貴方拒不配合我公司進行體系管理工作，使體系工作無法完成?，F公司決定解除對“經KK8”輪的安全管理協議，貴方5日內交還安全管理證書，一切后果由貴方負責，安全責任與我方無關?！?/p>

【爭議】

涉案供油合同是否成立生效，是否約束被告；被告作為登記船舶所有人和船舶經營人，在存在實際所有人、經營人與其不一致時，對于船舶經營而產生的債務其是否承擔責任。

【審判】

法院經審理認為：在供油憑證上加蓋的船章印有LYKK船務有限公司的名稱，船方提供的船舶所有權登記證書及國籍證書亦載明LYKK船務有限公司為船舶經營人；根據LYKK船務有限公司于2012年1月9日向案外人XXG發出的《關于解除“KK8”委托管理的通知》可知，2011年7月19日DLSS貿易有限公司為“KK8”輪供油時，“KK8”輪確由LYKK船務有限公司進行經營管理，故與DLSS貿易有限公司訂立供油合同的是LYKK船務有限公司，根據《合同法》第六十條的規定，LYKK船務有限公司應按約向原告支付供油款331050元。LYKK船務有限公司未在約定時間內支付油款，應按合同約定承擔違約責任，向DLSS貿易有限公司支付違約金79452元（331050×2%×12）。

LYKK船務有限公司作為船舶經營人，負責船舶的經營、油料的供應添加等，要主張“KK8”輪由他人實際控制和經營，需提供證據予以證明。本案中，LYKK船務有限公司未證明“KK8”輪由案外人XXG實際控制和經營；“KK8”輪無光船租賃登記，LYKK船務有限公司亦未證明該輪存在光船租賃合同、由光船承租人實際控制和經營。因此，對LYKK船務有限公司提出的該輪一直由案外人XXG實際控制與經營、案外人XXG將“KK8”輪光船租賃給第三方，LYKK船務有限公司不應承擔責任的主張，法院未予支持。

LH與案外人XXG簽訂的《“KK8”輪買賣合同》系雙方真實意思的表示，合法、有效。買賣合同關于“KK8”輪所有權轉移的約定符合《物權法》第23條關于動產物權轉移的規定， LH自2009年9月15日起不再是“KK8”輪所有權人。2011年7月19日DLSS貿易有限公司向“KK8”輪供油時，LH僅為登記的船舶經營人，非實際的船舶所有權人和經營人，與因船舶經營產生的債權債務無關，故LH不應承擔支付油款的責任。依照《合同法》第60條、第107條、第114條，《物權法》第23條，法院判決：被告LYKK船務有限公司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向原告DLSS貿易有限公司支付油款331050元及違約金79452元；駁回原告的其他訴訟請求。

【評析】

本案涉及的“船舶經營人”問題在船舶運營企業中大量存在，但《海商法》和《船舶登記條例》都缺乏對船舶經營人概念、船舶經營人責任的進一步明確規定，這導致了實踐中對船舶經營人的內涵、外延和責任認識上的混亂。一些與船舶經營毫無關系的市場主體，為了逃避可能產生的民事責任，也紛紛利用我國法律對船舶經營人概念的模糊，當需要承擔責任時，就否定自己船舶經營人的身份；當需要享受船舶經營人的利益時，就給自己戴上船舶經營人的帽子，利用法律賦予船舶經營人的特權，如海事賠償責任限制等，來規避或減少自己應負的法律責任。

船舶經營人的出現，是因為實踐中存在著大量非由船舶所有人自己經營船舶的情況，比如船舶所有人雖然有資金，但對船舶經營并不熟悉，其通過經營合同將經營權交由他人行使。

船舶經營人主要應從經營船舶的角度來定義，立法應明確賦予船舶經營人與經營、控制船舶的地位相符合的權利，同時防止船舶經營人推脫、逃避責任，亦防止非船舶經營人享受到船舶經營人的權利，從而損害第三人的合法利益。船舶經營人是經營船舶的主體，而不屬普通的商業運輸范疇，這是區分船舶經營人與并不經營船舶的無船承運人等的主要標準。實踐中，在船舶所有權證書和船舶國籍證書上也要求有船舶經營人的記載，從這一點可以看出，船舶經營人應當是占有、使用并對船舶具有利益、能獨立承擔責任的人。其地位雖類似于光船承租人，但不同于光船承租人，而且應當在船舶登記機關登記。

從我國現有的法律法規來看，涉及船舶經營人的條款很多，如：《海商法》第21條規定，船舶優先權是指海事請求人向船舶所有人、光船承租人、船舶經營人提出海事請求?！逗Ｉ谭ā返?04條第2款規定，前款所稱的船舶所有人，包括船舶承租人和船舶經營人。《船舶登記條例》第14條第1款第10項規定，船舶所有人不實際使用和控制船舶的，還應當載明光船承租人或者船舶經營人的名稱、地址及其法定代表人的姓名。正確認定船舶經營人意義重大。

而就本案而言，原告作為合同之債的債權人應依據供油合同關系向合同相對人主張權利，因掛靠關系等原因，登記船舶經營人與實際船舶經營人不同的情況下，船舶經營有關債務因實際船舶經營人的行為產生，在登記船舶經營人能證明其非實際船舶經營人，亦與涉案船舶經營債務無關時，關于船舶經營的債務應由船舶的實際使用人（即實際經營人）承擔責任。否則，作為合同相對方，其應承擔合同項下相關義務的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