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走了

李一泰

媽媽走了，永遠地走了！留給我心靈的是永難排遣的傷痛。思念就像一只貪婪的蟲子，一點一點地日夜蠶食著我的心。那種被撕裂咬嚙的痛楚是如此巨大。

媽媽的離去，爸爸稱之為“不告而別”。那是因為她離去前的幾個鐘頭里我們還有說有笑，互相逗樂，滿懷信心地迎戰病魔。哪曾想她走得如此平靜和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很長一段時間里，我把自己深深地鎖著，拒絕上班，拒絕朋友，拒絕一切遠離家的人和事。我是如此地渴望寧靜！然而，還是無法拒絕一次次的強顏歡笑，一遍遍的客套敷衍，我，真的很累！

自媽媽大病不起以來，幾年里，我們品盡了人情冷暖，習慣了人們在“形式”中生活。而媽媽的喪事，幾乎卸去了一切“形式”的包袱。沒有禮儀、花圈、追悼會，自然更沒有什么送葬的隊伍，甚至連一紙訃告也沒有。

在那個涼爽的夏日，媽媽的遺體在我與爸爸以及兄弟姊妹的護送下，埋進了北大荒的黑土里。當時沒有鞭炮和香燭，只有撕心裂肺的慟哭。我緊咬雙唇，看見母親的紅棺材被一鍬鍬的黑土埋掉，我知道從今以后再也見不到母親，淚水洶涌地往外淌……

“十年生死兩茫茫！……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爸爸一宿宿地抽著煙，經常徹夜不眠，我知道他的心很苦。我不知道在他那些失眠的漫漫長夜里，暗地里究竟流了多少淚。老爸他太瘦太瘦了！看著他如此自我折磨，我既心疼，又無奈。媽媽的去世，我幾乎把爸爸作為支撐我活下去的唯一力量。眼看著這力量似乎在一點一點地變弱，我變得焦躁和痛苦，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讓它們隨風而去！我的心靈漸漸變得更加冷漠和堅硬。

常常覺得命運就像一棵樹，被上帝的手修剪得或挺拔，或彎曲，縱使枝繁葉茂，滿樹芬芳，把命運之樹點綴得熱鬧非凡，也不能讓挺拔的變彎曲，彎曲的成挺拔。

爸爸的一生就曲曲折折，坎坷不平。歷盡人間艱辛，為子女耗盡了心血。而如今，爸爸的唯一知己，我的媽媽，卻突然又先他而去，撒手人間，空留下生者余生的悲痛和寂寞！

然而我相信，幾十年來用他的堅強和冷靜走著他的人生之路的老爸，一定還會一如既往地堅強和冷靜，用他那“堅強和冷靜”繼續走他今后的人生道路。

上帝似乎要讓我的命運長成一棵歪脖子樹。孤獨是如此地揮之不去，心靈也磨得不再嬌嫩柔弱。然而，生活依然需要綠蔭和鮮花，為了在將來的某一天，能夠沿著芳草萋萋，鳥語花香的小徑來到世界的另一端與媽媽歡笑擁抱，我將承受著，承受著把一切的苦難都化為我命運之樹的養料，直到碩果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