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業融資困境與供應鏈金融創新研究

文/李 芹 吳絲絲 霍 強

一、引言

二元經濟結構是中國經濟結構的主要特征，其中中小企業和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的分化是二元經濟結構的微觀體現。轉軌經濟條件下，信貸配給與二元經濟結構密切相關，信貸資金依靠慣性往往遠離中小企業。根據不完全統計，我國中小企業約占企業總數的99%，對國民經濟總量的貢獻達到75%，對促進就業的貢獻達到80%，而獲取的證券市場直接融資和商業銀行信貸資金不到1/3。中小企業融資難的根本原因在于自身的弱質性和信息不對稱帶來的信貸配給不充足，擔保、抵質押等增信形式和融資租賃、小額貸款、投資（基金）、典當等靈活的融資方式雖對中小企業融資起到了一定的彌補作用，但仍十分有限。在當前經濟體制難以做出巨大改革的情況下，流動性趨緊使得中小企業融資難問題更加突出。

由此來看，中小企業在促進經濟發展、推動創新、擴大就業、增加稅收等方面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成為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中最具活力、舉足輕重的組成部分。然而十分尷尬的是，中小企業獲得的資金支持十分有限，融資難成為關乎中小企業發展的關鍵性瓶頸。如何破題中小企業發展將深深影響到我國的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本文正是基于這一現實背景，引入供應鏈金融理念，以銀行業供應鏈金融分析為視角，力圖為中小企業融資提供新的視角和路徑。

二、中小企業融資困境及約束

（一）企業生命周期與融資方式演進的國際經驗

企業的存在一般具有生命周期特征，主要經歷萌芽、成長、成熟、衰退等階段。在企業的生命周期中，融資需求始終伴隨企業的存續，從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已有經驗來看，企業在不同生命周期階段采取的主要融資方式不同，因而其資金來源也不同。具體如表1所示。

可見，由于發達國家金融市場的自由化程度較高，企業存續期間可供選擇的融資方式多種多樣，這無疑為中小企業發展提供了較為良好的金融環境。

表1 企業生命周期與融資方式轉變

圖12012 年我國金融各業資產規模及占比

（二）我國中小企業發展的金融環境特征

由于我國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時間還不長，經濟轉軌尚未完成，金融市場不夠發達，銀行業金融機構在社會資金配置中占據絕對霸主地位。圖1繪制了2012年我國各業金融機構資產規模和比重，可見，銀行業金融機構資產規模達到78%。這說明我國是典型的銀行主導型融資國家。

隨著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的脫離，我國中央銀行逐步將社會融資規模統計引入到貨幣政策的觀察口徑，考察實體經濟從金融體系中獲得的融資大小。本文整理了我國2013年社會融資規模總量和占比數據（見表2），可見，實體經濟獲取金融資源的主要方式仍要依賴銀行業，而資本市場、信貸市場等融資比例仍非常小，以銀行業為代表的間接融資在社會融資總量中仍占有主導地位。

（三）我國中小企業發展面臨融資制約及原因剖析

中小企業在我國經濟社會發展中的貢獻越來越大，然而，我國中小企業獲得的資金支持十分有限，主要的制約因素及原因剖析如下。

第一，“小、微、弱”是中小企業融資難的主體特征因素。中小企業在資產規模、自有資金、營業收入等規模性指標方面表現出“小”的特點，往往是市場經濟中充分市場化競爭的行業企業；在利潤總量、利潤率等效能性指標方面表現出“微”的特點，往往由于缺乏壟斷利潤而只能獲得社會平均利潤；在企業存續、競爭能力、應對經濟波動方面表現出“弱”的特點。

表2 2013年我國社會融資規模總量

第二，內源融資為主、外源融資不足是中小企業融資難的資金來源表現。正是中小企業所表現出來的這種特點，在融資渠道、方式等方面與較大型企業尤其是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相比處于天然的劣勢地位。一般而言，企業的融資方式可以劃分為內源融資和外源融資兩種，中小企業則主要以內源融資為主，獲取外源融資的概率小于大型企業。正是對內源融資的過度依賴，中小企業難以獲得擴大再生產的外部資金支持，只能依靠自有資金的流轉和盈余積累。

第三，間接融資渠道信貸配給現象嚴重，中小企業難以獲得信貸支持。前面的分析已經證實銀行貸款仍是我國企業融資最重要的外部融資渠道，然而由于信息不對稱的存在以及信貸市場資金需求大于供給的現實，銀行更傾向于將資金配給大型企業，而中小企業卻很難獲得貸款。

第四，直接融資渠道融資條件過于苛刻，中小企業難以滿足融資條件。經過多年來我國資本市場的不斷發展，直接融資體系為企業融資提供了大量的資金支持。然而，由于在我國資本市場發行股票上市融資受到企業資本、規模、利潤、管理等諸多嚴格條件的限制，中小企業難以在滬深主板市場融資，即使是中小板塊也仍有較為嚴格的限制。

總的來看，我國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既有自身經營管理能力方面的問題，也有宏觀層面融資環境、投融資機制、信貸配給、資本市場不發達等因素的制約。如何破解中小企業融資難題成為當前最為重要的研究領域之一，借鑒供應鏈金融理念，將為我國中小企業融資提供新的思路和路徑。

三、供應鏈金融的內涵、特點及融資優勢

（一）供應鏈金融的內涵

隨著全球價值鏈分工、產品鏈銜接和物流鏈整合日益明顯，產品設計，原材料采購，中間產品生產、加工、儲存、運輸，最終產品組裝、運輸、銷售、售后服務等多個環節往往通過集中管理完成。這種生產方式把產業鏈條上的許多企業緊密聯系在一起，由此供應鏈管理應運而生。所謂供應鏈，是圍繞核心企業通過對信息流、物流、資金流的控制，將供應商、制造商、分銷商、零售商直到最終用戶連成一個整體的功能網鏈結構。時至今日，供應鏈管理已經成為生產流通領域的關鍵。

供應鏈金融產生的背景主要基于經濟一體化和供應鏈生產的大背景。基于從物流層面到財務層面的成本節約、融資滿足，財務供應鏈管理通過實施供應鏈上下游企業資金籌措、現金流統籌安排，合理分配到各個節點的流動性，從而實現整個供應鏈財務成本的最小化。進而，通過供應鏈金融解決融資問題得到發展。從國際視角看，摩根大通實體供應鏈與金融供應鏈聯姻、GE和太平洋資產融資公司存貨代占解決方案都是供應鏈金融融資的典范。從國內實踐看，深圳發展銀行（現平安銀行）供應鏈金融服務、民生銀行貿易金融、中信銀行銀貿通、廣東發展銀行物流銀行、華夏銀行融資供應鏈、興業銀行金芝麻、招商銀行電子供應鏈金融等進行了較好的嘗試。

圖2 傳統融資和供應鏈融資模式中企業與銀行的關系區別

表3 傳統融資模式與供應鏈融資模式的內容區別

（二）供應鏈融資與傳統融資模式的優勢

供應鏈融資可以概括為“1+N”融資模式，其中“1”是指供應鏈中的核心企業，“N”是指核心企業上下游的供應鏈成員企業。此體系本身可以看做一個有機整體，整體與外部的銀行之間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相互制約，從整體量化評價信貸及融資關系。在實踐中，許多中小企業往往圍繞、依賴于核心企業，在融資活動中企業間也實現了有機整合，構成整體系統。與傳統融資模式相比，供應鏈融資的優勢非常明顯，主要表現見圖2、表3。

首先，供應鏈融資可以幫助供應鏈上的中小企業受益核心企業的信用狀況及授信程度，弱化中小企業弱質性，融資能力大大提升。傳統融資模式下中小企業財務指標達不到銀行標準，難以融到資。供應鏈融資模式下銀行關注企業單筆貿易的真實背景及供應鏈企業的歷史信譽狀況，通過資金封閉式運作，確保資金回籠控制貸款風險，中小企業相對容易獲得貸款。

其次，供應鏈融資可以調動銀行貸款的積極性，弱化信貸配給現象，優化銀行貸款業務結構。供應鏈上的企業往往具有長期合作歷史，使得銀行和貸款主體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情況大大緩解，有利于降低銀行的風險評估、監控等經營成本；同時也利于減少企業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中小企業貸款的分散性有利于調節銀行貸款結構，降低系統性風險和行業風險。

最后，供應鏈融資可以幫助中小企業降低融資成本，長期化、固定化供應鏈上各企業的合作關系。供應鏈上的各個企業，通過供應鏈融資模式加強了合作，形成聚集效應，信息更加透明。另外，形成整合優勢的中小企業，談判能力增強，可以獲取更多信貸資源，降低融資成本。

四、供應鏈金融主要融資模式及產品

供應鏈融資以核心企業為核心，按照各中小企業在供應鏈中所處的位置劃分主要包括應該收賬款融資模式、保兌倉融資模式和融通倉融資模式。

（一）應收賬款融資模式及關鍵流程

應收賬款融資模式是供應鏈中核心企業的上游中小企業將應收賬款轉讓給金融機構，由金融機構向上游中小企業提供融資的業務模式。在供應鏈金融融資模式中，應收賬款融資的主體一般為處于供應鏈上游的中小企業。供應鏈上游的小企業、核心企業和銀行都參與此融資過程。核心企業與銀行保持著長期的信貸合作關系，作為債務企業，具有較好的資信實力，在中小企業應收賬款融資的過程中起著反擔保作用；同時，產業鏈上的中小企業為維系與核心企業長期合作關系，就會選擇按期償還銀行貸款，降低了銀行的貸款風險（圖3）。

（二）保兌倉融資模式及關鍵流程

圖3 應收賬款融資模式

在供應鏈金融模式中，即使處于供應鏈下游的中小企業，有時也需要向供應鏈上游的核心企業預付賬款。保兌倉融資模式是處于供應鏈下游的中小企業需要向核心企業預付賬款，以銀行承兌匯票為結算工具，以貿易中的物權擔保、質押監管為保證而開展的特定金融服務。銀行通過銀票的方式向廠家訂貨，擁有貨權。當經銷商提貨時，需要繳納一定比例的提貨保證金，然后銀行向廠家發出指令要求廠家向經銷商發貨。在保兌倉融資模式下，作為核心企業，廠家需要承擔連帶保證、回購、約定付款等一系列的責任（圖4）。

（三）融通倉融資模式及關鍵流程

圖4 保兌倉融資模式

融通倉融資模式也稱為動產質押（存貨融資），供應鏈中的中小企業以銀行認可的原料、存貨等進行質押融資。該融資模式需要企業、銀行、物流三方簽訂協議，由企業將存貨等交給物流企業代管，商業銀行為企業提供短期貸款，待融資企業償清銀行貸款后，銀行歸還倉單給融資企業，融資的中小企業憑倉單提貨（圖5）。

（四）供應鏈融資的主要產品

當前，我國各類商業銀行都提供了大量供應鏈融資產品，包括對供應商（上游企業）的信貸產品，如存貨質押貸款、應收賬款質押貸款、保理等，也包括對購買商（下游企業）的信貸產品，如存貨倉單融資、原材料質押融資等。此外，供應鏈上下游企業之間也存在資金融通，如提前支付折扣、延長支付期限等。

五、供應鏈金融對中小企業融資的啟示

（一）供應鏈金融對商業銀行資產配置的啟示

圖5 融通倉融資模式

表4 供應鏈融資的主要產品

當前，我國商業銀行競爭越來越激烈，客戶競爭逐步向小微企業滲透，一些中小銀行甚至將服務中小企業貸款作為重要的發展戰略。這無疑為供應鏈金融在商業銀行資產配置中發揮作用提供了良好的契機。本文認為供應鏈金融對商業銀行信貸行為啟示如下。

第一，加快供應鏈金融產品創新，為中小企業提供產品支持。商業銀行應根據自身規模性質、市場范圍等因素找準市場定位，加大在供應鏈金融業務領域的創新力度；整合信息通訊技術、客戶所處產業周期、產業鏈條企業需求、與物流企業合作等眾多因素，向市場提供新供應鏈金融產品；要積極對接國際金融機構的相關產品，加強與核心企業的聯合產品開放，圍繞價值鏈和供應鏈激發產品創新潛力；在具體的業務中，可以根據供應鏈各主體特點開發動產與貨權相結合物流金融模式、連帶責任擔保模式和系統對接模式、共同債務人模式和債務確認模式。

第二，重視核心鏈條企業培育，提高供應鏈綜合服務。商業銀行要注重整合資源優勢，發揮聯動效應，積極探索和挖掘核心客戶資源，通過簽訂戰略合作協議、供應鏈金融服務合作協議等形式，由核心企業定期向銀行推薦符合標準的上下游中小企業客戶名單，擴大業務渠道，培育忠誠的客戶群體。

第三，加強物流、資金流合作與監管，提高風險管理和經營績效。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發生以來讓我們看到，金融機構之間以及金融機構與實體企業之間的風險具有傳染效應。供應鏈金融的單點風險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加以控制，而整體風險則需要謹慎。因此，加強物流監控合作、資金流封閉操作和評估供應鏈整體風險預警十分必要。

（二）供應鏈金融中小企業外源融資的啟示

盡管供應鏈金融為中小企業破解融資問題提供了較好的思路，但從長遠來看，中小企業需要從以下幾方面進行努力。

第一，提升自身素質，增強融資能力。中小企業要引入科學的經營管理理念，建立起規范的現代企業制度，順應市場需求和宏觀經濟結構轉型需要，不斷升級產品；同時中小企業也要注重挖掘企業內部資金的良性使用，合理運用資金杠桿，構建良好的銀企關系、上下游企業關系。

第二，規范融資管理，優化融資策略。中小企業要對融資規模、融資時機、融資期限、融資方式、融資渠道、融資結構進行科學的融資決策。尤其在融資渠道和方式選擇上，要放寬視野，對股權投資與債券投資，銀行信貸與外部基金等做出理性選擇。

第三，創新融資方式，用活融資渠道。一方面要運用好融資租賃、票據貼現、擔保、投資基金、典當、管理層并購等傳統融資模式；另一方面，對于新興的P2P、阿里金融等融資模式也要加強了解，為企業成長發展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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