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萍 (上海師范大學 200234)
紀錄片是一種排除虛構的影片,素材來源于現實生活,通過拍攝手法與后期的視頻剪輯與音效來渲染作品,以紀錄展示真實為目的。然而對于紀錄片在真實的表現手法與真實表現的理念方面卻有著不同的爭議,一方認為紀錄片必須完全采用真實影像素材,另一方則認為紀錄片可以將紀實美學與戲劇美學相結合,通過擺拍的手法,達到情景再現的效果。究竟是追求環境模樣的真實,還是思想理念的真實,本文將從美學視角進行深層解析。
真實,應該是紀錄片的創作原則、美學原則,然而如何才算是一部真實的紀錄片?首先,想引用臺灣著名紀錄片導演李道明關于紀錄片的劃分,可分為以下四種:旁白、解說加畫面的“主觀式”紀錄片、由采訪構成的“采訪式”紀錄片、既無旁白也無解說和采訪的“純觀察”紀錄片、由拍攝者和被拍攝者互動構成的“反射式”紀錄片。從分類方式來看,僅是后期的的處理方法有所不同,拍攝的題材與內容并沒有嚴格加以定義是否一定要真實。
然而這些加以旁白、解說,或是采訪者問題的紀錄片就一定是真實的么?從文學母題暨一部紀錄片的文字來說未必就一定是真實的,其中也必定有寫作者本身的主觀意志在其中。但拋開文字,或許就畫面本身而言,所見的一切都是客觀真實存在的。
電影的出現,使人們對真相的獲取更加容易,人類的第一部影片其實就是紀錄片——1895年盧米埃爾兄弟的《工廠大門》。但是在默片時代人們對電影的只有視覺的真實體驗而沒有聽覺的體驗。后來技術上解決了這一問題,紀錄片能夠讓人有了視聽結合的立體感官,然而對于還有觸覺、味覺、嗅覺的人類來說,視覺和聽覺給人帶來的虛擬感受還是與真實感受有著很大差距。
紀錄片能夠讓觀眾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輕松看到事件發展的過程與細節,而這個拍攝的過程卻并非是一蹴而就的。通常人們能從影片的旁白、解說以及攝影手法就能分辨出正在觀看的影片是否是一部紀錄片,而且在很多影片中通過技術的手段,觀眾很難發現其中有事后補拍或者當時擺拍的痕跡。例如現在許多反映抗戰勝利的紀錄片中,常常出現的解放軍入城歡迎儀式、突破長江拿下總統府等鏡頭在當時的戰爭環境下條件所限無法拍攝,于是采取了事后補拍。此外,在目前很多電視臺播放的情感生活欄目中,常有反映主持人口中紀錄當事人情感歷程的畫面片段,這種形式在剛開始的時候還被觀眾所認可,但是慢慢的觀眾發現了越來越多的表演痕跡,以至于電視臺節目造假之聲不絕于耳。
連拍了三十幾年真實電影的代表人物懷斯曼說:“我無法表現總體真實。”1
在紀錄片的拍攝過程中,往往需要很長的周期,才能表現完整的主題與事件發展過程,在現場記錄的過程中,不同的拍攝視角與歷史事件未必會完全吻合,加上導演與拍攝者的主觀意念,另外附加解說詞、音樂甚至采訪者的問題,都有可能導致影像與真相走了岔路,但是在觀眾看來影像呈現的內容本身沒有弄虛作假。
此外有些紀錄片已經沒有原有素材可表現原貌,如歷史題材,尤其在沒有影像記錄的時代,如何讓人了解事件真相,只能通過影像,而要實現這樣的再現真實,則必須在拍攝中使用“善意的謊言”即使用相似道具、邀請演員扮演,模擬當時環境等手法。在世界紀錄片開山之作《北方的納努克》一片拍攝時,愛斯基摩人的生活方式與他們的祖先早已不同了,他們不居住冰屋了,也已經學會了用更先進的武器狩獵。為了重現當年的原始生活,導演弗拉哈迪對許多情景利用了擺拍等虛構的拍攝手法,并要求愛斯基摩人扮演了他們的祖先,用影像再現了生食海豹、用梭標獵殺北極熊等原始的生活場景。
無論真實還是虛擬,紀錄片無疑都是希望能讓觀眾看下去的影片,是希望能去偽存真的影片。按照文藝批評中檢驗作品的社會意義和藝術價值的美學標準來看,真,即紀錄片的真實性,指作品是否正確地反映了生活的本質,以及作者對所反映的生活有無正確的感受和認識。善,即紀錄片的藝術傾向性,也就是作品所描繪的形象對于社會具有什么意義和影響。美,即紀錄片的完美性,指作品的形式與內容是否和諧統一,是否有藝術個性,是否有創新和發展。
紀錄片導演通過各種手段所實現的真實感,試圖激發人們表達對所處真實世界的態度,通常一部紀錄片要表達的主題是抽象的,貧困、富有、英雄、叛變…這些詞匯通過影像的畫面呈現出的是一種認知上的表征,具體的定義還需觀眾自己判斷。如紀錄片《南京》,好萊塢Viridian娛樂公司董事會主席杰拉德·格林認為《南京》將是繼《辛德勒名單》之后,好萊塢又一部反思二戰暴行的重要作品。該片編劇威廉·麥克唐納表示“拍攝這部電影的目的就是要讓更多的西方人知道事件的真相”。在觀看影片的故事情節的同時,正義感和良知被激發,人性的話題再度提及,生與死、戰爭與和平都成為了人們思考的主題。
“對真實和虛構采取過于簡單化的兩分法,是我們在思考關于紀錄電影的真實問題時遇到的根本困難。選擇并不是在兩個完全分離的關于真實和虛構的體制之間進行,而是存在于為接近相對真實而采取的虛構策略中。紀錄片不是故事片,也不應該混同于故事片。但是紀錄片能夠而且應該采用一切虛構手段和策略已達到真實” ——《沒有記憶的鏡子——真實,歷史與新紀錄電影》2
在前期拍攝中,嚴格遵循歷史程序,復制環境模樣,力求理念與思想真實。使用擺拍、演員扮演,尤其是歷史題材無法真實再現,只能通過技術手段再現真實。
拍攝過程中如果出現采訪環節,該環節筆者考慮其必要性和產生的效果,受訪者是否能在鏡頭面表達真實的自我,采訪者在紀錄片中期待擔任什么角色。其受訪片段在影片中穿插的次數和效果都是筆者作為一名觀眾所關注的,要做到恰如其分,畫龍點睛很難。
在后期處理中會產生這樣的爭議,應該保留紀錄片原貌還是添加解說和配樂?更有一些紀錄片不僅用解說,更試圖添加旁白、字幕極力向觀眾闡明自己的意圖。不論是旁白還是字幕,都充斥著觀看者的感官,如同我們在格里爾遜的《漂網漁船》中看到的,這部具有“交響樂式”蒙太奇的電影給英國銀幕帶來了一種異國情調,導演通過字幕告訴觀眾有關大英帝國商業和工業的強大的同時,用劇中人物的敘述代替普通的旁白,以免讓人感覺有誘導性。但是這樣的處理,是導演的選擇,也是觀眾只能被動接受的。
紀錄片即便再真實,其中也必定有人為加工的成分在里面,紀錄片無法替代真實的歷史細節,不能作為歷史文獻進行研究和考證,只能作為研究的輔助與參考材料。對于個體的歷史畫面可另當別論,但是否具有真實性也要另行考察。
紀錄片無論是否真實,始終屬于影視藝術的范疇,需要有創作、有加工。然而創作的限度在哪里,如何界定?在紀錄片創作中需要使用聲畫對位技巧嗎?需要使用后期特效嗎?需要旁白配樂嗎?
紀錄片在當今的以發行為主的市場中,現實的情況是不賣座的,無法與那些大投資、明星陣容強大的商業片抗衡,一味追求“真實”難免會受到市場冷落,思考如何創新,同時增強藝術感染力恐怕是每一名紀錄片導演當務之急需要思考的問題了。
注釋:
1.單萬里.認識“新紀錄電影”[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02(6)
2.[美]威廉·阿爾斯頓.語言哲學[M].上海:三聯書店,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