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川
名士俠骨梁羽生
孫立川

新派武俠小說大師梁羽生有一次自澳洲返澳門講學,一時成為大小新聞媒體的熱門話題。
主持此次筆會講座的是武俠小說界老前輩還珠樓主的公子、澳門大學中文系的李觀鼎博士。不過,這次梁羽生講的不是“武俠”題材,而是澳門文化名人汪兆鏞、冼玉清、金應熙。汪兆鏞是汪兆銘(汪精衛)的哥哥,他與其弟相左,是一位愛國者。冼玉清是嶺南著名的女學者,金應熙是省港有名的歷史學家,他是梁羽生當年在嶺南大學求學時的老師。不談武俠而談歷史人物,這是因為梁羽生對史學有一種癡迷,所以他的武俠小說中常見有深厚的史學根底。
1986年,梁羽生從《大公報》退休。他自嘲說,武俠小說中的人物退出江湖要“金盆洗手”,自己乃一介文人,沒錢買“金盆”,就以“木盆洗手”吧!翌年,他移居南澳洲,一下子從緊張繁囂的都市生活中淡出,卻始終喜愛中國傳統文化精華,尤其是棋藝與聯語。
他少時癡迷于象棋,讀棋譜、“敲”棋局,以棋會友,每到一地,喜尋高手過招。以后又喜下圍棋,互相參照。入廣州嶺南大學時,他與陳寅恪的高足金應熙教授過從甚密,金應熙治學天份極高,據說記得唐詩兩萬多首,作詩填詞皆能,又喜武俠小說,這給梁羽生很大影響。恰巧金應熙又是個棋迷,于是兩人常切磋,殺得難分難解。金應熙對中國象棋的史料爛熟于心,本有意撰寫《中國象棋史》,可惜始終沒寫出來,至今也未見有人來完成。
梁羽生受金應熙的影響,在《大公報》副刊上撰寫棋話,他對當代中國象棋王及圍棋國手的發展尤為熟悉,楊官璘、胡榮華,直到呂欽等象棋名將,或是中、日、韓圍棋的名人天王以及后起新秀,他無不了解,席間談起,興致勃勃,如數家珍。
小說家張初先生回憶起一件舊事,說梁羽生新婚時赴北京旅行,抵京當晚就去棋社與高手交手,竟至深夜忘了返回旅館,把新娘子一個人丟在房間。
梁羽生與金庸不僅是文壇雙雄,且是同室對坐的同事,更是“棋逢對手”,以前經常交手,無論象棋或圍棋互有輸贏。金庸去澳洲與梁羽生聚首時總忘不了對弈。梁羽生回港,曾與金庸相約再下一盤棋,可惜因故未成。后來,兩位大俠終能在香港對弈數局,朋友們都說這是一盤“世紀之棋”。
梁羽生尤為喜愛中國的古典文學,他也做過英文編譯,熟讀西方文學經典,不時將西方文學手法應用于其新武俠小說中。由于他國學基礎扎實,所以武俠作品中的詩詞時有新意,為人稱道。他認為雖是小說,寫歷史時一定不能亂編,配以古詩詞是要與所寫的環境、人物與情節相配合,起渲染烘托作用。
寫武俠小說的同時,梁羽生又專研楹聯這一獨特的中國文學形式,他在報上開設“聯話”專欄多年,退休后將之汰選增補,合成《名聯觀止》二卷,在兩岸三地推出,廣受好評。
梁羽生認為,清代楹聯成一時之盛,它講究對仗、聲律、平仄,又注重修辭、用典和文采,要做一副好對聯很不容易,這種文字是世界文學中的獨家,但過去卻忽略了這方面的研究,因而他提出“聯學開新可從文史入手;騷壇奪席堪與詩詞并肩”,連這個倡言都以“對子”撰作,可見他對“對聯”的癡迷。
梁羽生雖宣布不再寫武俠小說,移居澳洲后,卻沒有輟筆,或與文友詩詞唱和,或寫游記隨筆,結集為《筆花六照》出版。后來,他更沉迷于楹聯的創作活動,屢有新作妙對問世。梁夫人說,他擬一副對子,常常夜不能寐,也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顯示出文人的本色。
梁羽生是作家,也是報人,每天讀中英文報紙已成習慣。他又善談吐,聲若洪鐘,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無所不談。在生活上則不拘小節,待人熱誠,又有俠義心腸,人多喜與之游,時人謂他是“真名士”。
在悉尼街頭和中國餐館里,梁羽生像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他在那里散步、聊天,漸漸成了當地華人文化圈的中心人物之一。悉尼有個“十圓會”(又稱“拾緣”),是由當地華僑發起的。梁羽生移居悉尼后參與此會,并成為“十圓會”的核心人物,城中文友常在這里聚首交談天下大事。他更熱心在當地推動中華文化,積極參與“中華文化中心”的籌建,讓更多的中國人在異國他鄉感受中國文化的熏陶。
梁羽生不僅欣然擔任《華人在澳洲》電視專題片的顧問,更是片中廣受注目的中國文化的杰出代表之一。他雖身在異邦,對故國山河、中華文化卻常系之于心。
責任編輯:陳遠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