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在那一碗湯

于斐

漁夫以毛腳身份初次登門的時候， 老爸親自下廚，燒了一桌菜。看漁夫不挑食吃得歡，老媽適時發問：“你平時喜歡燒菜嗎？是不是經常會下廚房呀？”漁夫漲紅了臉說：“我平時出差較多，有時候會燒個湯之類的。”

餐畢他離開后，父母大人覺得此君還比較實在，至少沒有虛報軍情。認可。

每年冬春交替之時，我就會患上嚴重的感冒。那日在家頭痛欲裂、昏昏沉沉，漁夫來了，隨身背了一個2 升的不銹鋼保溫瓶。倒進鍋里一看， 原來是他燉的烏骨雞湯，湯里還有山藥塊和平菇。他對未來丈母娘說：“雞湯對治愈感冒很有幫助，一次燉了半只雞，這湯可以吃兩頓，吃完了我再燉另外半只?！边@次是實打實地送湯上門來表示慰問，老媽就有了堂而皇之送我出門的理由。

去年底我身體出了點小狀況，漁夫即刻制訂了營養湯譜，這次他親自燉了自制的高湯。首次用的食材有：上好的牛尾骨250 克，乳鴿1 只，火腿片150 克，黃芪、當歸各少許。鍋內放入蔥段、姜片，最關鍵的，倒入了高度高粱酒； 大火燒開后轉小火慢燉2 小時；高粱酒的香味完全掩蓋了牛尾、乳鴿的腥氣， 而且沒有黃酒的淡淡苦味；將湯舀入另一個玻璃湯鍋內，先放入杏鮑菇、雞腿菇片若干，再放海參、目魚花若干，文火燉半小時，最后加入菠菜100 克。通常晚餐時再炒一個芥蘭叉燒片，一個塌窠菜炒年糕。湯的鮮味是靠細鹽吊出， 黃芪、當歸的藥味已與湯完全融合。

第二天在高湯里再重新放入新的原料，海參依舊，平菇、海鮮菇若干，大明蝦切寸段，燉開后放茼蒿菜。之后的高湯又開始翻新花樣，或是牛肋排段烏骨雞火腿片的組合，或是肉骨頭火腿片河鰻段的組合?？傊?，這高湯就是奔著營養高鈣補血的主題而來，葷湯里再放入蔬菜、些許海產品，少了油膩和腥氣，卻多了鮮甜滋味。

以前漁夫每次燒完菜就會問我：“味道怎么樣，還合口味嗎？”我都會說大實話，這個太咸，那個太淡， 這個油放得太多，那個煮的時間太久了等等之類都是極其中肯的批評意見。這次因為菜單都是我來開，想吃什么菜由我作主，只有鼓勵加贊美再繼續鼓勵贊美，才能享受到美味。于是就有了下列的對話： “老婆，今天除了喝湯， 還想吃什么菜？”“蘆筍炒蝦仁、洋蔥牛肉絲。蝦仁用菱粉勾芡，牛肉絲里放點黑胡椒粉?！备粢惶?，又問，答曰： “蒜頭煸海帶絲加點白醋，紅燒帶魚不要太咸，冰糖少放。”再隔一天， 再問，再答：“胡蘿卜山藥切片炒芥蘭， 干煎鯧魚?！敝?，每天的特定時分， 都會有這樣的一問一答，基本都是在電話中發生，此刻的漁夫，不是在菜場， 就是在去往菜場的路上。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細水長流，平淡卻也妥帖，瑣細而又實在。那天晚餐后， 我對漁夫說：“我真沒料到你對烹飪這么有天賦，火候和口味都已經掌握得很熟練?，F在你已經非常能勝任我們家的大廚席位了?！笔肓希ǘǖ乜粗艺f：“其實我很懶，對生活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肚皮塞飽，我都能應對。但是因為你喜歡吃不同口味的菜，還需要喝湯來補充營養，所以我愿意每天翻花樣。只要你喜歡吃，胃口好吃得下，身體養養好才是最重要的?！币粫r間我愣住了， 原來一個人燒菜可口，跟是不是會燒關系不大，關鍵是愿不愿意燒菜并且可以堅持。

漁夫那天出了個短差回來，在車站無聊之余買了一本教人煲湯的書，作者是一位嫁到香港的臺灣人，圖文并茂地介紹了100 種煲湯，內容充實，湯名好聽。我忽然對漁夫說：“我送你一個雅號?！彼f什么？我說：“以后就叫你‘湯司令吧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