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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寧社會科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1)
費奧多爾·庫茲米奇·索洛古勃是俄國白銀時代的著名象征主義詩人、作家、戲劇家、文學評論家和翻譯家。他曾被稱為“驚人的天才”“果戈理的法定繼承人”“俄國的現代主義之父”。尚在其生前,索洛古勃業已成為當時俄國文學研究界所關注的熱點之一。20世紀20年代以后,被蘇聯主流文化刻意遺忘。直至70年代以后,方重回學界的視野,并日益深化,甚至形成了“索洛古勃學”。
筆者認為,盡管對索洛古勃的研究已經相當廣闊深入,而對其作品社會歷史內容及意義方面的研究似乎還不夠,而且高爾基、沃羅夫斯基等人曾就此嚴厲地批評過索洛古勃[1]。事實上,索洛古勃所創造的象征主義藝術世界,與俄國的社會生活和歷史變革有著緊密膠著的關系,有進一步考察的必要。此文即擬以他的長篇小說《創造的傳奇》為中心,探討他對俄國革命的預言。
《創造的傳奇》被視為俄國最優秀的兩部象征主義長篇小說之一(另一部是同一作家的《卑劣的小鬼》)。此作寫于1907-1912年,初名《妖術》,1914年索洛古勃出版20卷本文集時更名為《創造的傳奇》。全書共分三部,以時空變換來組織結構:第一部《血滴》主要描寫主人公特里羅多夫所在的俄國外省現實生活,第二部《奧爾特魯達女王》描述的是地中海上的聯合群島的生活狀貌,這完全是一個虛擬世界①“創造的傳奇”俄文原文為 “Творимая легенда”, “легенда”既可譯為 “傳奇”亦可譯為 “神話”,也確實有人將此書譯為《創造的神話》。筆者以為后譯較妥:傳奇故事現實生活亦可發生,而完全虛擬的世界更具神話特征。本文依據的是張冰的譯本,張冰譯為“傳奇”,所以本文行文亦是《創造的傳奇》。;第三部《煙與灰》是繼續敘寫特里羅多夫所在城市的亂象和聯合群島火山爆發、政權潰敗的慘狀,現實世界與虛擬世界交織表現,最后以特里羅多夫到聯合群島任國王結束全書。現實與虛擬,俄羅斯與聯合群島構成了對位關系,互相映照和發明。
索洛古勃同他的精神和藝術導師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樣②羅迦乞夫斯基曾說:“安特列夫、阿羅茲白綏夫、索洛古勃等人都是以杜思退益夫斯基為基點而出發的作家”。詳見杜思退益夫斯基論 [J].小說月報,1931,(4).是一位人的解放道路的執著的探索者,而本書的主旨正是如此。誠如中譯者張冰所說:“作家通過他筆下的詩人特里羅多夫表達了創造新生活的熱情。以創造的奇跡為職志的特里羅多夫身上帶有誘惑者和預言家的特征。他敢于把生活中剛剛開始萌芽的意念,通過個人意志來加以實現。特里羅多夫根據經驗斷定社會主義制度必將實現,而群島王國恰好就是進行社會主義試驗的最佳地點。對生活和人進行試驗乃是實現理想的唯一手段”。[2]
事實上,《創造的傳奇》既是對1905年革命的總結,又是對1917年革命的預言。不獨寫出了“社會主義制度必將實現”的歷史必然性及其實現的方式,更寫出了與此種歷史必然性相伴隨的“污穢和血”[3],預言了社會革命過程中乃至革命勝利后的暴力和亂象,并且,將這一制度的實現由實有的俄國社會轉移到虛擬的聯合群島,又昭示出他對這一革命與制度的實現的猶疑,所謂“在無望和希望之間,來回地轉換不停”。[4]
第一,索洛古勃預言了激烈的不可調和的各種社會矛盾和斗爭必將引發社會變革。
早在寫于1883-1884年的長篇處女作《沉重的夢》中,索洛古勃就尖銳地提出了俄國各種社會問題。1907年出版的《卑劣的小鬼》對當時的俄國社會給予了徹底的否定。在《創造的傳奇》中,此種否定情緒更為強烈。
書中的外省小城斯科羅多日此時同整個俄國一樣,“這正是一個如此艱難的歲月,血腥的殺人惡魔正在我們家鄉的上空肆虐逞兇”。[5]
沙皇專制政體、由貴族地主和大資產階級組成的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與廣大人民群眾的矛盾空前尖銳,酷烈的階級斗爭,紛爭的思想主張,業已彌溢于整個社會。
作品不獨對上述情況給予了現實主義描寫,并且將此種激烈的階級對立和斗爭轉移至另一場域——死人場中進行,第一部第13章即是這樣的場景。某次作品主人公特里羅多夫與兒子吉爾沙經過一處墳墓,發現所有死人都在紛紛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場:一個貴族聲稱“神圣的私有財產不應受到任何侵犯”,另一個貴族高叫“我們的口號是——專制政權,東正教和人民性。” (專制政體也會高叫“人民性”!)一個神父主張“每個靈魂都應服從現行政權。”面對一個農婦一個貴族喊道:“吊死!抽打!”一個小姐和她的侍女相互辱罵,小姐對侍女說:“我的骨頭是白的,你的是黑的。”侍女反擊道:“你雖是小姐,可還不如一堆破爛。”小姐回擊道:“雖是一堆破爛,那也出身貴族。”一個臉色發青的小男孩控訴道:“他們干脆就用浸了鹽水的樹條抽我”。高官們還有更雷人的話語,一位省長居然認為讓饑餓者有飯吃是不合理的事情:“什么?讓饑餓者有飯吃!”另一虛擬的活了160歲、地獄因其罪惡太多不肯接納、令其重返人間的國務委員會委員、議員、步兵大將、騎兵上將捷利亞特尼科夫侯爵亦公然宣稱: “給挨餓的人吃飽飯,是不道德的行為。”他認為農民們把國家的金錢往自己的腰包里揣。他反對解放農民,主張將敢于反抗的農民戴上嚼子和籠頭。可見當時俄國既得利益集團對底層人民掠奪、壓榨之酷烈。這必然使得底層大眾的反抗情緒日益強烈,因而革命或遲或早總會發生。當時革命黨人不獨發動群眾集會,號召工人罷工,甚至煽動農民起義。
在虛擬的聯合群島階級矛盾和階級斗爭同樣尖銳異常。“當時政黨和階級之間的仇恨已經達到了極其緊張的程度。上層階級貪婪地緊緊抓住他們從過去的特權中所能得到的東西不放。”[6]整個國家 “悲傷折磨得人們民不聊生”[7]。代表宗教勢力的教權主義黨的公爵們“把大地上的人民當作一群需要放牧的牲口”。[8]
貧富懸殊的社會現狀,使得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矛盾日益加劇,正在迫使人民走向革命。所有的人最后都認為武裝沖突不可避免,備受掠奪和壓迫的人民醞釀著起義。人民普遍盼望著社會主義者盡快奪取政權。
第二,索洛古勃預言了戰爭、自然災害以及對少數族群的迫害,會為暴力革命的發生推波助瀾。
在俄國,戰爭加劇了國內的騷亂。“打倒戰爭!”成為總罷工的最響亮的口號之一。而黑色百人團(為沙皇專制政權效命的黑社會組織)搶劫和殘殺猶太人,甚至將一些知識分子當場打死。民族矛盾的加劇,自然也會為暴烈的社會變革助燃。
在聯合王國亦面臨著戰爭威脅:女王丈夫坦克連德試圖說服女王與強國結盟,從而開辟殖民地,以便使自己在窮兵黷武中發財致富。圍繞著他還形成了喜歡武功的沙文主義黨派。銀行家也與坦克連德沆瀣一氣。戰爭符合貴族和資產階級的利益,因為這能使得他們的財富迅速增殖。他們試圖擁戴坦克連德成為國王,采用暴力取消憲法、解散議會,或把憲法修改成更加有利于大資本家和大地主階級。結果導致某些強國的艦隊開來并包圍了聯合群島:這些國家擔心一旦好戰的坦克連德登上王位會對他們構成威脅。但人民仇恨戰爭,因為戰爭會加重人民的苦難。于是戰爭的陰影加重了國內矛盾。
德拉戈涅爾島上的已經死去的火山重新開始冒煙,此事也構成了國家的一種潛在的巨大威脅。由于政府在自然災害面前的不作為,亂作為,甚至故意欺騙人民,導致社會進一步動蕩。到處是盜竊、搶劫和兇殺,監獄人滿為患。
所以,事實上聯合群島王國來自國內動蕩、外部戰爭、自然災害三重威脅,三者交相為用,醞釀著極大的革命危機。
第三,索洛古勃預言了普遍的社會不平情緒和戾氣是引起劇烈社會沖突的干柴,是大規模的劇烈社會變革的前兆。
在索洛古勃筆下,無論是俄國小城抑或聯合群島,都經常發生各種暴力事件,“一些小小不言的瑣事也會引發劇烈的沖突。”[9]人們 “充滿了對血腥的渴望”。
在斯科羅多日小城以及所在的省份,整個社會動蕩不安,還產生了許多令人匪夷所思的教派,甚至魔鬼崇拜者。女人更多地造訪教堂。年輕人則淫蕩放浪。犯罪和自殺的人數極大地不成比例地增加。搶劫、縱火、兇殺與強奸案件頻發。“街上已經出現了狂暴的斗毆。”
在聯合群島,群體事件不斷,謠言不脛而走,富人紛紛逃往國外。“居民們開始變得不可思議地容易動怒和神經質。……任何爭論都能輕易地轉變為爭吵,而爭吵則往往又會轉變為兇殺。”[10]“人間的事情比任何時候都更加瘋狂和兇惡”。[11]
在此種情況下,整個社會成為一堆如山干柴,只要一點火星,就可能引起燎原大火。
第四,索洛古勃預言了未來的社會變革會導致“社會主義制度必將實現”。
斯科羅多日工人領袖、俄國社會民主工黨黨員謝米洛夫主張生產資料的社會化、重新分配土地,要求吃飽肚子,要求將富人們的人造的金字塔“拆得和地面一樣平”。[12]斯科羅多日的另一群眾領袖特里羅多夫同樣首肯社會主義制度的必然性,他甚至在聯合群島的社會主義報紙《勞動與歲月》刊文,明確表示支持土地、生活資料和生產工具的社會主義化。
梅齊奧醫生是聯合群島王國的社會主義政黨領袖,他作為無產階級的代表堅信社會主義制度必然到來。群島的革命組織聯盟中央委員會的目標亦非常明確:實行土地和資本的社會化。
第五,索洛古勃預言了既得利益集團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頑固拒絕任何改革,進一步激化了社會矛盾,使得革命的發生更加不可避免。
在俄國,日益激化的社會矛盾使得觀點各異的人們僅僅出于對舊制度的仇恨而團結在一起,并形成了“國家體制應該進行某種改革的普遍信念”。為了突出這一點,作家還特地寫出了連陰間的公眾也要求改革的場景,以荒誕的橋段強化了社會的真實。
在聯合群島,政府以種種理由不肯將面臨火山爆發的死亡威脅的德拉戈涅爾島的居民遷移至安全地域,并給他們分配土地。更不必說適應廣大人民群眾的要求實行政治改革、重組國家政權了。人們普遍地譴責政府的不作為、不改革,連女王本人也對此提出了憤怒的批評:“那些希望今后一切如故的人……在安定時代他們說不需要改革,人們生活很富足,因此生活很安定。可當人民開始騷亂時,他們又會說必須等待人民自行安定下來,只有那時才可以搞改革。可等到付出血的代價人民安定了,他們又唱起了老一套。”[13]梅齊奧認為,避免暴力革命的唯一辦法是統治階級實行改革:“如果你們不盡快實施巨大的社會改革的話,就必然會發生武裝起義”。[14]
第六,索洛古勃預言了既得利益集團大肆施行輿論鉗制,實行愚民教育,企圖以此防止革命的發生,維持自己的統治地位,結果適得其反。
在俄國,人民中學督學沙巴洛夫不準教師講“人民不需要的歷史知識和地理知識”,唱明快的歌曲也不行。他力主實行愚民教育,奉行大國沙文主義,認為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不能和俄羅斯平起平坐。校長杜列博夫同樣熱衷于打造愚民,給有獨立人格的人小鞋穿,更不容許把政治帶到學校里。在這些人的管控下,甚至9歲和13歲的孩子都遭到逮捕,與其祖父一起流放西伯利亞。宗教人士更是對學生充滿了仇恨,高叫“學校不懲罰是不行的。”[15]學生彈奏 《馬賽曲》即被開除。一些內容完全無害的書籍也被搜走,僅僅標題就令當局覺得有謀反的意味。統治者取締報紙,驅逐新聞從業者。連一個農夫都對此抗議道:不應“給嘴上貼封條”。
在聯合群島,國家不肯投資教育,農村教師成為最貧困的階層。既得利益集團以為防民于口和愚民教育可使人民安安穩穩地接受他們的剝削與統治;其實恰恰相反,這使得人們具有了更為渴望暴力的傾向,在索洛古勃的短篇小說《饑餓的光芒》中,就寫出了一個原來在報紙上常發表一些批評時政文章的教師,在被封殺之后成為了一個訴諸暴力的無政府主義者。而良好教育的缺失,也必然使得人們缺乏溫馨與教養,更易受到暴力的裹挾。
總之,既得利益集團為了自身的既得利益,視改革尤其是政治改革為洪水猛獸,置國家的興亡和人民的生死于不顧,以各種理由阻止改革。結果導致整個國家走向了暴力變革。
第七,索洛古勃預言了未來的革命必將是暴力革命,這是反革命暴力所必然引起的革命暴力的反彈。
在俄國,沙皇政府一向對人民的抗爭進行暴力鎮壓。警察和哥薩克經常當場擊斃集會者,對被捕者則施以酷刑。一個哥薩克軍官聲言,要將所有革命者都砍盡、吊死,而商人們對他則表示支持,還鼓勵他們“使勁糟蹋那些女人小妞”。警察、偵探、黑色百人團以及形形色色的“愛國主義者”如“俄羅斯人民聯盟”等(其口號是君主專制政體、大國沙文主義、反猶主義)對有革命傾向的工人、對他們的反抗斗爭進行各種形式的鎮壓和破壞。到處傳說有人正在籌備大屠殺。“只要一個人看上去像個左派”警察便有權射殺。黑色百人團極力引發對知識分子的屠殺和絞殺。政府則采取“合法的恐怖行動”,對罷工者進行血腥鎮壓。
沙皇統治的社會基礎,官僚階層和大地主階級,對于人民刻骨仇恨,必予置之死地而后快,如退休檢察官克爾巴赫與退休上校熱爾別涅夫都是大地主,都是既得利益集團的典型代表者。他們的話語中充斥著“背叛、叛亂、吊死、消滅、打死”。他們本人猙獰兇惡,甚至教育孩子仇恨和虐殺“沙皇和祖國的敵人”。
由于這一專制政體的空前殘酷性也必然決定了未來革命的酷烈性。謝米洛夫認為無產階級之所以要建立無產階級專政是因為有產者老爺們不管是政權還是所有權都不肯給無產者。他公開承認了未來革命的“野蠻”和“殺人”的必然性。在農村,農民反對地主的抗爭愈來愈染有濃烈的暴力色彩。在克爾巴赫的領地,農民燒掉了他的兩座別墅和他的家,砸爛了鋼琴、鏡子和家具。人們甚至打死了一個警察局長,傷了一個副省長。
在聯合群島,梅齊奧醫生對當時整個國家的政治斗爭形勢有著精到的分析:“資本是不會不經過絕望的斗爭就作出讓步的,而國家會以一切力量在這個問題上給它以幫助的。國家會捍衛他們所謂的秩序,而反對他們所謂的動亂的。”[16]國家是絕對地站在資本一邊的。更令人驚悚的是,梅齊奧竟然斷言“政府無論如何都想要破壞罷工,引起武裝起義,他們希望讓全國血流遍地,以此恐嚇工人。”[17]在他看來,工人武裝起義不獨是工人階級的主動要求,并且是國家所希望其發生,從而為大規模鎮壓工人提供口實,以便更為迅疾地和干凈、徹底地解決問題。貴族和大地主們亦確實如是為之,極力刺激工人提前起義。所以,梅齊奧說:“在我們和他們[按:既得利益集團]之間從未有過和平而且也永遠不會有和平”[18],即是說他認為暴力革命是絕對地不可避免,盡管他也希望避免武裝起義。在政府誓用暴力鎮壓工人的情勢下,梅齊奧亦誓用暴力還擊,他認為必須吊死坦克連德,坦承自己“善于用浸了毒藥的箭刺殺敵人”[19]。他還認為在吊死坦克連德之前還要利用他,這與后來無產階級政黨的斗爭策略亦暗合。其實這也是暴力的別樣方式,甚至是更為詭異險惡的方式。在此處,索洛古勃預言了未來的某些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某些特質。
在聯合群島,革命起義終于爆發,但起義未能堅持許久。在最后階段,“展開了白刃戰,雙方都同樣勇敢同樣瘋狂。”[20](此種虛擬世界中的血腥,后來在雅各武萊夫的《十月》中得到了真實的再現。)政府對起義者進行瘋狂的屠殺,兇殘的報復。不到一周,通過所謂軍事法庭的審問,被吊死和槍斃的即有數百人。若干鄉村被焚燒殆盡。到處都是“對于失去保護的人的暴力,妻子和少女以及絞架上的眼淚和哭泣”。
階級之間的血腥沖突暫告一段落,但社會主要矛盾并未解決,事實上更加尖銳。街頭演說家們震耳欲聾地猥褻神父們和首相,乃至女王和坦克連德。他們甚至號召民眾把部長們吊死。整個國家的政治危機日益嚴重,無論城鄉都開始了又一輪令人煩躁不安的騷亂。
于是梅齊奧及其朋友領導了為奪取政權實施社會主義變革的第二次起義,并最終取得了勝利。在劇烈的沖突中坦克連德被殺,尸體被砍得七零八落,從窗戶丟到人行道上。坦克連德任命的首相被處死刑,各位部長被判無期徒刑,他的持有武器的支持者均被判處死刑或者被人群直接打死、吊死。支持坦克連德的紅衣主教亦被處死。這是一場對第一次起義失敗后起義者遭到兇殘屠殺后的兇殘報復。誠如魯迅所說:“俄皇的皮鞭和絞架,拷問和西伯利亞,是不能造出對于怨敵也極仁愛的人民的”。[21]
第八,索洛古勃預言了軍隊在對民眾的大屠殺中的倒戈的必然性。
在俄國,政府對人民群眾的血腥鎮壓,甚至連哥薩克和士兵們中都有人感到過分。
在聯合群島,當軍官們命令向游行的工人開槍時竟遭到士兵的拒絕。士兵和工人甚至成了兄弟,交互喊著“軍隊萬歲!”和“人民萬歲!”將軍們認為人群可能進攻城堡——既得利益集團的政治象征,竟然下令用大炮轟擊人群,“用血流成河來鎮壓正在萌芽中的造反和起義。”更是遭到士兵們的拒絕。
軍隊雖說是既得利益集團所掌控的國家機器之極為重要之一部,它理所當然地要為他們效命;但底層的普通士兵卻多為弱勢群體的子弟,既得利益集團是絕不會讓自己的子弟充當炮灰的。普通士兵與底層民眾的血乳關聯,使得他們一旦在統治者的兇殘超過了他們的容忍度時,其立場的轉變或遲或早必然發生。1917年和1989年的蘇聯都曾發生此類事件,對歷史方向的扭轉均起到了不可或缺的巨大作用。
第九,索洛古勃預言了君主制的生命力,引發我們對國體與政體及社會主義的本質等問題的重新思考。
在聯合群島,首相洛連納一直主張建立一個資產階級共和國(當然由他出任總統);某些島嶼也有人竭力想要宣布成立資產階級共和國。但人民反應冷淡。甚至許多資本家亦不喜共和制,他們認為“君主專制的習慣在社會和人民中間還根深蒂固,而共和制卻很可能會是一種根本就不牢靠的執政方式。”[22]奧爾特魯達女王與梅齊奧曾探討過這個問題。女王認為梅齊奧將社會主義、共和制和革命結合在一起是個錯誤,“社會主義只是純粹經濟現象的一種結果。”也就是說,社會主義這種經濟現象的實現與革命和實行共和制并無必然的聯系。梅齊奧則回答:“我們會讓共和制成為到達社會主義制度的一個序曲。”[23]但女王卻認為 “共和制實際上只不過是戴了面具的君主制罷了。”[24]此處事實上是一場關于社會主義的本質以及國家國體、政體的討論。女王的某些看法認真考察起來,盡管不具普遍性,但“托言眾治,壓制乃尤烈于暴君”[25]的現象亦確實并不鮮見。尤令人驚悚的是此種“戴了面具的君主制”竟然出現在某些所謂“社會主義共和國”;在號稱“民主主義”的“人民共和國”建立了真正的君主專制世襲制。這也就是說,共和制確實不是建立社會主義制度的必要前提。考之于今日北歐國家,更是十分有趣的事:丹麥、挪威、瑞典、芬蘭四國除芬蘭外,均保留著君主制;對于這里所建立的民主社會主義盡管人們尚未達到全面共識,但它們所營造的高福利社會委實非常符合社會主義的本義。恩格斯曾說:“我們的目的是要建立社會主義制度,這種制度將給所有的人提供健康而有益的工作,給所有的人提供充裕的物質生活和閑暇時間,給所有的人提供真正的自由。”[26]顯而易見,此處恩格斯所談,除最后一點“給所有的人提供真正的自由外”,基本上都屬于經濟范疇。因而女王對社會主義的認識,應說要比梅齊奧更準確。看來,社會主義確實主要是經濟現象,而與國家政體(是共和抑或君主)并無必然性聯系。
誠然,君主制政體下建立社會主義首要前提是這一政體必須是君主立憲而絕不能是君主專制,即是說社會主義與民主制度是不可分割的。恩格斯就曾將英國的君主制與德國的君主制作了嚴格區分。
作為此種君主立憲制的代表人物本身與能否建立民主社會主義關系亦密不可分。例如,聯合群島的奧爾特魯達女王是代表公平和正義的形象,她極力尋求“一種能把貴族和人民統一起來的東西”[27]。她拷問現存社會:“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能住進宮殿里去呢!世上為什么會有貧寒的農舍和襤褸的衣衫呢!”她甚至認為自己國家人民的生活“除了貧窮沒有別的!”[28]她有著“要讓全體人民全都幸福的天真的幻想。”[29]女王曾向名字叫作斯維他扎耳內的歡樂的神發出自己的贊嘆:“你不會把人變作奴隸,你總是解放人,而不是把人家已經低下的頭顱再踩一腳。……你釋放人的良心,……”[30]顯而易見,這也正是女王的夫子之道。革命爆發之際,女王主張與革命者對話,明確表示應當進行議會大選,讓人民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唯有如此,“牢固的安定才有可能實現。”[31]這些思想應說與社會主義乃至馬克思主義相接近。在火山爆發時,她更是身先士卒,英勇犧牲。這樣的君主才是真正的人民公仆。索洛古勃將如此之多的先進思想和優秀品質賦予奧爾特魯達女王,并且在特里羅多夫接管聯合群島時也是以格奧爾基國王、舊俄王儲基里爾的頭銜,主要地并非顯現出他對君主制的迷戀,而是在他看來在不改變君主制這一形式下實行社會主義變革,會減少社會動蕩。
第十,索洛古勃預言了革命陣營內部在革命中和革命后存在著諸多矛盾,會給革命帶來種種曲折,乃至變異。
首先是作為暴力革命主體的工人階級及其政黨內部及不同政黨之間的矛盾有時是相當尖銳的。
在俄國,謝米洛夫要把工人組織起來,但工人內部有時相互對立,彼此為敵。一些“破衣爛衫漢”將立憲民主黨人看作資本家,向他們索取錢財,并威脅把他們一個個殺死。而社會民主黨對此幸災樂禍。
在聯合群島,工人階級內部亦不夠團結。第一次起義時,領導人內部發生分裂,軍事行動進行得毫無章法,這是第一次起義失敗的重要原因之一。由于梅齊奧同情工團主義等原因,他雖然仍是社會民主黨的領袖,卻遭到該黨其他黨魁的不滿乃至排斥。
這預示著未來革命中和革命后各個革命政黨之間及政黨內部的角逐、斗爭乃至相互絞殺。
知識分子革命者與工人階級之間也存在著矛盾。在俄國,革命領袖特里羅多夫所寫的革命詩歌雖然為工人革命者所理解,但所寫的其他作品卻與他們無緣。工人領袖謝米洛夫有言:“老爺的美食無法令我們喜歡啊!”[32]這昭示出知識分子與革命大眾的隔膜。謝米洛夫亦將特里羅多夫的情人伊麗莎白引為同志;然而,伊麗莎白卻很不適應謝米洛夫的其他同志們的粗俗。特里羅多夫還認為當時只有無產階級的知識分子領袖才能掌權,但他們并非出身于工人階級,所以對工人缺乏了解。這既是對歷史的總結,亦是對未來的預言。蘇聯、東歐共產黨領導人后來從無產階級中異化出去,最終演變成國家的巨變,似乎亦可從此處探其緣由——緣由之一。
第十一,索洛古勃預言了革命黨領袖的自戀于個人魅力以及它所導致的個人崇拜、個人迷信的必然性。同時卻泯滅普通群眾的個性。最后會導致獨裁暴君的產生。
聯合群島的社會主義領導者們特有教養、口才極佳,甚至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在議會里進行雄辯,有時也確實在議會里為工人們贏得一些利益。尤其是梅齊奧有著領袖的獨特魅力和巨大的影響力。到處都在出售他的肖像,人們舉著他的肖像游行。他更得到了女性們的崇拜。甚至有人主張選舉梅齊奧當國王。
而工人的游行隊伍“全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33]。這似乎預言了以后蘇聯的泯滅人的個性的文化政策,如后來的扎米亞金的《我們》所寫。
在領袖的個性得到充分發揚,人民的個性被完全泯滅之際,就會有“偉大的汗的到來”。這也確實為十月革命后的蘇聯歷史所證明。
第十二,索洛古勃預言了社會劇烈動蕩時期知識分子的分化與墮落,或者說知識分子的分化與墮落是劇烈的社會變革勢必發生的表征之一。
無論是在俄國,抑或聯合群島,一些具有理想主義色彩的知識分子積極支持和參與了革命運動,其中某些人事實上成為革命的最具人氣的領袖。亦正因此,俄國專制政權及其爪牙將知識分子作為鎮壓乃至殺戮的重點對象。
然而,毋庸置疑的是,在劇烈的社會動蕩與轉型期,亦有相當多的知識分子背離了知識分子作為社會良心、社會批判者的本質屬性,從真正的知識分子隊伍中分化出去,進而成為墮落的一群,甚至成為既得利益集團的利益的維護者或者以自身躋身于這一集團為終極目的。
在俄國,大學生彼得·馬托夫站在既得利益集團一邊,極端仇視工人運動,向往政教集中制政體。人民中學督學沙巴洛夫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收集謠言和毀謗,為鎮壓知識分子和底層大眾提供證據。校長杜列博夫全心全意營造自己的關系網,以便爬上更高的位子。另一位督學兼教師波杰林竟然是黑色百人團成員。
在聯合群島,知識分子的分化與墮落更為嚴重。火山即將爆發之際,新聞界卻借報道乃至渲染此事以發財。還出現了許多各式各樣的于亂世求名求利的渾水摸魚者:預言未來的神學家,眾多的自稱或被稱為天才的詩人,他們互相溢美,有人更以文學領袖自居,甚或有人自稱為“年輕的神”。
在政府任命一個學術委員會到德拉戈涅爾島考察火山的橋段,作品酣暢淋漓地勾畫出亂世中的知識分子群像。該委員會主席是海洋學院院長、科學院院士阿爾根托。“這是一個非常正直的學者,但也是一個極具虛榮心的陰謀家。”[34]并且一直覬覦著首相的寶座。委員會還有一個地理學家,是個“分外誠實但非常愚蠢”又“非常狡猾的說謊者和鉆營仕途的家伙”[35]。作家用正相對立的詞語活畫出他們的虛偽多變與面目可憎。 “委員會里多數委員都很愚蠢,是些非常遲鈍的學究。但是,他們全都非常非常自信,并且總以為他們所搞的科學會把他們抬舉到全世界的面前。”[36]委員會的使命則是首相所親自決定的:“安慰人民”[37]。委員會全部成員都自覺地為此而效勞,使出了渾身解數,進行“認真的”“充分的”“論證”:火山“根本不可能發生噴發”[38]。即便噴發“也是不會危及居民生命安全的”[39]。因為此種出色的“論證”,政府為委員會全體成員頒發獎章,“太太女士們爭相向院士和教授們獻花,可愛的小姑娘們尤其是青年女學生都紛紛愛上了這些學者們。也正因為如此,每位教授夫人都和她們的丈夫大鬧了一場。”[40]然而普通百姓卻識破了他們自覺和欣喜地為政府所收買的真面目,稱其為“變戲法、吞火以及黑白兩道的學者教授們。”[41]而梅齊奧的報紙對官場與學者們的內部交易予以正式揭露時,所謂“官方出版物”瘋狂地攻擊梅齊奧及其他具有社會主義和民主主義傾向以及自由派的報刊,說是他們在有意利用人民的騷亂。
當作為社會良知和弱勢群體的代言人墮落到如此地步時,當學術赤裸裸地淪為政治的娼妓、金錢的奴才時,則是一個國家的腐敗的“透底”,是“忽喇喇大廈將傾”的預兆。①我覺得,此處的知識分子形象與其說是當時俄國知識分子的真實寫照,不如說是對當下中國知識分子的生動描摹。
第十三,索洛古勃預言了社會主義和暴力革命的兩重性,暴力革命發生之后所建立的新社會未必一切都好,甚至仍然充滿“暴風驟雨”。表現出他對社會變革及人類命運的獨到而深刻的思索。
聯合群島第二次武裝起義成功之后,特里羅多夫來到了這里,“為的是統治一個充滿暴風驟雨的國家。”[42]全書以此句收束。特里羅多夫要在這里實現自己的社會主義理想,但卻充滿了“暴風驟雨”——存在著許多未知與懸念,風波與曲折。
本書開篇不久,即在特里羅多夫與彼得·馬托夫之間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其核心內容是社會主義和暴力革命的合理性問題。彼得聲稱“‘同志似的’瓜分白白得來的別人的土地會導致文化和科學的可怕墮落”;特里羅多夫給予了堅決駁斥:“人民的苦難是如此深重……人生命的價值要比文化紀念碑的價值大啊。”[43]這似乎是說為了拯救人民于苦難之中,文化紀念碑的被破壞可以置于不顧。事實上此處構成了二律背反:暴力必然導致文化和科學的災難,然而在當時的俄國沒有暴力人民的苦難就不可能得到拯救;人的生命價值高于文化和科學價值,因為后者其實是為前者服務的,但在實踐中卻是這樣一個事實:暴力革命摧毀了科學與文化,其最終受損者還是人,人的生命與生存。這即是暴力革命的兩重性。彼得還發出這樣的質疑:“憑什么無產階級的專制政體就一定比現有政體好呢?而且,瞧這些口號有多么野蠻愚昧吧!‘誰不跟我們一起,誰就是我們的敵人。’……”[44]彼得此處的質疑固然是從其既定的反動政治立場出發的,但其中亦未必全無正確的質素。彼得還明確地宣布: “下流無恥的汗正在走來,他會吞噬我們的文化。”[45]作為作品中的一個反面形象,他卻天才地預言了未來專制魔王的誕生。此種人物塑造方式,尤其是兩種不同的聲音的近乎平等的發生和爭辯,且是沒有非常清晰、明確的結論的爭辯,很有點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的復調色彩,并昭示出索洛古勃本人對社會主義和暴力革命的復雜態度與糾結。
在聯合群島,梅齊奧的暴力革命和實行社會主義的主張則遭遇了他的老朋友和老對手巴列塔的激烈批評。他對他說:“您走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您想要奪取政權并且充分利用社會秩序和國家統治的所有現成的組織。您想要用遠比這更好但實質上是換湯不換藥的制度來取代百無一用的制度。弱者想要吃飽,強者想要自由和無政府。您想把社會組織的全部力量轉移到弱者的手中,而強者卻被您放置在壓力之下。您為人類締造的是一個極為惡劣的未來呀。”巴列塔的見解當然絕非完全正確,但也不能不說他預言了制度因襲舊有(如同樣的龐大的官僚體制,而這是馬克思在《法蘭西內戰》等著中所明確地予以反對的)的風險和強弱位置徹底顛覆翻轉會潛伏新的政治動蕩的可能。巴列塔還說:“未來的道德將是沒有責任和義務、沒有制裁懲罰的道德,因此未來社會的組織也將沒有合同,沒有責任。”[46]這可以理解為完全依靠暴力建立的政治制度可能會忽視道德建設和法治建設。應說巴列塔這些話語的某些方面很不幸地成為關于未來的新型國家——蘇聯的讖語。
此種對于社會變革的思索,有時甚至通過反面人物的演說給予表現。首相維克多·洛連納是資產階級的代表。他宣稱:“資產階級仍然充滿生命力”“只要社會主義仍然停留在令人愉快的幻想和令人入迷的許諾階段,它就是強大而有力量的。”但“確立工人無產階級統治的時代畢竟還沒有到來。”他甚至攻擊社會主義必然失敗。因為“當代人都是極端的個人主義者,所以無法承擔社會主義制度這個重擔。”[47]就是說,社會主義事實上要求其所有公民都是具有高尚道德的人,而當時的人們并不具有如此之高的道德水準,因而無法與這個社會共融和共榮。其實,這也就透視出索洛古勃對社會主義變革的另一獨特思考:社會主義變革不獨需要高度發達的生產力水平作基礎,也需要高度發達的人的道德精神層面作保證。而這與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社會的論述亦是相通的。洛連納對歐洲資產階級歷史命運的認識,對于社會主義的魅力所在的分析,對于社會主義前途的分析,固然有由其反動性所決定的謬誤,但有的看法亦含正確的質素,且為世界歷史所證明了的。
誠然,最能體現索洛古勃本人思想的還是特里羅多夫。特里羅多夫所向往的是“徹底和平地建立一個嶄新的社會制度”。這是他——亦即索洛古勃——的核心思想。特里羅多夫對于未來的社會有著自己獨特的思索:
人群卻只會破壞。個人卻是在創造。社會則保存這種創造的結果。
……自由人組成的社會乃是產生新人的搖籃,新人是那些既不愿意做主人,又不愿意做奴隸,既不愿意給當局帶來損害,也不愿意損害私有財產的人。他不愿意限制無論自己還是他人的自由,因此他完全懂得人類自由團結的偉大力量。在人類的這種團結統一中,每個人的自由都將隨著他人的自由而增長,所以能免除游手好閑的少數人對權力的貪欲。……[48]
此處特里羅多夫不僅表達了他對群體暴力革命的不認同,他不贊成社會變革給社會造成巨大的破壞性的震蕩,希望社會變革能在平和的狀態下進行(盡管其具體用語我們尚不能完全茍同,同時也與他已有的主張不無齟齬之處),強調了在新的社會制度下,人的自由,人的創造精神,人的獨立人格,人的平等與尊嚴的重要性,并且對未來的新社會的本質特點也作出了規定,與《共產黨宣言》所提出的“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的重要觀點正相吻合。而他對未來社會少數人對權力的貪欲流露出高度的警惕,這也與馬克思關于未來無產階級專政國家必須廢除終身制,人民可以隨時罷免各級官吏,乃至國家領導人的工資不得高于熟練工人工資的論述的理路也是相通的。
質言之,索洛古勃認為暴力革命是不符合真正的創造精神的,它帶來了太多的殺戮與破壞,在這一點上他與別爾嘉耶夫所言一致:“我認為革命是不可避免的,并且歡迎它。但它所使用的方式和產生的道德后果令我厭惡,激起了我心中的反感。”[49]因之作品事實上不獨進一步昭示出革命乃至暴力革命的不可避免性及殘酷性,同時也顯示出正義的人們爭取另一種路徑與前途的美好愿望。其實恩格斯早已指出過實行社會變革的非暴力道路的可能性:“可以設想,在人民代議機關把一切權力集中在自己手里、只要取得大多數人民的支持就能夠按憲法隨意辦事的國家里,舊社會可能和平地長入新社會,比如在法國和美國那樣的民主共和國,在英國那樣的君主國。”[50]雖然我們不能以此論斷恩格斯徹底拋棄了暴力革命(在同文中即指出像德國這樣的專制國家暴力革命的不可避免性),但他確實指出了非暴力的可能性。
索洛古勃對于俄國革命的預言給予我們如下啟示:
統治階級的暴力統治必然會引發被統治階級的以暴易暴;暴力革命的發生并不取決于革命黨人的發動或曰煽動,而是取決于統治階級的暴虐程度;而此種暴力革命的結果并不一定能夠導致理想社會的實現;防止暴力革命的發生最有效的辦法是實行全面的社會改革尤其是政治改革;改革的關鍵是統治者首先做出讓步。南非曾經是一個充滿暴力的奉行種族歧視的國家,而當其白人總統德克勒克首先無條件釋放曼德拉,進行政治對話,曼德拉又反對報復,主張實現種族和解,于是社會實現了和平轉型。沒有原來的強者首先向弱者伸出橄欖枝,就不會有以后的良性發展。所以,曼德拉堅持德克勒克與他共享諾貝爾和平獎,確實昭示出一位偉大的政治家、無限悲憫的哲人的超人智慧和博大情懷。
筆者以為,索洛古勃的《創造的傳奇》對于正處在社會轉型的國度而言,其參考意義或許不低于托克維爾的《舊制度與大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