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妙丸方諸藥基原考

吳 娟，王德群，謝 晉，歐 詠，張群林，孫 備

（1.安徽醫科大學藥學院，安徽合肥 230032；2.安徽中醫藥大學藥學院，安徽合肥 230031；3.安徽省藥物研究所，安徽合肥 230022）

三妙丸方諸藥基原考

吳 娟1，王德群2，謝 晉1，歐 詠1，張群林1，孫 備3

（1.安徽醫科大學藥學院，安徽合肥 230032；2.安徽中醫藥大學藥學院，安徽合肥 230031；3.安徽省藥物研究所，安徽合肥 230022）

目的 對《醫學正傳》三妙丸中諸藥的基原植物進行考證，為臨床正確選藥提供依據。方法 查閱古代本草、方書和2010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一部）及相關研究文獻，梳理三妙丸的使用沿革，研究三妙丸及其加味方的使用歷史。結果 三妙丸中牛膝原載為川牛膝，其原植物或為川牛膝Cyathula officinalis Kuan。然清代、民國時期多用懷牛膝組方，其原植物為懷牛膝Achyranthes bidentata Bl.。現今臨床川牛膝、懷牛膝皆用，而《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規定三妙丸中用懷牛膝。方中蒼術原載為蒼術，原植物為茅蒼術Atractylodes lancea（Thunb.）DC.，現今多使用其栽培品以及北蒼術A.chinensis（DC.）Koidz.。方中黃柏即為川黃柏Phellodendron chinense Schneid.，供應不足時亦可用關黃柏P.amurense Rupr.代替。結論 三妙丸方中3味藥的基原植物分別為川牛膝、茅蒼術和川黃柏。

三妙丸；牛膝；蒼術；黃柏；基原植物；本草考證

三妙丸方系中醫臨床常用方，具有燥濕清熱之功，傳統用于治療痹證、痿證、麻木、腳氣等病位在下的濕熱病證，現今主要用于濕熱下注之痹證，癥見足膝紅腫熱痛、下肢沉重、小便黃少等［1］。臨床上根據病證不同酌情進行加味化裁，內服用于治療下肢丹毒、急性痛風性關節炎、慢性前列腺炎、血栓性靜脈炎等［2－8］。

古今醫家在組方三妙丸時用藥不盡相同，如牛膝有川牛膝和懷牛膝之分，市場上蒼術、黃柏品種繁多。若醫家對方中諸藥功效的見解不一，選藥品種混亂，則難以保證臨床療效。鑒于此，本研究對古方三妙丸中諸藥的基原植物進行考證，為臨床正確選藥提供依據。

1 三妙丸藥用沿革

三妙丸方來源于朱丹溪《丹溪心法》之二妙散，始載于明代虞摶《醫學正傳·卷五·麻木篇》：“黃柏（四兩，切片，酒拌略炒），蒼術（六兩，米泔浸一二宿，細切焙干），川牛膝（去蘆，二兩）”，用于“治濕熱下流，兩腳麻木，或如火烙之熱”［9］。在后世臨床應用中，三妙丸方的治療范圍逐漸擴大，如徐春甫《古今醫統大全》中用于麻木，李橚《醫學入門》中用于痛風歷節證，林佩琴《類證治裁》中用于痿證。另外，《成方便讀》也載有三妙丸，《醫方集解》《羅氏會約醫鏡》將其改為散劑名三妙散，《醫學入門》在三妙丸基礎

上添加藥味稱加味三妙丸，《景岳全書》《古今醫鑒》《松崖醫徑》《簡明醫彀》《外科大成》《醫宗金鑒》《醫學集成》《類證治裁》載有該三味藥的加味二妙丸（散、湯）。民國時期，諸多名中醫也將該三味藥加減用以治療濕熱下注之痹證，如《北京四大名醫醫案選集》《蕭龍友醫案》《施今墨醫案解讀》均有記載。國醫大師李濟仁在其著作《濟仁醫錄》和《痹證通論》里多用三妙丸加減方治療風濕關節炎。

在三妙丸的使用過程中，諸多醫家對其化裁或改變劑型。其主要功效為清熱燥濕，用于治療濕熱下注，如濕證、痹證、痛風歷節、痿證、腳氣。三妙丸至今仍為臨床常用方劑，并一直為歷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收載，規定為炒蒼術600g、炒黃柏400g、牛膝200g，以上三味粉碎成細粉，用水泛丸［1］。

2 方中牛膝歷代所載有別

牛膝始載于《神農本草經》，具補肝腎、強筋骨、逐瘀通經、引血下行之功，在三妙丸方中為佐使藥，引領蒼術、黃柏入下焦而祛濕熱。

2.1 三妙丸原載為川牛膝 《醫學正傳·麻木》中三妙丸原載為川牛膝。另《醫學正傳·痛風篇》所載之加味二妙丸亦為川牛膝，又《醫學正傳·腳氣篇》載：“兼用木通、防己、川牛膝之類引藥下行及消腫去濕。”可見虞氏用川牛膝是因其具“引藥下行”之功。明清時期《古今醫鑒》《景岳全書》《羅氏會約醫鏡》等收載三妙丸（散）、加味二妙丸（散）所用皆為川牛膝。民國時期名醫蕭龍友之《蕭龍友醫案》使用三妙丸加減治療痹證所用皆為川牛膝，孔伯華也多用川牛膝治療痹證。李濟仁《痹證通論》云：“痛在下肢加川牛膝。”［10］今臨床治療痹證取活血化瘀功效時常用川牛膝。

川牛膝之名首見唐·藺道人《仙授理傷續斷秘方》，宋代《仁齋直指方》等書亦有記載。《滇南本草》為最早記載川牛膝的本草專著。川牛膝的產地記載始于明代，如賈九如《藥品化義》云：“取川產而肥潤長者佳，去蘆根用。”清朝咸豐八年《天全州志》載產于四川雅安市天全縣者最佳，故又名“天全牛膝”，該區域現今仍是川牛膝重要產區之一。據謝宗萬考證，川牛膝原植物應為Cyathula officinalis Kuan［11－14］，即《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規定的正品來源。頭花杯莧C.capitata Moq.曾被1963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作為川牛膝來源之一進行收載，后經藥檢部門鑒定作地區習慣用藥處理［11－13］。

2.2 后世亦用懷牛膝組方 雖然《醫學正傳》所載三妙丸方中牛膝為川牛膝，此后《醫學入門》《醫宗金鑒》《類證治裁》《成方便讀》等對三妙丸化裁時卻棄川牛膝不用，僅言牛膝（即懷牛膝）。該用藥習慣可能源于朱丹溪在《本草衍義補遺》中“（牛膝）引諸藥下行”［15］，在其著作中常用牛膝引經治“痛風”等下肢病證，而川牛膝僅出現3次，用于暑、瘧、諸虛，可見朱氏認為引藥下行應用懷牛膝。近代名醫張錫純《醫學衷中參西錄》［16］善用牛膝引藥（氣、血）下行，且明確為懷牛膝。民國時期京城名醫施今墨、汪逢春等也多用懷牛膝組方治療風濕痹證。近年來進行三妙丸相關研究時使用懷牛膝居多，臨床取補益肝腎、引藥下行功效時常用懷牛膝組成三妙丸類方。據考證，懷牛膝基原植物為莧科懷牛膝Achyranthes bidentata Bl.。

2.3 歷代醫家對川牛膝、懷牛膝功效見解不一 自古諸多醫家對川牛膝、懷牛膝功效見解不一，主要有兩種：其一，懷牛膝偏補益，川牛膝偏下行。如明·繆希雍《神農本草經疏》［17］言：“懷慶產者，補益功多，四川產者，下行祛濕，在用者之運籌耳。”其二，懷牛膝偏下行，川牛膝偏補益。如清·張秉成《本草便讀》［18］云：“懷產者，象若枝條，下行力足；川產者，形同續斷，補益功多。”《雷公炮制藥性解》［19］和《本草述鈞元》［20］亦認為：“川牛膝所稟厚，故肥而長，主補精髓。”明代醫家多用川牛膝組成三妙丸類方，而明代后期、清代和民國時期出現了大量用懷牛膝組方三妙丸，這可能與歷代醫家對川牛膝、懷牛膝功效見解不一有關。今臨床多以為懷牛膝偏于補肝腎、強筋骨、逐瘀通經、引血下行；川牛膝偏重于逐瘀通經、通利關節、利尿通淋［21］。

3 方中蒼術原載為茅蒼術

蒼術在三妙丸方中為臣藥，苦溫香燥，具有芳香化濁、健脾燥濕止痛功效，使濕無由生，濕去則熱無所附，輔助君藥共奏清熱燥濕之功。

3.1 蒼術自古以江蘇所產為道地 蒼術始載于《神農本草經》，自唐代以來均以江蘇產茅蒼術質為優。《新修本草》：“以蔣山、白山、茅山為勝。”《本草圖經》載“以嵩山、茅山者為佳”，對其形態描述和蒼術附圖均類似茅蒼術［22］。《本草品匯精要》曰：“道地產地為茅山、蔣山、嵩山者為勝。”《本草蒙筌》《本草正義》等亦有類似記載。現今茅蒼術主要產區為江蘇、安徽、河南等地，與歷史記載道地產區一致，其中產自江蘇茅山一帶者質量最好，故稱“茅術”，其基原植物為菊科茅蒼術Atractylodes lancea（Thunb.）DC.。近年來由于各種人為因素的影響，茅蒼術的生存環境受到嚴重破壞，再加上野生茅蒼術座果率極低，資源日益枯竭，已列為江蘇省4種瀕危藥用植物之一［23－24］，幾乎無商品收購。

3.2 現今組方的蒼術來源復雜 現今茅蒼術野生資源匱乏，市場供應主要依靠栽培蒼術，其引種來源復雜，蒼術、北蒼術、關蒼術都有。北蒼術主要產區集中在內蒙古、遼寧、吉林、黑龍江等地［25］。其基原植物為菊科Atractylodes chinensis（DC.）Koidz.。北蒼術在歷史上很少作為藥用，可能是北蒼術較少所致。

關蒼術歷代本草無記載，其基原植物為菊科關蒼術A.japonica Koidz.exKitam.，主產于東北地區，在長白山有大量分布［26］。因其化學成分與藥理作用與蒼術有差異，并非《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認可的蒼術正品來源，為東北、華北地區習用品，但在日本、韓國關蒼術作為白術法定品種之一［27］。

4 方中黃柏原載為川黃柏

黃柏始載于《神農本草經》，在三妙丸方中為君藥，原名“蘗木”，性味苦寒，苦以燥濕，寒能清熱，且偏走下焦，除足膝之濕熱，為治濕熱下注之要藥。

川黃柏一直是歷史沿用的黃柏品種。《名醫別錄》云：“黃檗，生漢中山谷及永昌。”［28］《本草經集注》云：“今出邵陵者，輕薄色深為勝。”［29］五代《蜀本草》云：“本出房、商、合等州山谷。”宋《本草圖經》云：“以蜀中者為佳”。從以上諸家對黃柏產地的論述，及《證類本草》所附“黃檗”和“商州黃檗”圖看，均與現今川黃柏相符［30］。其來源植物為蕓香科黃皮樹Phellodendron chinense Schneid.，現今以其變種禿葉黃皮樹P.chinense Schneid.var.glabriusculum Schneid.作為川黃柏藥材的主要來源［30－32］。自1980年代興起了從黃柏中提取黃連素的熱潮，砍伐嚴重，川黃柏野生資源量急劇下降［33］，現今藥材主要來源于栽培。近年關黃柏上市量減少的情況下，川黃柏砍伐量增加［34］。

關黃柏在歷代本草中無記載，1941年《朝鮮藥局方》和1957年《遼寧藥材》［35］始有記載，為20世紀以后發展的新品種。據調查，東北三省完全以野生關黃柏供應國內外市場。近年因野生關黃柏供不應求，我國每年都從朝鮮大量進口黃柏（其質量同關黃柏）［3637］。但近些年朝鮮方面加強了森林保護，加大了藥材出口的管理力度，這進一步拉大了關黃柏的供需缺口。關黃柏基原植物為蕓香科黃檗P.amurense Rupr.，因東北三省及河北產量大習稱“關黃柏”。自1963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以來一直將川黃柏、關黃柏均作為藥材“黃柏”收載，2005和2010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將其作為兩種藥材收載，即“黃柏”和“關黃柏”。

5 結語

《醫學正傳》原載三妙丸方中三味藥的基原植物分別為川牛膝、茅蒼術和川黃柏。該方原載為川牛膝，據考證，其基原植物為川牛膝Cyathula officinalis Kuan，與《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記載相符。然而，清代、民國時期及現今諸多醫家因對川牛膝、懷牛膝功效認識有異，沿用該方或對其化裁時用懷牛膝組方居多，這可能是受朱丹溪“牛膝引諸藥下行”觀點的影響。蒼術歷代多以茅蒼術質量為優，但因現今茅蒼術野生資源瀕危，市場上蒼術藥材以栽培品為主，來源有北蒼術、蒼術和關蒼術。關蒼術未被《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列為蒼術正品，亟待進一步研究和開發。歷代所用黃柏應為川黃柏，臨床上組方三妙丸時也應優先選擇川黃柏，但在其產量不能滿足臨床需求時，也可用關黃柏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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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ual Research on Original Plants of Herbal Medicines in Sanmiao Pill

WU Juan1，WANG De－qun2，XIE Jin1，OU Yong1，ZHANG Qun－lin1，SUN Bei3
（1.School of Pharmacy，Anhui Medical University，Anhui Hefei 230032，China；2.School of Pharmacy，Anhui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Anhui Hefei 230031，China；3.Anhui Institute of Materia Medica，Anhui Hefei 230022，China）

Objective To conduct textual research on the original plants of herbal medicines in Sanmiao Pill recorded in Orthodox Tradition of Medicine.Methods Ancient materia medica，medical formularies，Pharmacopoeia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2010Edition）（Part One），and related literature were consulted to investigate the history of use of Sanmiao Pill and its modified prescription.Results The original plant of Achyranthis Bidentatae Radixin Sanmiao Pill was probably Cyathula officinalis Kuan.，which was mostly replaced by Achyranthes bidentata Bl.in the Qing dynasty and the period of Republic of China；they are both used nowadays，and Achyranthes bidentata Bl.is used in Sanmiao Pill，as stipulated by the Pharmacopoeia of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The original plant of Rhizoma Atractylodis was Atractylodes lancea（Thunb.）DC.，but its cultivars and A.chinensis（DC.）Koidz.are usually used nowadays.The original plant of Phellodendri Chinensis Cortex was Phellodendron chinense Schneid.，which can be replaced by P.amurense Rupr.when in short supply.Conclusion The original plants of three herbal medicines in Sanmiao Pill are Cyathula officinalis Kuan.，Atractylodes lancea（Thunb.）DC.，and Phellodendron chinense Schneid.

Sanmiao Pill；Achyranthis Bidentatae Radix；Rhizoma Atractylodis；Phellodendri Chinensis Cortex；Original plant；Textual research on materia medica

R282.5

A

10.3969／j.issn.2095－7246.2014.02.030

2013－08－03）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81274106）

吳娟（1989－），女，碩士研究生

張群林，qlzhang＠ahm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