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赤壁賦

田鑫

壬辰歲末，孟春未至，暮冬已矣。蘇子與客重游赤壁之上，湖霜凍，泛舟不行，相與步于江畔。西風烈烈，撲面如刮骨，二人相攜而行，言談甚歡，亦不覺凜冽。

時值冬漁，有披蓑戴笠者鑿冰湖上，三五而立，遠視之，棋子星羅盤上，黑瑕幾許玉中。人多集簇，呵氣成霧，揮汗如雨，喊吶似雷，而罟中無物，唯盈藻荇。旁有老翁獨坐，形單影只，一人一竿一簍，而所獲甚豐，羨煞旁人。

東山有數峰，連綿相接，跌宕如輕風皺面，波瀾不起。雖郁郁蔥蔥，茂林廣布，奇野妙景不勝數，清流澈泉無計數，而行人罕。西山僅一峰，突兀而出，如劍刺九霄，如氣沖斗牛，危乎高哉。無草木花鳥，飛瀑急湍，山勢雄逸，如龍跳天門，虎臥鳳闕，縱險峰只手，絕壁屈指，而游者眾。

此情此景，客興起焉，止步于山前，觀湖人漁少而孤翁釣多，嘆東山庸而西山絕，感慨系之矣。轉而問曰：“世間之人，若皆以成敗而論，蹊徑另辟者得之而隨波逐流者殞之，何為其然也？”

蘇子曰：“客好食肉，請以肉喻。余有徒為庖夫，吾嘗問之曰：‘肉者，以何為佳？答曰：‘肉者，排為上，丸為下。余怪之，問其故。其笑曰：‘肉排者，獨一入肴也。味之美陋，客啖食則知，故不敢以劣充優。而肉丸者，魚龍混雜其中，優劣無所知，客啖而不知其味也。人亦如此。古人云：‘虎豹獨行，豺狼成群。亦有此意也。人之才能者，其身獨善，雖無高其冠之岌岌，長其佩之陸離，龍鳳氣象無可藏，光華內蘊而才美外現，是為獨一無二。人之庸碌者，其身窮困，或結黨以覓臭味相投者，或匿于人海而不可知其所處，泯然眾人矣。賢能者，居高臨下而覽眾山小，當是此也。”

客駁之曰：“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縱天生異稟，賢能于眾人，亦有短也。山有峻秀險怪之分，水有清湍激涌之別。豈無圣人，只乏伯樂耳。”

蘇子愀然，曰：“世間之所謂俊杰，直不獨當一面耳。正所謂‘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余以為然。而客所言之理非吾所欲傳之理也。余以為人之成敗，在乎異也。千人一面，豈不怖哉？夫人之欲進者必尋非常之道，人之默默者泯然眾人而不顯名錄，非大勇大智者無能為矣。昔者秦軍犯邯鄲，平原君欲使人使楚以救之，門下賓客多推搡其事，以為險。唯有毛遂挺身而出，自薦之，趙遂救。若其逐浪而流，隨眾口不言而待伯樂，又何以留名青史？此乃求異之道也。”

客默然。時有鳥白羽東翔，聲嘶嘹亮，如劍出云岫，月入水光。蘇子遂豪情四起，前而為歌曰：“灰鳩兮團簇，徒靡靡兮唯碌碌。煢鷺兮白羽，飲湖冰兮逐春處。”歌如散花空中，流徽自得。聞者如見危峰阻日，孤松一枝，又如壯士彎弓，雄人獵虎，心胸猛烈，鋒刃難當。而思如飄風忽舉，鷙鳥乍飛，弄翅頡頏，又如輕云忽散，乍見白日，鏤金素月，屈玉自照。

客亦開顏，倚歌而和，聲回赤壁，驚雀連連。

（本文作者系天津市濱海新區大港油田實驗中學學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