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當代“新工筆”的表現語言

鄧蕾

（大理學院藝術學院，云南大理 671003）

談當代“新工筆”的表現語言

鄧蕾

（大理學院藝術學院，云南大理 671003）

當代中國文化形態正邁向多元化的發展方向，藝術也進入了重新認識與重組的過程。當下藝術狀態的觀念更新與表現的多樣使得傳統工筆不得不思考與新創作空間尋求并存的問題，如何做到保留工筆本質而又能適應當代藝術的審美，并能確切表達藝術家的創作本意。這些問題必然會導致“新工筆”創作面臨困難與挑戰。而這些問題恰恰也指出了“新工筆”的發展趨勢：突破材料界限，打破傳統思維束縛，融合中西方審美文化，利用傳統帶動創新,突出觀念的表現。當代藝術家將“觀念”作為藝術創作中的主要表達方式，“新工筆”即是借助“觀念”這一形式，在藝術創作主題上關注當下的生存體驗；在形式上展示著藝術家的人文思考。“新工筆”是藝術家的另一種世界觀的呈現方式，另一種表達語言，其改變了傳統工筆的固有創作思維，開拓了新的創作空間。

新工筆；當代理念；藝術表現

一、當代工筆畫發展現狀

藝術的價值在于其特有的記錄性與創造性，它不是靜止的物體元素，而是循環無休的審美真實。每一段藝術史流派的撰寫藝術家們都是在思考與創作中走過，每一段時期都會出現新的藝術問題，當代文化形態的發展為中國畫的拓展提供了廣闊的藝術表現空間。藝術發展都無法擺脫所處社會文化環境，因而藝術作品本身的創新、思考在某種意義上，都可被視為是當下社會的一種藝術自覺的表現，意味著要從舊經驗中尋找自我的出路并解放開來。

20世紀“85美術新潮”影響下，西方現代主義藝術思潮使年輕一代的藝術家，深受新的藝術風格和形式的影響。繪畫多元化，多樣化的藝術形式呈現在大家眼前，影像、行為、多材料、日常生活用品都成為了藝術的表現形式。藝術的“語境”發生了突變，引發了用繪畫語言對觀看世界方法的反思，剛受到西方現代藝術思想沖擊的藝術家們還處在熱血沖昏頭腦的狀態，藝術作品都存在著很多的盲目和不成熟，所有的創新也是批評聲不斷，被提出質疑，“繪畫消亡”“中國畫死了”“繼承與創新”等，新舊的創作都在維護自我的創作價值和意義，這些質疑使得后期藝術家們充滿了迷惘。轉而在迷惘中，沒有繼續延襲，經過“85美術新潮”的沖擊，經歷了未知的摸索，使中國畫的意義和呈現方式發生異變。

中國畫一方面受西方“圖像學”的影響，將圖像進行某種拼接，并將拼接后的圖像建立起隱藏的意義；另一方面不再以畫面表達一定要漂亮為主旨，而是在于用最獨特也是最貼切的方式表達創作意圖，更注重思想觀念上的突破。由此工筆畫作為中國畫的重要學科，其呈現出了明顯的發展趨勢：突破材料界限，打破傳統思維束縛，融合中西方審美文化，利用傳統帶動創新，將“觀念”作為藝術創作中的主要表達方式。“新工筆”即是借助“觀念”這一形式，在藝術創作主題上關注當下的生存體驗，在形式上展示著藝術家的人文思考。“新工筆”是藝術家的另一種世界觀的呈現方式，書寫當下的社會情致和生活再現，其改變了傳統工筆的固有創作思維，開拓了新的創作空間。

二、“新工筆”的藝術定位及表現語言特征

評論家杭春曉于2006年在保利拍賣公司舉行了一個“新工筆”的專場后，寫了一篇《灰色的影調——“新工筆”收藏價值淺說》的文章。在這篇文章中，“新工筆”一詞被作為一種繪畫現象和概念正式提了出來。

“新工筆”的隨時代性，重新定義了工筆畫，“新工筆”在畫面語言呈現上延續了傳統工筆的“三礬九染”，精致嚴謹，運用了80年代色彩觀的轉換。設色上打破“隨類賦彩”的固定模式，一方面來說“隨類賦彩”抑制了人們憑直觀視覺現象的能力和思維創作中最直接的表達，因而“新工筆”選擇將傳統筆墨痕跡減弱，選色上力求統一，灰調淡彩渲染氣氛，虛化處理與突出肌理的變化。同時，思想觀念上接受了西方繪畫的色彩經驗和視覺表現手法，材料與媒介是表達創作意圖方法，不再固守傳統材料的選擇，追求的是色彩的表現力與意圖的呈現狀態。更多的是將工筆畫表達的人文精神直接轉向了當下的生存空間。反應出藝術家的新的關注點與思維方式，各方面理解上由現實上升為自我情感意識的發生。

當代藝術家有個共通點就是將“觀念”（更確切地說是“當代觀念”）作為藝術創作中的主要表達方式，“新工筆”即是借助“觀念”這一形式，從根本上與傳統工筆區別開來，在藝術創作主題上關注的是當下的生存體驗，在形式上展示著藝術家的人文思考。

那么對于“觀念”我們應該如何理解呢？“觀念藝術無關形式或材料，而是關于觀念和意義。他不可能被定義為任何媒介或風格，而更多的關系到什么是藝術的疑問，尤其是觀念藝術對藝術對象作為獨特的，可收藏的或可買賣的傳統地位提出了挑戰，由于作品不再以一種傳統形式出現，他需要觀眾做出更積極的反應。觀念藝術不只存在于觀眾的頭腦參與其中。這種藝術具有各種形式：日常用品、攝影、照片、地圖、錄像、圖表、特別是語言自身”〔1〕。

如杭春曉所言：“在工業化乃至后工業化的今天，反自然主義的物質利用，導致人的精神存在與物質世界容易發生沖撞與不適。而不再是和諧狀態下的共存”〔2〕。因此“新工筆”脫離出只有象征和精神寓意的人文理想體裁，進行反思現實中的物我關系位置，伴隨著困惑、迷茫、虛無、否定等自身體驗，將日常生活帶入創作畫面展示自我的思想意識，不再只以人類精神、大眾精神來做創作。觀察方法得到改變，微觀及不同角度的觀察使創作內容形式多樣化。也就是說當下西方與東方的生活環境、方式日益趨同，在藝術的表現上繪畫語言也開始融合，產生新的契機。

三、“新工筆”藝術表現

傳統工筆畫一直以來都是以力求形似、工整精細、繁雜嚴謹的繪畫方式追尋美幻的畫面效果。單是形體表現上就擁有多樣的線條變化，設色與表現上主張“以形寫形、以色貌色”，準確理解對象本身，構圖嚴謹，層層渲染；“意境”上追求“風、雅、頌”，重在“暢神”，無論在繪畫技巧與思想表達上都有了一套嚴謹的規范模式。在工筆畫的固定模式里，當代藝術家們不斷進行各種嘗試與探索，樹立了當代藝術理念，藝術表現突破了傳統表現模式，豐富了中國畫藝術語言。

在提出“新工筆”這一概念后，許多與“新工筆”有關的畫家活躍于這一舞臺，在這里將以羅寒蕾、雷苗、徐華翎、沈寧、張見為主要探討對象。他們的創新基于自身的生活體驗與情感認識，將對傳統文化的認識與生活現狀相銜接，突破了傳統經驗的束縛，用中國畫的方式對當下文化體驗進行表述，這幾位畫家立足于傳統工筆審美，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材料的拓展，打破原有工筆畫的禁忌，融入西方當代藝術觀念的表現形式。

當代藝術不簡單是材料和技法，也不是圖像符號，而是如何利用材料、技法在圖像中形成自我的思維觀念。其中蘊含“新工筆”表達方法與傳統表現方法的聯系。

羅寒蕾的作品（見封三圖1）沿用了傳統的人物表現方法，但在肌理的處理上體現了自我的理解與表達，肌理被夸張運用，在表現的時候甚至將布紋的肌理作為背景呈現在紙和絹上，造成第二承載體的錯覺，同時引發第二空間的思維整合，形成了媒介與肌理的一種對話，畫面具有現代感，同時也擁有著傳統古典主義的理念，呈現出中國畫元素在形式主義中的另一種表達。

徐華翎的《后花園》（見封三圖2）、《香》消減了線條造型的表現方法，讓線條不再成為立本的框架；在媒介上大膽拋棄了傳統經驗，呈現畫面的方式并不只是靠著絹和紙的渲染來表現的，她利用了K3墨水藝術微噴呈現背景的影像，并結合水色顏料兩種完全不同種類的媒介渲染出虛幻、朦朧的美感，表現出溫柔婉約的女性特質，在創作處理上，其拓展了材料的可能性，讓畫面呈現一種遐想。

受西方“解構主義”“野獸派”“立體派”的影響，“新工筆”不斷研究與重組自我繪畫形式與語意表達，突破傳統章法，不完整構圖，透視及平面的轉換多空間構圖，多以虛構的時間、空間進行圖像界限的跨越。

圖像的象征性表達是當代藝術中的“觀念”呈現主要手段，在東方繪畫中象征是明確的，圖像多用來象征人類向往的強大與美好，其帶有神話、超越本性的色彩。在西方當代藝術理念里，圖像的象征性走向的是對社會、生活經驗的反思，回歸人的本性，在圖像的表現上是以一種隱喻的形式出現。

雷苗的作品利用統一的灰調處理畫面，內容非意象性的抒情，將一個隱喻或者感悟表現在畫面中，將人與作品發生置換與聯系。《金魚系列》之《魚際關系》（見封三圖3）中金魚游走在水瓶與花卉的虛構空間里，在構圖上空間及邏輯的矛盾進行虛構組合，預示著一種虛無、矛盾的人際關系。魚在玻璃器皿里邊游走，它們能看到對方，知道對方的存在，但是由于不同空間的阻隔使它們沒有辦法交流。《假想敵》中金魚在玻璃前面看著自己，它將玻璃中的自己當作了假想敵。這些寓意都在表述人類生活中經歷的遭遇。

沈寧在作品里更多的是將自我的觀念意識呈現其中，畫面將對象的功能、意義重置，讓其擁有隱喻的作用。《流言系列》（見封三圖4）將口中吐出的蝴蝶作為流言的隱喻，畫面中帶入許多符號性的畫面設置，一只眼睛或者貌似唐突的符號將人帶入一種錯覺與幻境的情境。

張見的作品如《與Montefeltro對話》《向瑪格麗特致敬》（見封三圖5）《Medusa的預言》這一系列。他本人將這一系列歸納在了圖像的象征中，人物造型運用著西方文藝復興時期的影子，人物都以正側面位于畫面中央，利用警示牌、電桿等以往不入畫的現代產物作為隱喻符號帶入背景，人物的古典性與背景的現代因素形成矛盾的組合，仿佛是時空的對接和空間的轉換，對這種當下的生活和文化狀態產生了困惑，利用貌似突兀的蛇出入于畫面中，形成現實與幻想的空間轉換。

《桃色》系列（見封三圖6）在構圖上突破常規審美，大膽利用對稱空間，敢于切舍表現對象，但切舍沒有讓畫面失去穩定，反而使表現對象得到強化，并利用粉色與灰色基調產生曖昧感。

四、“新工筆”的價值

宋代學者范晞文在《對床夜話》中談到，“不以虛為虛，而以實為虛，化景物為情思。”意為畫面的表達必為景物托情，一切技法、媒介都是呈現觀念想法的表達方式。所有藝術品本身都是藝術家的思想承載體。“新工筆”就是一種有形有效的傳達媒介，讓當下的生活狀態、思想方式為人所知。繪畫一直是藝術家們沿用的思想觀念載體，傳達知識、意義、修養等的有效方式。意味著藝術家在創作時不僅要有技藝，更重要的是理念、是思考。

從某一角度來看，“新工筆”也為中國畫找到了一條思想、觀念與當下切合的創新道路。現代社會，工業化、科技化的中西文化交融環境下，傳統工筆的自然創作體裁對于許多當代藝術家，是無法體驗的事物，只有表現當下的生活經驗，才能完成藝術家們真正的生活表達。“我們需要重新還原出中國畫作為觀看經驗的通道，而不是作為文人趣味修辭的東西。在這個過程中，一切對自己形成束縛的邊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用這樣一個技術手段，完成一次不同于前輩的世界觀的表達。如果建構成果，任何圈子都可以重新界定。而邊界在重新折疊的過程中又會產生新的景觀。現在所有的文明都不再是‘中央集權式文明’而是‘游牧文化文明’，就是對原有路線的擺脫和背離”〔3〕。

當然，藝術不能簡單地靠用材料的多樣和當代觀念的模式來作為創作主旨，過于強調觀念和材料的新奇性將會改變藝術創作的初衷和意義，使其成為圖式的帶入。當代觀念繪畫也并不是否定傳統的精華，而是在時代變遷的時候，隨著社會文化的改變，思想觀念的轉變，人生價值的變化，藝術作品也在從當下的時代中闡述自己的理解和狀態，一段時代造就不同的人，也造就不同的文化理念，藝術就是在呈現這些轉變，表達這些困惑，這也是當代藝術本身的意義，“新工筆”的表達意義〔4〕。

“新工筆”是工筆畫在當代藝術中的新狀態，是藝術家生活、思想狀態的直接呈現，一個好的“新工筆”作品來源于恰當的表現手法運用和貼切的觀念表現，而不是刻意為之的做作之品，“新工筆”證實了工筆畫的拓展空間的無限可能性，同時也在證明著藝術的超妙〔5〕。

〔1〕托尼·戈德弗雷.什么是觀念藝術？〔J〕.尹呈,編譯.雕塑, 2000(1):12-13.

〔2〕杭春曉.新東方繪畫：幻象與精神:中國工筆畫“語意結構”轉變中的“當代性”〔J〕.東方藝術,2008(9):64-75.

〔3〕杭春曉.概念超越:重新勘定的“工筆畫”邊界〔J〕.美術文獻,2012(4):12-13.

〔4〕《藝術學》編委會.后現代思考:藝術的本質與未來〔M〕.上海：學林出版社，2006:5.

〔5〕杭春曉.幻象·本質:“當代”工筆畫之新方向〔M〕.合肥：安徽美術出版社,2008:4.

（責任編輯 黨紅梅）

On the Language Expression of the Contemporary New Meticulous Painting

DENG Lei
（College of Art,Dali University,Dali,Yunnan 671003,China）

Contemporary Chinese cultural formation is moving towards diversification and fine arts towards the course of recognition and recombination.The changing ideas and expressions make traditional Chinese meticulous painting seek coexistence with new creative space and reflect upon questions as how to keep the nature of the realistic painting while adapting the aesthetics of cotemporary art and accurately expressing the original meaning of the artist.No doubt that such questions should challenge the new meticulous painting while pointing to a new development:breaking through the limitation of materials and traditional bondages,mixing Chinese and western aesthetic cultures,tradition backing-up creation,and highlighting the expression of ideas.Contemporary artists have taken“ideas“as the major expression of art creation.And resorting to this,the new Chines meticulous painting concerns about the theme of contemporary existence and the form of humanistic reflection.New Chinese meticulous painting has been a new worldview and language expression for artists,which has broken through traditional creation and expanded a new creative space.

new meticulous painting;cotemporary idea;art expression

J205

A

1672-2345（2014）01-0062-04

10.3969∕j.issn.1672-2345.2014.01.014

2013-05-06

2013-10-08

鄧蕾，講師,主要從事中國畫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