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叢叢
地產大佬王健林再次玩起了文化秀,這一次,他看中了《大眾電影》。從1950年創刊開始,新中國的第一本全國暢銷的電影雜志《大眾電影》就和國人一起經歷了種種的政治起伏與風浪,經歷了上世紀80年代最輝煌的時期,2011年又陷入停刊狀態,老牌雜志《大眾電影》在經歷了眾多波折后,近日在北京宣布改版,而促成其重整旗鼓的,正是被影迷們戲稱為電影圈最“土豪”的萬達企業。
平民電影雜志與豪門萬達
3月9日,《大眾電影》正式嫁入豪門萬達。
品牌發布會上,請來了史可和陳思成。前者曾經在1989年和1996年兩次登上《大眾電影》封面,那時《大眾電影》已經走向沒落,但已經成名的史可仍認為自己“感覺自己得了新人獎一樣”。
而電影人陳思成,則成了雜志復刊后的首期封面人物,“記得小時候,爸爸媽媽很喜歡看《大眾電影》,捧著這么漂亮的美女大頭像,愛不釋手。單身的未婚青年,都把雜志放在枕頭邊上,就覺得這以后是我立志要追求的女神。”
兩人的追憶,顯露了《大眾電影》輝煌的一面,也凸顯了近些年《大眾電影》的落寞。
在嫁入萬達之前,《大眾電影》正處于停刊狀態,在雜志工作多年的攝影師周雁鳴曾發布微博稱:“現在的《大眾》發行量少得可憐。雜志社沒有社長(外部人兼任),沒有主編,沒有發行部(只有一個臨時工),沒有廣告部(《大眾》的廣告都是免費刊登)。”
這個“少得可憐”的數量,被雜志社時任社長胡子光間接印證,“我是中國電影出版社社長,兼任大眾電影雜志社社長,雖然沒有主編,但是有執行主編,也有發行部,否則每期3萬冊,都是怎么發出去的啊? ”
曾經創造了《大眾電影》輝煌的老社長崔博泉,是位有著學者氣質,在雜志工作33年的老人,于2011年初從北京回上海安度晚年,臨行前,他在如今門庭冷落、影響甚微的雜志社門前放聲大哭。
崔博泉說:“我一生的成敗都與《大眾電影》緊緊相連。我現在只希望,這個品牌不能倒掉,想想辦法,總歸是能搞好工作的”。
顯然,與電影圈的首席豪門萬達聯姻,成了《大眾電影》選擇的出路。
對于這次復刊,萬達野心勃勃。
它邀請了時尚傳媒集團全媒體總編輯廖敏,擔任《大眾電影》副社長,此舉無疑是想讓《大眾電影》重回時尚標桿地位。
廖敏表示,新《大眾電影》不僅僅是一本雜志,而將打造成平面媒體、網絡媒體、數據調研、市場營銷、品牌活動等產品和服務,成為電影傳媒品牌。
當然,《大眾電影》對此并無異議。現任雜志社長翟建農說:“《大眾電影》曾經前衛時尚,走在中國媒體文化報道的領先地位。”
在發布會上,《大眾電影》宣布的一條消息,證明萬達此番動作并未白費——其改版后的單期銷量已回升至76萬冊。
“中國時尚第一刊”:封面女郎進化史
在過去的很多年里,電影是中國普通大眾日常生活里非常有限的娛樂之一。兩張電影票,是年青人談戀愛時為數不多的必選項目。介紹電影相關消息和報道的雜志,自然也是人們的心頭所愛。那些大幅時髦前衛的明星照片,引領著一時的潮流之先。其中,最著名、影響力最大的應該是《大眾電影》。
76萬的數字,對于如今被稱為夕陽產業的紙媒行業,算是一個奇跡。但對于曾經創下947萬冊單期雜志發行量的《大眾電影》而言,這不過是個小土丘。
1979年,《大眾電影》在因為文革停刊后,第一次復刊。年近五十的崔博泉孤身北上,組建了由名校畢業生和資深媒體人組成的新采編班子。復刊后第一期的封面人物是當時與劉曉慶齊名的演員張金玲,而在第五期,他們就成功逆襲。
這期雜志刊登了英國電影《水晶鞋與玫瑰花》的一張接吻劇照,愛德華微直站立,仙度瑞拉仰身親吻,眼神中帶著愛慕,十分唯美。但卻引來了新疆讀者問英杰的抗議——社會主義中國,當前最重要的是擁抱和接吻嗎?這封信被全文發表在《大眾電影》上,引發全國性討論,崔博泉甚至為此開辟專欄,這讓雜志知名度激升。
而1980年重新開始的電影百花獎評選,則為《大眾電影》贏得了忠實的讀者——在當年,唯有《大眾電影》發放選票。史可也曾回憶,“我和我姐姐還參加投票‘大眾電影百花獎,因為雜志里面就一張選票,不能填錯,得討論,看誰說的理由充分,我們還征求朋友們的意見,確定好了再填上去”。
在每年的三四月份,編輯部都能成麻袋的收到選票,高峰期曾達到280萬張,巴金、曹禺都曾填寫選票寄給編輯部。
而與此同時,封面女郎也成為《大眾電影》的標志。五彩基金秘書長、前峨影廠美工張駿說:“《大眾電影》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是中國最潮的雜志,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每期的封面都是當紅女星,很多年輕人當時還根據明星照片,依葫蘆畫瓢地打扮自己,說它是中國時尚第一刊,不為過。”
張曉敏的露臍照,劉曉慶、潘虹、龔雪、陳沖的美人頭,本本都引發熱議。尤其是斯琴高娃所上的1982年第八期,甚至引發搶購熱潮,賣出了947萬的單期銷售量。在此后幾年間,雜志的發行量也維持在五六百萬冊,那是其最輝煌的年代。
但從1989年開始,《大眾電影》開始走下坡路,電視劇市場的崛起,國產電影數量的極度銳減,進口大片的引進,當然還有雜志社因主編變動,雜志風格由娛樂性向學術性轉變,眾多雜志報紙的崛起、介入,使得《大眾電影》發行量一路下跌。
當然,這中間并非沒有亮點,1989年10月,《大眾電影》的封面選用了鞏俐在戛納拍的一張紅色泳衣的照片,1993年,周雁鳴借了套露出胸口、大腿的禮服,為女演員馬羚拍攝封面,甫一上市,就被搶光。
但這樣的好時候不過是偶爾,時至萬達收購前,北大文化產業研究院副院長陳少峰坦言,《大眾電影》目前在業內影響力甚微。
傍上土豪的新《大眾電影》,還能大眾嗎?
導演陳思成說,“它早已經不再是一本單純的娛樂刊物,而是記載了中國電影史的變遷,值得所有電影人回憶和珍惜。”在紙媒被網媒圍追堵截的當下,這樣一本雜志與萬達的聯姻是否能夠讓其重塑輝煌,這顯然是人人關心的問題。
曾在微博對其現狀表示痛心的周雁鳴非常樂觀,“萬達參與創辦《大眾電影》挺好的,我作為老員工,對這本雜志近幾年關注度和辦刊質量下滑,感到痛心,換個班底來做,積極摸索,說不定能弄好。”
同樣樂觀的,還有新任副社長廖敏,“今天紙媒面臨巨大挑戰。就我個人的理解,《大眾電影》是一個傳媒品牌,紙質出版仍然會是我們的重要產品形式,但不是唯一介質。萬達集團與《大眾電影》合作的初衷是,通過和影視產業鏈上下游的深入合作,打造品牌影響力。”
這樣的打造方法,萬達集團并非首次。在《大眾電影》之前,它已經投資經營了一報一刊,分別是財經類周報《華夏時報》及月刊《全球商業經典》。前者發行量80余萬份,后者單期發行量達25萬冊。萬達官網宣稱,收購完《大眾電影》后,明年三報刊年收入將達到2億元。
雄心壯志下,《大眾電影》由原先的6.9元一本,調價至15元一本,依舊延續封面明星的做法,首期人物拍的是陳思成,內容則由銀海短波、影人行蹤等欄目改為“速覽”、“電影”、“人物”、“專題”、“生活”等板塊,并將全線進入萬達旗下影院。
但顯然,這并不被看好。著名影評人、《青年電影手冊》主編程青松認為,紙質電影雜志的未來不容樂觀,“用明星做封面,早已經被時尚雜志學去了,那些雜志找明星拍封面大片,比電影雜志的明星封面更精致,也更舍得花費成本。”
而《大眾電影》面臨的更大問題是,當期刊開始走高大上路線,趨向于貴族化、小眾化和高端化,勢必會放棄成本高昂的零售市場,選擇固定用戶,投放固定場所,久而久之,其會逐漸成為注資企業的自有媒體,那么改版后的《大眾電影》將會越來越小眾,離大眾越來越遠。
《大眾電影》注資方要將其全線進入其旗下影院,如此看來,這樣的雜志更具有DM雜志的特性。可以說這是傳媒時代變形大格局所導致的,雜志和大財團捆綁也許會成為以后發展的一種思路。
到底是逐漸消亡,還是失去初衷,這怕不僅僅是《大眾電影》,也是眾多想要與土豪聯姻的雜志所要面臨的選擇。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