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匆匆忙忙地坐上車,匆匆忙忙地登上飛機,匆匆忙忙地趕往另一個城市、另一個國家,去參加展覽開幕,去參加展覽晚宴。華服美酒,每當一身疲憊,躺在空空的酒店。便不斷回想,自己為什么從事美術館行業,為什么熱衷藝術的奔忙,能不能以藝術的名義滿世界找愛?
偶然翻閱手機,發現自己曾經給美術館同事的信:“我有的時候嘴里不說,但心里確實會覺得把你拉進這個辛苦的行業對不住你們。你們應該在那種漂漂亮亮的地方干漂漂亮亮的事。我每天會鼓勵自己要有夢想,自己已經說累了,也說麻木了。但我確實覺得美術館是個值得揮霍青春,奮斗拼搏的地方。我們在這里的每一份青春努力都是和自己的愛好、理想乃至社會文化責任相匹配的,我想:這就是所謂的‘事業吧。我知道人不能活得太理想,但是我覺得我們就是在腳踏實地地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攜手和相信的朋友,分享每一次喜悅和失落。”
不知道這封被稱為“雞血激勵”的信,同事們是否還珍藏。近期,一位同事將為自己的愛情奔赴德國,看著曾經的戰友終于找到自己的愛情,心里不禁溫暖。而這孕育愛情的溫床正是美術館,同事是一位夢想著滿世界找愛的人,曾經覺得愛情理所當然,等待愛情,試著敞開胸懷,假裝微笑,最小心地問對方“愛情”,還是被玩笑般地回絕。他失意之下寫給自己一個紙條:“你那么好,心存善念,上天一定會安排一個愛你、欣賞你的人、在等著你、在尋找你。當你碰到她的那一天,不要緊張,不要猶豫,微笑著走向她,擁抱她。”他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放在美術館的留言箱,紙條被美術館的德國籍實習生發現,實習生本想學習中文,她拿著這個紙條到處問大家什么意思;就這樣,接下來就像小說一樣,同事在半年后意外收獲了這份異國愛情。
總是有朋友問我:什么是當代藝術?其實關于當代藝術有很多解釋,但是我更喜歡一種說法,用當下的語言反映當下的情感和社會狀態的藝術。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學習繪畫,因為畫得好,被選派到臺灣交流學習,無意間走進一所當代美術館,看到一堆“生活垃圾”擺放在美術館的大廳,這種“藝術”和我努力學習的寫實繪畫大相徑庭。更讓我驚奇的是竟然有很多家長帶著蹣跚學步的小孩,認認真真地看著那一堆“垃圾”,并試圖和不懂事的孩子講解這種藝術的寓意。回到大陸后,那次觀看當代藝術的經歷久久難以忘懷,直到我長大考入中央美術學院讀書,當同寢室的同學都在忙著畫油畫肖像向女朋友求愛的時候,我卻固執地收集著喜歡女孩落下的長發,編織成一朵頭發玫瑰。沒想到意外得到心儀女孩的稱贊,那位女孩說這是她收到最好的禮物,也是她看到表達愛情和思念很準確的當代藝術。其實,當代藝術一直在圍繞著愛、性、生、死、對生活狀態的滿意或不滿意,我們除了繪畫技巧之外,還可以用生活用品制作藝術品。假想我們童年都有機會看到藝術的多樣性,長大后就不會看到當代藝術品的第一反應是:“我看不懂”。我們會思考這件藝術品的材質和所表達的內容是否準確,如果我們自己來表達,會選用什么材質和形式。藝術不再距我們千里之外,每個人都可以有一顆藝術的心,都可以創作藝術。是否成為職業藝術家是個人職業的選擇,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去追求藝術、去表達藝術、去用藝術滿世界找愛。
好的藝術總能反映一個時代的情緒,用最當下的語言反映時代情感。近期一直在觀察一個年輕藝術家歷檳源的作品。我沒有讀過他藝術作品的解釋文字,也從沒和藝術家本人交流過,但他的兩件作品深深觸動了我。一件叫“一萬年太久”,是一組裝置作品,99把鎖整齊地放在地上,每一把鎖的鑰匙都被拴在自身的鎖上,這把鑰匙再也打不開這把鎖。鎖上面寫著“一萬年太久”。我喜歡這件作品,是因為藝術家用常見的生活用品創作,用一種很諷刺的方式讓鎖和鑰匙都彼此永不分離,卻彼此喪失最基本的功能。試想,還有什么能比這個裝置更好地反映愛侶之間的復雜的關系嗎?
另一件叫“拍賣一次擁抱”。在一個彼此不信任的時代,身邊充斥著被稱為大齡剩男剩女的時代,相親好似配豬配狗,網絡可以輕易預約一夜情,睜開眼互不認識,再不聯系。相親節目、電視劇不斷夸大大齡未婚男女的恐慌。家長和未婚子女們都在挑剔彼此,又高喊自己的單純。其實,彼此只是希望有一個擁抱,我們不禁要問:一個擁抱就那么難嗎?藝術家便緊緊抓住時代這一特點,做了這個好似行為藝術的作品,他在網上和一個女孩提前預約,公開拍賣自己的真情擁抱,經過來回交流預約,藝術家和買到擁抱的女孩在天安門廣場擁抱半個小時。這份擁抱買賣不同于其他網絡愛情交易,是兩個看似平凡、互不認識的人,如此投入,認真地擁抱著,彼此取暖。看著他們擁抱的那一刻,我相信這份擁抱的溫暖真真切切。一個看似簡單的行為,卻深深揭露了我們這一代人的自私、自戀、自哀、快速愛情和內心渴望溫暖的脆弱。
2013和2014年跨年的夜晚,被稱為“一生一世”(1314),這篇稿子便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寫完。突然萌生一個想法:在2014年的情人節,讓我們來美術館擁抱吧!約上你愛和愛你的人,約上在為愛尋找、為愛等待的朋友,來美術館擁抱吧,在藝術的殿堂遇到愛情。讓我們共同完成一件當代藝術作品,在被稱為“一生一世”的年份里尋找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