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意懷斯

成小平

摘 要：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安德魯·懷斯的繪畫為我們展示了“禪意”的藝術境界，文章通過“平常心是道”“ 挑水砍柴無非妙道”“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三個方面的分析，使我們更深層理解“禪意懷斯”。

關鍵詞：懷斯 水彩畫 平常心是道

安德魯·懷斯（Wyeth，Andrew，1917～2009），20世紀最耀眼的一顆星星，是美國超級寫實主義繪畫的杰出代表，世界范圍內聞名遐邇的畫家之一。所謂天下誰人不識君。我在細細品讀懷斯其人其畫的時候，覺得懷斯的繪畫具有濃郁的禪味。

一、平常心是道，繪畫如是觀

禪林中，“平常心是道”是習慣用語。就是指在日常生活中所具有的根本心，表現在喝茶、吃飯、搬柴、運水這樣的平常之處，這些簡單的生活是與道融為一體的。“道不用修，但莫污染。何為污染？但有生死心，造作趣向皆是污染。若欲直會其道，平常心是道。”謂平常心就是沒有造作、沒有是非、沒有取舍、沒有斷常、沒有凡夫沒有圣人。只是像現在一樣行住坐臥、應機接物這些都是道。

禪宗思想是一道智慧的閃電，照亮了日常生活起居娛樂，使人對此有一種佛理的徹悟，不為利往，不為名忙，以平常心態活在當下，體會平淡之樂，享受生活。正如宋代禪僧慧開的《平常心是道頌》所揭示：“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我在品讀懷斯的繪畫作品時，常常覺得懷斯的作品有禪的意境，懷斯有禪的修為。懷斯雖然沒有去打坐，沒有在晨鐘暮鼓洗去塵俗，可禪認為“善知識，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況且，在教堂的鐘聲里，冥思的懷斯也與參禪有異曲同工之妙。

懷斯出生在查茲佛德村，美國賓夕法尼亞布蘭迪韋茵河谷，生于斯，長于斯，春秋過往，斗轉星移，除了每年夏天到緬因州訪親度假外，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生他的這塊土地。

當時，20世紀現代抽象藝術正在大行其道，各種流派你方唱罷我登臺，各領風騷數幾年，如波洛克和羅思科研究古代神話，原始宗教，甚至榮格心理學，想方設法創造表現人的自然本性的藝術品；奧爾布賴特和迪金森的畫隱喻死亡、毀滅和崩潰，超現實主義曇花一現，內容是荒誕的，行為是古怪的。西方藝術流派潮起潮落，安德魯·懷斯這位大師沒有依附任何流派，始終如一保持著自己的特色，就像一位得道高僧，以平常心過著平常的生活，堅持走自己的寫實性繪畫的道路。用懷斯自己的話總結就是：“我幾乎不問世事。當我的一生走完時，我可以說繪畫是我唯一的愛好，此外無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看天上云卷云舒，地上花開花謝，懷斯了悟了“平常心是道。”

二、挑水砍柴無非妙道，畫我所悟即是正道

萬物皆為法，萬物皆為佛，無我度眾生，眾生皆是佛。滾滾紅塵，何以修行，禪宗并沒有特別要求，而是隨機而為，偶然得道，悟得身處紅塵中，心在塵世外的“無念”境界。“無念”的境界要求的不是從凡人到圣人，而是要“從圣入凡”。得道的人在日常生活中與平常人沒有什么不同，只是精神生活不同罷了。看待日常事物，心境能夠不受外界的影響，其實，凡人與佛只在一念之差而已。頓悟之前，挑水砍柴；頓悟之后，挑水砍柴，如是而已。

品讀懷斯的繪畫作品，沒有過什么重大題材，政治題材之類，也不故作驚人之舉，自我為圣，懷斯從來不畫自己不熟悉的事物，他的題材相當平常，如《深藍色的日子》《遠方》《查茲佛德的小屋》《軍毯》《山坡牧草》《克爾》《克莉斯蒂娜的世界》《小河灣》等等，這些作品不論是風景，還是人物都是實實在在的隨處可見的現實，天空、草坡、樹木、河流、窗紗、微風、鄰居，無論人或物，都是和懷斯深深結合在一起的，真可謂“從圣入凡”，日常生活上懷斯與查茲佛德村的農民沒有區別，挑水砍柴，春去秋來，逝者如斯，早出晚歸，耕耘自家那份田地——水彩或者蛋彩畫。他的作品取材于自己最深刻理解的現實，用平常心賦予平凡事物以深刻的理解，在生活中，在畫面里，融入了自己對宇宙、社會、人生獨到的理解，有著“道”一般的徹悟。

三、禪語：“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談懷斯繪畫的“技”“藝”“理”。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這是懷斯繪畫的技法層。運用干筆水彩與蛋彩進行創作這是懷斯的拿手絕活。站在畫前，如《編好的辮子》《仔牛》《遠方》等，人們看到的表象就是干筆將各種顏色重疊運用，逐漸增厚，干刷的層次逐漸呈現，特別是表現人物的頭發，動物的皮毛，草地以及枯枝時，獲得了很好的紋理和質感。

懷斯畫蛋彩畫時，把蛋黃、膠水等溶合成不透明的顏料，有時候還加入蜂蜜，這樣的顏料干的較快，表現細致嚴謹，具有油畫的厚重結實感。懷斯早期作品顏色較為鮮艷明快，后期的作品不同了，多以黃褐、灰褐、深褐、藍色等較為沉著的色彩繪畫。懷斯也曾說：“我想要捕捉到這片土地的真實面目，而不是制作一幅形似的圖片。因此，當我漸漸地只調出泥土的顏色、黑色和白色時，不是我故意為之，而是我看事物的眼光更單純了。”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這是懷斯繪畫的藝術層。懷斯認為：“一個畫家藝術的精進與深刻，是和他對表現對象愛戀的程度有著深刻的關系。”他畫家鄉的山丘，并不是因為它比別處的山丘優美，而是因為他成長在這里，對懷斯有特殊的意義。懷斯堅持要用蛋彩畫的原因，是因為他覺得純正蛋彩畫含有一種隱喻的特性，雖然沒有油畫的光澤卻帶有干枯的實質。比如《克莉斯蒂娜的世界》，蒼茫的天空下，蒼黃的原野盡頭臥著一座蕭索的房子和一座孤寂的教堂，彎曲的小路，徘徊的車轍，一位穿粉紅色衣裙，因小兒麻痹癥而致殘的鄉村少女好像正往山坡上吃力爬行。她一生拒絕使用輪椅，在污穢中獨立自主，堅強生活。畫面凄涼孤寂，體現生命堅韌又羸弱，自強不息又容易傷害，是一種高貴的痛苦和孤獨。

探索人類心靈，尋求心靈關注，這樣懷斯作品就具有了震撼心靈的力量。又如作品《河灣》，懷斯曾說，當他的眼睛掠過那濃黑色的河水時，會感到有一種力量使他千方百計想避開那黑暗。“我躺在那兒有幾個小時，去觀看那潮水悄悄地從被曬干的貝殼掠過。使我感到恐懼的是，沒有任何力量使它停止。這使我想起幾年前淹死的一個朋友，后來發現他時，螃蟹已吃掉了他大半個尸體。”懷斯的作品把瞬間與永恒，堅實與空虛，光明與黑暗，生存與死亡都融合在畫面里了。endprint

懷斯作品是與他生活的土壤深深地結合在一起的，他愛的目光撫摸了每寸土地，他的作品表現了心靈深處的記憶和感情。“你不必畫坦克和大炮來表現戰爭。”懷斯曾說：“你只需畫出秋天里一片枯葉正從樹枝向下飄落就行了。”

懷斯不以具體物象色彩的真實感引人注目，而是以自己強烈的感受據理力爭，顏色夸張、概括，把自己的內心情感和思考融入畫里，賦予作品象征內涵。我想這就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這層境界了。

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這是懷斯繪畫的哲理層。家鄉的一草一木，懷斯都以極大的熱情和理想去描繪，他愛的目光溫暖了家鄉的人物和風景，他用細膩的感情，細致的筆觸描繪了人們質樸的生活，復雜的內心世界，畫面里有流逝的時光，虛幻的人生，溫暖的人性。小時候懷斯的父親認真教導過觀察自然的方法，以及如何與自然相處。其實，在永恒的時間里，人與物都是有限的存在，人即使窮極時間和空間的力量，還是顯得渺小。自然萬物面前我們僅是滄海一粟，人與自然的平等與和諧，懷斯用自己的眼睛和思想感悟到了。平常心做平常事，就如禪說挑水砍柴即是大道。

繪畫的方法就是必須反映出畫家的內心世界。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畫自己了解的最深切的東西，且必須心領神會，物我一體，天人合一。一個人的愛有多深多遠，他的藝術就有多真多醇。

懷斯的作品是用來凝視的，需要全身心進入畫面的世界，所有的感官、心緒與想象都得參與進來。懷斯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角度。大的藝術家要學技巧，但不是憑技巧成功，而是有他的形而上的意象世界為體系的。我覺得懷斯把整個宇宙融入到那一種和諧、柔軟、忍辱、慈悲的禪意境界之中。

結語

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凈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懷斯以他的真誠和敏感，“從生活上最平凡的家庭瑣事里，追求最大的快樂與啟發”，創造了自己的“一畫一世界”，縱觀懷斯的一生及其繪畫，借用惠特曼的詩句描寫：“那么，這就是生活，多么奇妙！又多么真實！”

參考文獻

1 葛巖編譯，“我是現代主義者”——懷斯談自己的創作[J].世界美術，1982，（4）.

2 鮑玉衍編譯.安德魯·懷斯的藝術[J].世界美術，1982，（4）.

3 劉天呈.安德魯·懷斯[M].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1985.

4 旺達·M·科恩，劉蘭汀譯.懷斯的藝術[M].重慶：重慶出版社，1988.

5何政廣.世界名畫家全集——懷斯[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6 陳秋平、尚榮.金剛經心經壇經[M]. 北京：中華書局，200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