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非金融支付機構客戶資金投資模式

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 張 偉

2013年6月中國人民銀行開始實施《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存管辦法》，對支付機構收取的客戶交易結算資金實行專戶集中托管，規定支付機構除依用戶指令將客戶資金用于指定的交易結算項目外，不得以任何形式支配、挪用客戶銀行備付金。該辦法一定程度上保護了支付機構客戶交易資金的安全，為支付提供了充足的流動性保障，降低了支付風險，維護了金融消費者的合法權益。但巨額資金以存款形式滯留銀行，不但機構和消費者面臨著較低的貨幣收益，還有可能迫使金融部門的存差進一步擴大，中央銀行的貨幣供給受阻，抑制了貨幣調控能力，從更宏觀角度看還使得社會資金退出生產，在金融、債券等市場積聚，將泡沫注入了本已高燒不退的虛擬經濟，不利于國民實體財富的創造和國民經濟的復蘇。因此，本文將研究如何進一步對支付機構客戶資金進行科學管理，提高貨幣資金使用效率，并探索一套有效的客戶資金投資模式。

一、我國支付機構客戶資金分類及特點

我國對支付業務實施許可經營制度，到2013年年底全國共有各類取得資質的法人支付機構250家，分支機構遍布全國，服務觸角延伸至社區、鄉村一級，企業可根據自身業務種類和發展需要申請一種或多種的支付業務經營許可。為方便研究，需要對不同支付企業分類以便研究其收取的客戶交易結算資金的性質，但目前業界對支付機構尚無統一的分類方法，且各企業取得的支付業務許可并不相同，不同業務的資金性質迥然，按機構類型對資金進行分類的方法并不可行。因此本文嘗試按照在《非金融機構支付服務管理辦法》中對支付業務分類的基礎上，對不同類型業務內涵重新定義，并按類型對支付機構收取的客戶交易結算資金進行研究。

(一)預付賬戶模式及其資金形態。

預付賬戶模式是指由支付機構發行或提供的儲值后使用的消費賬戶交易模式。該賬戶可以以實體卡的形式存在，也可以是一串被授權的數字，都代表了客戶對某賬戶一定資金的使用權，使用權由客戶資金的購買力確定。從賬戶形態上看，此類模式既包括線下發行的實體預付費卡、也包括一些通過網絡發行的數字預付卡，除常見的多用途購物卡外，公交卡、ETC卡、樂購卡、數字購物卡等均屬于此類卡的范疇。

預付賬戶模式的資金特點有:首先是使用渠道較為封閉，資金流動性差。該類卡一般只能在與支付機構簽約的特約商戶使用，除大的電商平臺外，大部分情況下，消費者需親自前往簽約商戶處刷卡，受客戶地域分布因素的影響較大。其次是受消費行為影響大，賬戶贖回率低。該類卡要么具有專業用途(如公交卡)、要么為了具有某些優惠而持有(如折扣卡)，此類持卡人一般沒有贖回卡內資金的沖動，當然少量黃牛及專業倒卡人除外。還有就是資金沉淀期較長，交易具有爆發性。消費者一般將卡內或賬戶內的資金視作專用資金，僅用于特殊場合或情況下，整體上看該情形的出現規律性較差，資金滯留時間因此變長，在符合的場景下資金被迅速大量的使用。

(二)數字網絡模式及其資金形態。

數字網絡模式是指依托數字化虛擬平臺，通過即時網絡通訊線路，為客戶資金轉移提供代理結算服務的模式。包括互聯網支付、移動支付、電視支付、固話支付等的形態。數字網絡模式中資金的結算方式分為網關模式和數字賬戶模式，網關模式只提供結算通道的轉接服務，而數字賬戶某種程度上類似于客戶的電子錢包，能夠實現資金存儲、資信管理、交易管理等的功能。

數字網絡模式的資金特點:首先是賬戶資金來源廣泛，資金規模大。與預付費模式中國家對卡的面值做出限制不同，數字網絡賬戶的資金存儲量可根據交易特征自行確定，理論上是沒有上限的，目前大量商戶為交易方便，將資金長期存于三方機構平臺，同時其資金渠道來源廣泛，可通過轉賬、匯款、充值等方式充入支付賬戶。其次是資金流轉速度快于線下實體交易，但資金規模整體有擴大趨勢，且穩定性較高。線下商戶交易時需通過信用方式(如信用證、商業匯票)結算，資金轉移周期長，線上商戶可以利用網絡賬戶自帶的信用付款功能，實時結算，風險程度總體可控;大量商戶交易在平臺內部進行，平臺托管賬戶資金凈流出相對固定，如不出現外圍環境的劇烈波動，整體賬戶資金量較穩定。再次是客戶消費模式相對固定，資金量易于估算。大數據背景下，通過對客戶交易數據的分析，可以對客戶的資金使用習慣有一定的了解，易于估算需實際準備平臺外部交易資金。

(三)代理收單模式及其資金形態。

代理收單模式是指支付機構通過專用網路，代發卡機構為持卡人提供交易結算服務的模式。此類模式主要涉及收單行、支付機構、特約商戶、客戶四個主體，根據收單過程是否需要外部清算組織轉接又分為直連和間連兩種方式，支付機構一般主要從客戶交易手續費中與金融機構、商戶分成取得收益。

代理收單模式的資金特點:首先是資金流動性大，交易頻繁。支付機構在收到特約商戶轉來的交易請求后，將交易指令發送至金融機構進行清算，受金融電子化程度的提升，資金在支付機構賬戶中留滯的時間越來越短。其次是資金特征明顯，受特約商戶類型制約較大。不同類型的支付機構和商戶收單協議中對資金清算的安排不同，商戶類型、所屬行業給資金貼上了明顯的標簽。資金規模相對固定，波動與特約商戶所處行業同步。再次是支付機構拓展的商戶大多帶有區域性、行業性特點，在宏觀經濟金融形勢穩定的情況下，交易資金具有可估計性和一定的穩定性。

分析可知，我國支付機構備付金規模總體呈穩定擴大的趨勢，各機構流動性管理水平也在逐年提升。相比較而言:預付賬戶模式資金總量穩定，但規模有限制，資金的流轉速度慢;數字網絡模式交易資金規模最大，受電子商務的推動，規模持續增長，資金結算速度適中;代理收單模式的結算資金流速最快，但結算資金的穩定性較差。總之，以上三類模式資金都有一定的投資亮點，且資金規模量大，只要充分結合其特點組織好交易策略，就能獲得較好的貨幣收益。

二、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管理現狀

在《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存管辦法》(以下簡稱《辦法》)出臺后，業界將存放于支付機構的客戶交易結算資金統一稱為備付金。本質上看，客戶交易結算資金與備付金在概念的內涵和外延上看是有區別的，客戶交易結算資金所指范圍較備付金更為寬泛，篇幅所限不做進一步的討論。盡管有不一致的地方，但為了能夠在目前的法律框架下使用，從此處起用備付金稱法代替客戶交易資金的概念。

《辦法》中對客戶備付金的定義是指“客戶為辦理支付業務預存或留存在支付機構的貨幣資金，以及支付機構為辦理委托的支付業務為客戶代收或代付的貨幣資金”。支付機構的客戶備付金，應當直接、全額存放在備付金銀行，備付金銀行分為備付金存管銀行和備付金合作銀行。備付金存管銀行應履行責任，為支付機構集中存放客戶備付金，并辦理客戶備付金支付業務，同時負責復核、調撥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頭寸，歸集報告支付機構全部客戶備付金信息。支付機構只能選擇一家商業銀行作為備付金存管銀行，根據需要選擇幾家備付金合作銀行存放部分客戶備付金、以行內劃轉或定向劃轉方式為客戶備付金辦理支付業務。

支付機構不得將備付金用于或變相用于任何形式的投資活動或融資活動，切斷了備付金的增值渠道，從現階段技術及管理上看，實施這樣的政策，確實起到了保護客戶交易資金、保證支付結算交易秩序的作用，也積極維護了支付體系安全穩定運行和金融消費者權益。但不可否認的是，目前的管理辦法實質對消費者和支付機構的合法獲利權做了變相剝奪，限制了貨幣資金的獲利能力，提高了資金的使用成本，不利于經濟的可持續提升。

三、支付機構備付金投資的模型分析

在目前客戶備付金管理現狀的基礎上，為提高客戶備付金收益水平，接下來我們將通過建模方式研究支付機構的備付金投資可行性，討論是否有可能建立一個合理備付金投資模型。換句話說，對一個支付機構而言，它所持有的客戶備付金中，多少可以用于投資，其中又有多大比例可以風險投資的形式持有，并分析持有風險投資的機構的承受能力，最終確定一個客戶備付金的管理模型。

表1 資金結算模式特征對比

該模型在考慮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存量、備付金收支總量、支付機構的資產規模等變量的基礎上，構建了一個以風險控制為核心的備付金投資管理框架。其主要由兩部分構成:第一，支付機構如何確定可用于投資的備付金規模，且不會發生流動性風險;第二，支付機構如何將確定的可用于投資的備付金合理的分配在無風險資產和風險資產上，且在確保備付金投資安全的情況下，通過風險和收益的權衡合理分配風險資產的投資比例。

為了便于說明問題，本文做下列設定:

假設截至t日末，支付機構的備付金存量為St，客戶數目為Nt，當日客戶備付金收入總量為It，當日客戶備付金支出總量為 Xt，當日客戶數目增量為nt(如果客戶數目減少則取負值)，支付機構的資產規模為At，流動比率為θt，銀行支付給支付機構備付金的利率為rt，則:

第t日備付金凈收入為:NIt=It-Xt

第t日備付金存量為:St=St-1+NIt

第t日客戶數量為:Nt=Nt-1+nt

第t日支付機構可用資金規模Ct為:Ct= θtAt+St

理論上講，如果Ct＞0，即支付機構可用資金規模超過t日因客戶交易需要支付的資金規模，則支付機構只需留存Xt，便可以將剩余Ct部分用于投資。

現在問題的第一個關鍵點是:如何確定支付機構實際可用于投資的資金規模Ct，而要確定Ct，則需要準確預測 t日支付機構備付金的存量St。

利用時間序列，并借助于歷史存量數據(t= 0，1，2，…，t-1)，建立單變量時間序列模型，Φ(L)St=Ψ(L)εt，預測出。①或者借助于歷史存量數據(t=0，1，2，…，t-1)，建立單變量時間序列模型，Φ1(L)It=Ψ1(L)ε1t及Φ2(L)Xt= Ψ2(L)ε2t，預測出備付金收入總量及備付金支出總量，然后計算出。據此可以計算出支付機構可投資的資金規模均值為。值得注意，該方法預測出來的僅是平均水平。作為第三方支付機構絕不能僅僅依據此“均值”做決策，它還需要考慮非均值因素，即模型中常說的殘差項εt。由于殘差項往往是一些無法解釋的因素造成的波動，因此很難進行預測，但是我們可以根據歷史數據繪制估計值的圖形特點，即殘差項的分布曲線或分布函數G(εt，γt)，其中γt是分布函數的參數。

就該方法而言，我們可以假設分布函數的形式(比如正態分布、t分布、指數分布、GED分布等)，并用殘差數據進行擬合，或者利用殘差數據直接構造一個分布函數(cdf)，設分布函數為G(x)。再根據分布函數可以計算出任意p分位數的x值。下圖給出了G(x)及其概率密度函數g(x)，當然使用殘差構建的g(x)分布函數可能不會這么光滑和對稱。

P(x≤0)=p

那么根據分位數定義可以求出，t期實際可用投資額將不再是，而變成了-(x)。這樣實際上是計算出了一個臨界值，即最大可投資額。而為了應對流動性風險提出的(x)部分則也會作為支付備付金。值得一提，其中的(x)是由于預測誤差存在，支付機構為了控制風險而必須付出的代價，即該部分不能用于投資。

現在問題的第二個關鍵點是如何投資。根據投資標的(金融資產)的風險和收益特點可將投資分為無風險投資和風險投資(或風險資產的組合)。假設無風險資產購買額為a，風險資產購買額為b，則a，b必須滿足以下公式:

無風險資產和風險資產的收益率分別被假設為rfree、rrisk，則預期收益為:

由此可以計算出支付機構t期末的總收益率為:

其中rt為銀行活期利率，一般情況下，(rtotalrt)大于0，因為銀行活期利率相對較小。因此，上式表明支付機構如果要追求資產規模快速增長或者獲得更多利息(收益)，其需要同時增加rtotal和。由于后者是由支付機構為應對流動性問題而設置的風險控制標準及客戶沉淀資金規模的預測值所決定的，所以這里就只考慮rtotal，增加rtotal就必須增加風險資產投資。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可以通過投資風險極大的資產來追求巨額收益，比如高利貸、高風險股票等。這是因為t期所投資的風險資產數目及風險會影響支付機構下一期可用資金規模，從動態的角度講，盲目追求收益而忽略風險必將置支付機構于風口浪尖。就收益率而言，根據式rtotal(a+b)=arfree+brrisk，可以得出類似推出:

其中，Δrrisk，t被定義為 Δrrisk，t=(rrisk，t-rfree，t)，其相當于風險資產的風險溢價。風險資產t時期的風險溢價Δrrisk，t及其波動率σt，可以根據t-1期以及之前的歷史數據進行估計或預測。即可利用波動率模型進行估計，比如ARCH或GARCH模型。有了σt的預測值及估計的分布函數F(·)后，我們便可以依據風險控制的要求計算出實際可以用于投資風險資產的資金規模。假設支付機構出于安全性考慮，設定投資風險控制標準，即要求在(1-p)幾率下，風險資產的收益率不會低于無風險利率:①因為如果風險資產的收益比無風險收益低，投資風險資產就沒有意義了，所以這是一個最低要求，當然支付機構可以設置更高的要求來控制收益和風險。

那么根據風險資產收益率風險溢價的分布特性:

可以得出:Δrrisk，t=(·)或者 rrisk，t= rfree，t+(·)，這相當于給出了風險資產收益率和標準差的臨界值，即給定投資收益要求情況下的最大風險標準，或者給定風險要求下的最低收益標準。因此，支付機構在滿足 P(rrisk，t≤rfree，t)=p的情況下，可以有兩種方法選擇:其一，給定風險收益率rrisk，t，然后可以在風險—收益曲線上尋找風險小于或等于σt的資產或者投資組合;其二，給定風險資產收益的標準差σt，然后在風險—收益曲線上尋收益率大于或等于 rrisk，t的風險資產(或投資組合)。

注意這里的風險資產如果包含多種可能的話，我們可以畫出收益—風險投資效率曲線，然后選擇風險投資組合中各種風險資產該如何配制(包括資產種類、比例)。如此，上述步驟可以不斷地滾動進行，保證新的客戶數據信息能被包含進來。如果數據積累的時間足夠長，還可以用月度數據來進行上述過程，從而更有利于支付機構將備付金投資于期限較長的金融產品，獲取更高的資金收益。雖然支付機構備付金投資模型的模型和估計方法都比較成熟，操作比較簡單，但由于主要使用是總量數據，涉及的細節較少，對數據量有一定的要求，例如時間序列長度不能太短，還需要在使用中不斷調整以取得最優收益率。

四、支付機構備付金投資模式的建構

在分析了支付機構備付金投資模型的基礎上，建立支付機構備付金投資模式的總體思路是:維持目前備付金銀行承擔的責任不變，逐步建立風險評價機制，按業務類型、機構類型估算風險，對備付金規模實施動態比例管理，對超出比例部分的備付金適度允許進行投資營利性活動，在監督下有條件的對外投資，并對其投資實施動態管理。具體來講主要分以下幾步:

第一，將備付金種劃分為法定備付金和一般備付金。法定備付金，是支付機構在一定時期內必須保持且除正常結算業務外不允許動用的備付金，由監管機構依照行業風險和上一期該機構的經營情況按比例核定。一般備付金，即一定時期內支付機構可以動用進行投資的備付金的最大限額，比例固定為備付金總額減去法定備付金的剩余部分，該部分備付金實施動態投資額度管理，可投資額度根據支付機構的經營狀況隨時調整，最大不超過一般備付金的一定額度，并且支付機構必須按照監管機構核準的投資范圍進行投資。

第二，是建立行業動態評價方法對支付機構按期進行評價。選取評價指標，建立支付行業風險評價體系，結合宏觀形式對行業風險定期進行評估，確定基準的法定備付金率，在此基礎上對各機構依據其經營及投資業績確定在一定階段內的法定備付金比率。

第三，設立支付結算行業投資保險的險種。商業有關保險主管部門，建立必要的商業保險制度，設立必要的險種，鼓勵支付機構自覺購買，當支付機構投資風險達到一定比例時強制購買商業保險，保護消費者權益，否則限制其備付金投資行為。

第四，就是要擬訂支付機構備付金投資辦法并定期進行調整。支付機構備付金投資辦法包括支付機構應遵循的投資原則、對投資人的資質管理辦法、允許使用的投資工具以及投資對象的選擇等。投資工具和投資對象池由監管部門負責，按照市場情況隨時調整。

第五，要建立支付機構備付金投資收益分配辦法。對收益的分配是需要關注的一個重點，由監管部門確定宏觀的投資收益分配原則，確定支付機構投資的收益權屬、分配權屬，投資損失的處理分擔辦法等。具體詳細的分配辦法，由支付機構在上述分配原則的基礎上自行擬定，并報監管機構同意后核準執行。

［1］中國人民銀行公告(2013第6號):《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存管辦法》，中國人民銀行2013年。

［2］楊彪:《中國第三方支付有效監管研究》，廈門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部分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