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茶馬古道

史星文

喝了多年的普洱茶，并且知道了生茶能消食，熟茶能健胃的道理，這種喝茶已經成為我多年來生活的必須，每天精神的禮儀。我在享受普洱茶帶給我身心雙清感受的時候，常常就思緒飄飄，遙想起南方陽光雨露沐浴下那一望無際的茶園，我的眼前恍惚掠過崎嶇的茶馬古道，耳畔傳來那馬幫幽遠的鈴鐺聲。

然而，我沒有去過云南，更沒有踏訪過茶馬古道，我一直在遺憾。

辛卯春暮，應普洱茶文化節之邀，我便迫不及待地從西安飛來了，帶著多年縈繞在心底的那份情愫，我終于踏上了這塊侵潤著茶香的土地——普洱。

普洱的清晨是美麗的清晨，陽光很好，藍天飄蕩著幾朵自由的云彩。

我們驅車去訪茶馬古道。

人常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普洱這地方有充足的陽光，豐沛的水源，澄澈的空氣和深紅的泥土，生長高品質茶樹是上帝對這塊土地上善良人們的恩賜。

相傳在久遠的古代，普洱這地方土地肥沃，人們豐衣足食，生活是一片祥和。但有一年突然爆發了一場瘟疫，災難一下子將這里的人們擊倒了。恐怖籠罩了整個山寨。山寨的頭人阿扎著急地流下了眼淚，面對突如其來的災難，他拿不出拯救山寨的辦法。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神仙托夢給了頭人的兒子阿拔，說有一種茶樹可以拯救山寨人，但必須歷經艱辛才能找到那種茶樹。為了山寨，阿拔勇敢地出發了。他備嘗艱辛終于找到了那種茶樹，采回了茶葉，救活了山寨人。頭人后來就組織山寨人將阿拔帶回來的茶樹種下來，從此山寨便有了普洱茶。這也許只是一個美麗的傳說，但我卻相信它是真實的。據考證，生長在普洱鎮源縣的大茶樹距今有2700多年的歷史，2700多年普洱茶便演繹了豐富多彩的普洱茶文化，同時普洱茶也養育了一代又一代勤勞的普洱人。

我知道，歷史上的普洱府是茶馬古道的起點，東北路經磨墨、昆明、成都、西安等地到北京；西路經大理、麗江、迪慶等地到拉薩；南路經那柯里、思茅、景洪等地到泰國；東南路經江城等地到越南；西南路經德化、孟連等地到緬甸。茶商馬幫從普洱運出的是茶葉，運回普洱的是鹽巴、絲綢、毛皮和珠寶。茶馬古道，留下了馬幫幾多辛酸和艱難，他們的足跡已深深印進一路的山和一路的水，辛酸與艱難也換回了幾多欣慰……

我在墜入有關普洱茶和茶馬古道冥想的時候，我們的車到了茶馬古道遺址。這里是那柯里，它應該是茶馬古道南路的一個驛站。但見茶馬古道驛站邊有馬幫用過的馬鞍和馬槽，還有馬掌鋪和洗馬池。那時馬幫從普洱府一路走來已是人困馬乏，他們一定得好好歇歇腳，人需要吃幾口冷饃喝幾口涼水，馬也得喂幾合草料啃一啃馬槽，漫長的路途還在前頭等著他們。那柯里山門有個風雨橋，橋兩邊有一副對聯：“崎嶇古道行程經歷跋山涉水，浩蕩馬幫至此暫時避雨棲身。”門額和對聯的木牌是木頭本色，字已黑中泛灰，正好將風雨剝蝕的那種感覺還原了出來。茶馬古道依山而鑿陡峭逼仄，竹林樹木遮天蔽日，這里不僅“山路元無雨，空翠濕人衣”，就連道路也是鋪滿了苔蘚，一路的石頭又濕又滑，今日我們來訪都覺得舉步維艱，不敢有絲毫疏忽大意，想那昔日馬幫一路負重而來，其困厄情景可想而知。我一時竟思想著那馬幫仿佛就在我們前面，我似乎聞到了馬幫鈴鐺的聲音在悠悠回蕩。一種對馬幫平凡而偉大的壯舉產生的敬意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們是在默默中行走，但他們走出了多民族文化交流的文明，他們創造了文明，揮寫了歷史，這將是永遠也不會消失的傳奇。

下山時，竟在風雨橋的這一頭也發現了一副對聯：“萬種風情酬遠客，一泓春水伴樓臺”，門額是“景色宜人”。崎嶇而備嘗艱辛的茶馬古道被當今游人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輕松的旅行了。

我許久沉默不語。

回望身后那蜿蜒陡峭的茶馬古道，它被一時定格，定格進我的腦海。我想，我這今生永遠也不會忘記茶馬古道了。

聽鳥說話

我屬雞。雞是鳥類，雞是退化了的鳥。有翅飛不上藍天，有嘴沒鳥說話好聽，我知道雞的這些毛病，所以我特別愛聽鳥說話。鳥是哲學家，鳥說話就是哲學家在發言。

我雖在社會上混了這么些年，但我喝酒不行，也學不會搓麻將，陪老婆少耐心，看電視沒激情，整天在屋子轉悠也不知要干啥事，我以為自己純粹是個閑人、廢人，無所事事的人。好在我喜歡聽鳥說話。去郊外，去農莊，去深山，哪里鳥多我就到哪里去。愛聽鳥說話不是我懂鳥語，鳥說話不像人說話好懂，我聽了許多年，真的沒聽懂幾句，但我感覺好聽，好聽才讓我長此以往。我在鳥的說話里終于悟出了許多道理，想通了許多問題。鳥知道我是來聽它們說話的，鳥就不厭其煩地對我說話。鳥是誠心開啟我，讓我悟更多的道理，想更多的問題。鳥相信我一定能聽懂它們說話，鳥對我的理解能力一點也不懷疑。

我很受感動。

有時我在陽臺上看書，就有鳥在對面的房頂對我說話。鳥認識我，鳥怕我寂寞，我一邊聽鳥說話一邊看書，感覺有很好的效果。有時我在屋子忙自己的事情，鳥就會站在陽臺上。它們不吃我家的飯，也不喝我家的水，大概鳥也有做鳥的原則。去年秋天的那個傍晚，暴風雨來得實在太猛，一只鳥在暴風雨中翻飛著翅膀回不了家，它落在我家的陽臺上，它叫得很急切，我一時弄不清該給它幫什么忙。我說回不了家不要緊，我家有吃的也有住的，回不了家就住在我家里吧。鳥依然叫得急切，我知道是我理解錯了。后來雨小了點兒，鳥就很客氣地和我告別了。我知道它家還有小鳥，我家房子雖大，對鳥來說遠不如它的鳥巢。

我有時也很慚愧。我覺得有許多事情，我們人類很對不起鳥。人類常常自作聰明，把自己看得太偉大，太了不起，好像這個世界就是自己的，其它動物——當然還有鳥都是陪襯，陪著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人類開會從來不邀請鳥參加，也不把會議精神給鳥傳達。人類一定不會忘記那場打麻雀的運動，其實那場運動過去了沒多少年，既然作為運動就不免過火和擴大化，那時不光打麻雀，幾乎鳥都成了被打的對象。鳥成了人類盤中的美味。打麻雀的原因是認為麻雀吃糧食，麻雀吃蟲子的事實卻被抹殺了。人類短淺的目光終于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那場鑼鼓聲喊殺聲累死了一群一群的鳥，后來地里的蟲子就猖獗起來，人類又忙著打藥滅蟲，蟲沒殺死，鳥又死了不少。

鳥少了。人多了。

人多了世界不再太平，于是戰爭頻繁，環境惡化。鳥是和平的象征，鳥多絕對不會引起戰爭。鳥不會造槍炮，也不會造原子彈威脅人類。世界上少了鳥叫人類才想起鳥叫好聽，晚會上樂器演奏鳥叫能得大獎，人用口技學著鳥叫能引來一片歡呼。我感嘆人類多么無知，我代表人類向鳥檢討。鳥不計前嫌，鳥依然快活地說話，鳥真大度。鳥成天在藍天飛翔自然大度。聽鳥說話，也許我們也會大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