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記者_張邕愷
對話黃玉峰 教育是點燃工作
特約記者_張邕愷

新教育的本職就是做幸福的人
《教育家》:黃老師,您提倡“逼迫”閱讀,讓學生大量閱讀,那么您通常讓學生們讀什么,怎么讀,又是如何考核他們的?
黃:對小孩子來說,背誦時完全沒有必要去理解文章的含義,他們也不可能完全理解。胡適回憶他母親教他背誦的“人心彎彎曲曲水,世事重重疊疊山”,小時候他覺得懂了,但實際上似懂非懂。背得之后,這句話始終在他心里,不斷加深。但直到60歲,他說他還是不理解這句詩,不明白人心到底有多么曲折,世事到底有多么難。從這個角度來說,可能絕對的理解是不存在的。
我們現(xiàn)在的教育最大的問題就是,你非要叫小孩子們理解。而且,這種“理解”又是你把所理解的強塞給他們,學生們記來記去都是記你的東西,沒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一直認為,古代的教育方法不能丟掉,朗讀、背誦這些古代的教育手段基本上是符合教育規(guī)律的。背誦的內容上,我會讓學生們背誦《古文觀止》《論語》《大學》《孟子》和《離騷》等。
《教育家》:談到背誦,就不得不提到您所提倡的“死去活來,死而后生”,您對主流觀點反對死記硬背怎么看?
黃:我認為所謂“死記硬背”,是強加給朗讀法的一個不公正的帽子?!八烙浻脖场钡臉撕灢荒茈S便貼。
我們現(xiàn)在拋棄了誦讀法。我認為應該加強閱讀,大量地閱讀,開出一系列的書目,強迫他們讀。學生們小的時候不懂分析,你能讓他們做的就是積累,語文教學沒有方法,小時候就是誦讀,積累到一定程度他自己會去分析,會思考,去品味。
你灌輸給學生的,都是你“吃過”的東西,但是你“吃”的方式卻不一定對的。如果你這樣做,那學生一輩子就是記別人的東西。背誦的辦法就有很多種,鼓勵也是一種很好的辦法。比如我鼓勵學生背誦《離騷》,為此我把我寫的小楷長卷離騷作為禮物,誰能先背得出,就送給誰。結果大家搶著背。
《教育家》:你怎么看待披薩(PISA)考試,這跟您的教育理念有什么相同或者不同嗎?
黃:在披薩考試中,上海一直名列前茅。小時候注重記憶,一定有可取之處。積累是必需的,張揚個性,你沒有積累,怎么張揚?另外,管束也重要。苗要扶一把,個性不是那么容易扼殺的。小時候有規(guī)矩,不等于扼殺。小時候讀書、積累知識是很有用的,否則沒有東西可以給你張揚,應該在繼承中張揚個性的。
這次雙語學校的樊陽老師帶隊在北京的比賽,六個孩子在三四個月的集中訓練里,成績斐然。他們就是背誦字典,通過訓練甚至可以找出博物館的錯別字,這說明小孩子對文字上的感覺很厲害。這是摧殘嗎?不是!民國的梁啟超是科舉出身,但思想卻很新潮,說明這并不壓抑個性。小時候要有引導,有所約束,有所引導。
母語的學習要深到什么程度——反應一個人的思想的深度。母語不僅僅是工具,也是思想的傳承、人文的傳承。文字,詩歌,散文,歷史,不是光回答問題,應該可以閱讀古文,沒有標點地讀下來,要讀典籍,不讀典籍如何吸收前人的東西?
《教育家》:您的教育方法很特別,是不是因為復旦附中才有這樣的氛圍?這與上海整體的教育氛圍有關嗎?
黃:上海在教育上很多方面跟別處是一樣的,但某些教育方式方法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死板。復旦附中能這樣做,其他的學校就不能這樣做——這種說法是似是而非的。越是基礎差的學校,越是應該符合教育規(guī)律。
《教育家》:您是復旦大學社會科學院的教授,曾經有許多去大學教書的機會,那為什么沒有去大學而是始終留在高中這個基礎教育的講壇呢?
黃:中學到大學,這個坎很難過得去。我在復旦帶了11個研究生,有主修歷史的,也有外語系的,主要帶他們教育方面。真的要過去也可以,但我覺得自己的長處還是在于基礎教育。人各有所長,我個人認為中學更適合我,也更需要我。大學教授不肯來中學,一方面覺得無用武之地,一方面也不適應。有時候,人放在這個位置上,也許就是最適合的。
《教育家》:那您認為在中學接受的教育和到了大學所受的教育有什么區(qū)別?
黃:還是有區(qū)別的,大學生可能價值觀比較完整,適合做一些研究性的東西;中學生的價值觀還不夠完整,需要基礎教育來培養(yǎng)他們的價值觀。有些東西越早看越好,到了大學已經晚了。中學生沒有分心,即使談戀愛也是很純潔的,不會影響學習,只會促進學習——只要稍微一點撥,教育是個點燃工作。
《教育家》:2008年教育部出臺了《教育藍皮書》,提出“新教育”是一種幸福而完整的教育,您是怎么看的?
黃:這是我一貫的想法,其實這種教育方式的本質就是做幸福的人。人始終不能只追求物質上的富足,比如賺多少錢、地位多高、做多少大事,這樣的人未必幸福。提高整個民族的幸福指數必須從教育開始做起。

小時候讀書、積累知識是很有用的,否則沒有東西可以給你張揚,應該在繼承中張揚個性的。
傳 TALE
傳,一個“人”字可解。細述平生,歷歷傳奇,言歸正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