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弘,聶紅明,陳建杰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肝病科,上海 200021)
中醫治療自身免疫性肝炎臨床研究進展
申 弘,聶紅明,陳建杰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光醫院肝病科,上海 200021)
自身免疫性肝炎(autoimmune hepatitis,AIH)是一種機體免疫介導的損傷肝實質的炎癥性肝臟疾病, 以女性易患、血清轉氨酶升高、高γ球蛋白(IgG)血癥、循環血中存在自身抗體、組織學發生界面性肝炎及免疫抑制劑應答等為臨床特征[1]。該病發病率較低,但病因及發病機制較為復雜,呈慢性進展,未經治療有較高的肝硬化發生率及死亡率[2,3]。而當前AIH的治療主要是糖皮質激素單藥或與硫唑嘌呤聯合的誘導和緩解治療,但因長期治療的相關風險及其種種局限性使得AIH的臨床治療面臨著諸多挑戰和難題[4-6]。近年來,中醫為AIH的臨床防治提供了一條新的途徑或方法,現將相關臨床研究綜述如下。
AIH屬中醫“脅痛”、“黃疸”、“臌脹”、“積聚”等范疇,因臨床表現復雜多樣,常兼見眼睛干澀、低熱、關節酸痛、面部鼻翼兩側可出現蝶形對稱紅斑等,而且女性多發,病情纏綿,又具有中醫“燥證”、“痹證”、“臟躁”等特點[7-9]。
金實認為本病與病毒性肝炎相似,病因卻與病毒性肝炎感受濕熱疫毒有異,以情志不遂、飲食不節、服藥不當及他病所致的內傷為主,而病機變化則是以氣血失調,肝膽絡脈失和為特點[10]。賈建偉則明確指出AIH屬于內傷而非外感[9]。劉平[11]認為該病多由素體稟賦不足,后天失養或長期情志抑郁,復感濕熱疫毒,或藥物誤傷所致,病機特點為濕熱內壅、侵襲血脈、血瘀阻滯、血脈流通不暢,熱毒耗傷陰精,以致陰虛血虧,血脈瘀阻致陽氣不通。盧秉久認為其病位在肝、膽、脾、腎,病機主要為內有脾虛肝郁、肝腎陰虛,外有濕邪、瘀血為患,虛實夾雜[12]。范永升認為其本病機為肝氣郁結、氣滯血瘀,脾胃失調、濕熱內壅,熱毒傷陰、肝腎陰虧、肝絡郁滯。AIH病位涉及肝(膽)、脾(胃)、腎,病性則多本虛標實或虛實夾雜,主要為先天稟賦不足或后天飲食不節、情志不遂或服藥不當傷伐脾胃等內傷病因,或伴外邪引發所致。病機錯雜多變,初則(濕熱)邪毒內蘊(肝膽),肝氣郁滯;間有素體中虛,木郁而乘,肝郁脾虛;久病失治、誤治,遷延難愈,濕熱留滯,郁火內生,侵入血分,灼陰耗氣傷陽,瘀阻肝絡,漸成癥積[13]。
金實根據該病基本病機,立調理肝脾、流氣和絡治療大法,臨證時具體施以疏(疏肝解郁)、清(清肝瀉火、清熱解毒)、化(芳香化濕、淡滲利濕、活血化瘀)、補(柔養肝陰)四法以辨證施治[14]。賈建偉認為該病往往起病多端、虛實兼見,主張臨證時須辨明主次矛盾。以主證統病,病證結合,治療補益為先,慎于攻伐,將主證脅痛和黃疸分為氣血不足、肝脾不和,氣陰兩虛、肝失所養,肝血不足、肝郁血瘀和脾虛不運、濕蘊肝膽,氣血虧虛、瘀血阻絡,脾腎陽虛、痰瘀互結。分別用當歸補血湯合逍遙丸、生脈散合黃連阿膠湯、桃紅四物湯合疏肝散和四君子湯合茵陳五苓散、當歸補血湯合桃紅四物湯、茵陳術附湯合大黃蟲丸辨證施治[9]。周仲瑛認為AIH治療的基本思路與一般肝炎一致,清化濕熱是治療大法,但該病又有其自身發病特點,具有中醫的“痹證”、“燥證”、“陰陽毒”等特征,在治療中當加入祛風利濕、滋陰潤燥、涼血解毒之類的藥物[8]。盧秉久將本病分為肝膽濕熱、氣滯血瘀、肝腎陰虛、肝郁脾虛、脾腎陽虛、脾虛濕滯型,分別用黃芪建中湯加減、龍膽瀉肝湯合茵陳蒿湯加減、逍遙散合桃紅四物湯加減、一貫煎加減、逍遙散加減、右歸丸合苓桂術甘湯加減施治[12]。介世杰等[15]用逍遙散加減方辨證治療6個月,結果為逍遙散加減方治療組實驗室指標明顯好轉,臨床癥狀較對照組(口服復方甘草酸苷片)改善明顯。此外,劉士敬[16]治療本病用(徐長卿15g、薏苡仁20g、赤芍30g、雞血藤8g、夏枯草8g、川芎8g、五味子粉9g、黃芪8g、甘草6g),滋陰柔肝,祛濕行氣,活血通絡,活血涼血。寇建仁等[17]用金匱腎氣丸合茵陳蒿湯補肝益腎、清熱利濕、祛痰化瘀治療1例,收效甚佳。
張瑋等[18]將患者分為兩組,治療組45例用調免Ⅰ號(生地黃15g,赤芍15g,黃芪15g,川芎9g,當歸12g,垂盆草30g)加減聯合優思弗治療,對照組15例用強的松龍聯合硫唑嘌呤及優思弗治療。結果治療6個月及12個月后,治療組乏力、口干、月經失調、舌紅改善優于對照組(P<0.05或P<0.01),而肝功能、γ-球蛋白及免疫球蛋白IgG指標較治療前顯著改善,但兩組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陳靜[19]將患者分為兩組,對照組30例給予甲基強的松龍(第1~2周8mg、日3次,第3~4周8mg、日2次,第5~6周8mg、日1次,后停用),治療組30例在甲基強的松龍治療的同時加服六味地黃湯。治療8周后治療組癥狀體征及肝功能、免疫功能化驗指標明顯優于對照組(P<0.05),且無不良反應。李培根[20]將患者分為兩組,治療組40例肝膽濕熱型予愈黃方聯合強的松片(30mg/d)、硫唑嘌呤(50mg,2次/d),對照組45例予強的松片(30mg/d)、硫唑嘌呤(50mg,2次/d),治療3個月后,治療組肝功能的改善明顯優于對照組,且肝臟纖維化指標明顯改善(P<0.05)。黃晶晶等[21]將40例AIH患者隨機分為對照組20例和治療組20例,兩組均給予潑尼松片口服(第1周60mg,第2周40mg,第3~4周30mg,第5周起20mg維持,均日1次)并予常規的護肝等對癥支持處理,治療組加用柔肝化纖顆粒治療,治療12周。結果兩組治療前后所有指標均有下降或改善,而組間比較除肝功能谷氨酰轉肽酶外,治療組均優于對照組(P<0.05)。施伯安等[22]將60例AIH患者(肝腎虧虛型)隨機分為兩組各30例,兩組均給予胸腺肽及甘草酸二銨治療,治療組加用滋腎柔肝方治療,療程3個月。結果治療組肝功能、肝臟纖維化指標明顯改善(P<0.05)。
研究表明,甘草的主要有效成分及其提取物--甘草酸有顯著的腎上腺皮質激素(類固醇)藥理效應,具有調節免疫、抗炎、抗脂質過氧化、抗纖維化等作用[23,24]。甘草酸相關制劑如甘草酸單銨、甘草酸二銨、復方甘草酸苷、異甘草酸鎂等制劑已作為糖皮質激素聯合用藥或輔助用藥,甚至替代藥物,尤其用于輕癥、近期療效及存在激素禁忌癥者,在增強激素療效的同時減少不良反應[25,26]。此外,還有許多中藥有效成分及其提取物如青蒿素、雷公藤多甙以及部分補益類中草藥的有效成分等具有免疫調節、抗炎及類固醇激素樣藥理效應等獨特作用,但目前仍處于基礎研究階段或僅有個案報道[27-29]。
有研究表明,針灸可以整體性和雙向性調節機體的免疫功能,治療變態反應性疾病,發揮抗感染、揮抗炎、抗腫瘤等作用[30]。推拿按摩可能通過調節調節機體免疫系統功能治療疾病[31]。傳統養生氣功也可以改善情緒,調節機體免疫,維持內環境穩態[32]。然而由于種種原因,上述中醫特色療法目前尚未應用于AIH的臨床實踐及相關研究,但為今后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思路或方法。
首先,從整體上看中醫治療AIH有獨特的優勢,但也存在許多問題。個案及臨床報道居多,系統研究較少,未形成較為規范、統一的中醫辨證分型及療效評價標準。臨床研究缺少大樣本、隨機對照、前瞻性研究。其次,尚未深入對AIH疾病的本質認識,包括病因學、病機學、證候學等特點。治療亦未形成特征性治療法則和固定方藥。因此,中醫藥治療AIH一方面需要繼續積累、總結寶貴的臨床經驗,并善于從典型病例中總結普遍規律;另一方面也需要借鑒現代科學研究的方法,進行中醫證治規律的系統研究,積極開展高質量的臨床研究,更多以肝組織學改善和逆轉為主要評價指標,為中醫藥治療AIH提供更多的循證醫學證據,同時還需要努力進行中醫藥理論的挖掘和創新,充分發揮中醫理論優勢,以更好地指導臨床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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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004-2814(2014)12-117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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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自然科學基金(81373618);國家自然科學基金(81001492);上海市名老中醫學術經驗研究工作室建設項目(ZYSNXD-CC-MZY003)
陳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