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波,鄧方榮,胡奇志
(西南交通大學建筑學院,四川成都 610031)
打箭爐,藏語發音“達折渚”,是今四川省甘孜自治州首府康定城的古稱。現為了紀念這個古稱,康定城所在鎮被命名為爐城鎮。打箭爐被稱為“漢藏走廊第一城”,自清代以來已經成為康巴藏區的政治、軍事、經濟、宗教和文化中心。有史料記載的“打箭爐”稱謂初現于明朝洪武年間,其聚落雛形的初步形成則更要追溯到元朝,“……元明時,打箭爐僅屬小村,宋以前則荒谷耳”[1]。
打箭爐位于康巴藏區東緣,四川省西部,東臨漢區茶葉產地雅州(今雅安),西靠康區腹地甘孜、雅江,是漢藏交流咽喉,川藏茶馬古道進藏的起點之一,“凡藏番入貢及市茶者,皆取道焉。”[2]
打箭爐城市的產生與發展,與川藏間的茶馬貿易密切相關,“各業皆因茶而興”[3]下面從三個方面介紹茶馬互市與打箭爐形成的關系。
古代川藏之間貿易向來以茶葉和馬匹交易為主,藏族人需茶嗜茶而缺茶,漢人作戰需良馬,二者交換互得其利,即所謂“茶馬互市”。《四川通志》記載:“茶盛于唐,榷茶亦始于唐,藉以廣民食,助經費。至宋以后乃為籌國備邊要務焉。”《明史》記錄茶馬互市“故唐、宋以來行以茶易馬法,用制羌戎……”[4]。因此川藏之間“茶馬互市”早在唐、宋就開始了,并且是作為國家外交政治的重要手段。川藏茶馬貿易古有兩條路相通:一路是從灌縣、什邡、彭縣等茶葉產地出發,經汶川、茂縣、禮縣、松潘到今阿壩州和甘南地區,稱“西路邊茶”;一路以雅安、天全、滎經、名山、邛崍等茶葉產地為起點,經打箭爐往康區、西藏和青海等地,稱“南路邊茶”。而川藏這兩條茶馬古道相互比較,無論在茶葉產量、貿易量,還是所涉及的地域范圍,“南路邊茶”的地位比“西路邊茶”更為重要,所以作為南路邊茶進藏第一站的打箭爐,便因漢藏交流的重要地位而聞名于世。
打箭爐原為藏民游牧的夏季草場,宋朝以前幾乎無人居住,只是隨著川藏之間茶馬貿易的開展,商人和馬幫經常路過在此搭帳篷休息,至元明才有少數人在此定居下來。任乃強先生在《西康圖經·地文篇》記載:“余考元明時,打箭爐僅屬小村,宋以前則荒谷耳。”[1]在境域篇中更為清楚描述打箭爐“本非市場。自唐以來,隨茶馬交易,日趨聚盛。由架設帳幕之臨時市場,而為建筑碉房之鍋莊交易。元時設長河西魚通寧遠土司于此,紅教喇嘛寺亦元時成立。至明時,倘僅有住民十余家[1]。”此時的打箭爐雖還未形成城市,但是當朝政府已經意識到這里的重要性,駐軍保護茶馬貿易,以維持其統治。
明末清初,由于戰亂,川藏貿易集散地由漢地的黎州(今漢源)、巖州西移到了打箭爐。由此,打箭爐商旅往來大增,貿易地位更加重要。其間土司開始在打箭爐建壘營寨,充當川藏貿易的經紀人;西藏地方政府乘清王朝勢力還未深入之機,派營官住打箭爐,監督貿易,并大興黃教寺廟。隨著各方勢力的滲入,打箭爐在漢藏間的戰略地位越來越引起統治者的重視。
到清朝,西藏政府歸依大清,打箭爐得到快速發展。清政府開始將打箭爐的政治、經濟、軍事管理權收歸中央。康熙時設稅官、監督貿易、控制經濟;雍正時派駐軍、設打箭爐廳、修城垣、接管政治、軍事、控制康區,打箭爐城正式形成。
我國古代城市形成的基本界定因素有人口、政治、商業及軍事等四大基本因素。打箭爐城市的產生也不缺這四大因素。而茶馬互市與這四大因素都有密不可分的聯系。
我國古代城市與現代城市在人口方面有很大的相似性,城市內聚集著大量人口,而且城與鄉二元化,城市人口和農村人口分異明顯。打箭爐城形成后在這一點上的表現也很明顯,城內人口眾多,有脫離農業專門從事商業的商人,有專職的手工業者,還有駐軍和土司、地方官等管理者。可以說作為“漢藏走廊第一城”的打箭爐自雛形形成之初就發揮了集聚人口這一城市職能。
打箭爐人口的集聚最開始是由茶馬貿易帶來的。歷史上古代藏區是鮮有城市的,絕大部分藏民或過著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或過著圍繞土司官寨而居的農奴生活。由于從事茶馬貿易的馬幫和商人經常在此歇腳,搭帳篷過夜,打箭爐才有了成為居民點的可能。“各業皆因茶而興”[3]并不是夸張的說法。被茶馬互市吸引來的第一批人應該是酒館客棧(藏人稱之為鍋莊)之類的服務經營商,按世俗傳說最初為4家鍋莊,到城市形成后正史記載的有13家,且規模較之初期都要大得多。
隨著茶馬貿易的發展,打箭爐作為貿易途中的重要中轉站,吸引了更多的人(無論是藏人還是漢人)來到此地從事茶馬貿易或者相關產業。打箭爐也逐漸由居民點擴張成為集鎮,這也直接導致了打箭爐地址的遷移。可以說茶馬互市作為打箭爐的支柱產業,吸引并養活了一大批人口,讓他們脫離農業,成為推動城市形成的主要力量。
古代中國,城市之所以被叫做城市,政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縱觀歷史上的中國城市,沒有哪一個在行政級別上是低于縣府級別的。最好的例子莫過于明清時期的天下四聚中景德鎮和佛山鎮,它們的人口都超過了10 000人,但是還是因為行政原因不能被稱為城市。打箭爐被稱為城市是因為打箭爐是打箭爐廳行政長官駐扎地,行政級別相當于漢人地區的一個州府,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一個城市。分析打箭爐行政級別的發展脈絡,茶馬貿易成為了促進其“步步高升”的幸運星。
打箭爐為政治所關注始于元朝,元廷在這里設長河西魚通寧遠土司,主要職能還是地方管理。至明末清初,由于川藏貿易集散地由漢人地區轉移到了打箭爐,當地的土司和西藏地方政府也開始垂涎于這塊肥肉,紛紛派代表進駐。而清政府正式向打箭爐派遣的官員,也是負責監督川藏貿易,設關收稅的戶部官員。中央官員來這里監督的貿易,無非也是這里的支柱產業——茶馬貿易。川藏之間主要交流手段之一的茶馬互市不僅為漢藏兩族的百姓帶來了不菲的財富,也讓統治者獲得了巨大的經濟利益,所以對打箭爐的行政地位的提升有直接的促進。
我國古代“城市”這兩個字本就是界定城市兩個基本因素,城指城墻、城垣,市指市場。城市就是指有城墻有市場且人口大量聚集的地方。所以商業也是城市界定的基本因素。
打箭爐是因為川藏間的茶馬貿易而興起并發展起來的,所以其支柱產業無可厚非的是茶馬貿易。茶馬貿易也帶動了許多相關產業和關聯產業的興起和發展,比如最早服務于茶馬貿易的客店、旅館(鍋莊)業,后期的縫茶業,皮房業等。而隨著這一系列的產業鏈的完善和發展,打箭爐也跟著擴張并升級,并最終成為城市,成為一個區域的經濟貿易中心。
我國古代邊疆城市的主要職能還是以軍事防御為主,體現了漢族朝廷對異族的戒備和提防,如從早期秦朝開始的長城沿線城市到后期明朝的衛所城市都赤裸裸地表現了軍事職能。打箭爐也不例外,自成為中央直接管轄的邊疆城市后,其軍事職能得到了大大提升,并且在城市建成后不久的大小金川戰役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打箭爐在軍事地位的這些變化與其在川藏貿易中得重要性是密不可分的。解讀歷史,在清朝以前,茶馬貿易發生地還在大渡河邊的漢族區時,為了保護茶馬貿易,中央政府就有直接派兵在大渡河以東設防的先例。“設茶馬互市之官,專司其事,禁止民間私售,以充馬改。”明朝更是“以茶治邊”,“禁私茶出境”[4]。到清朝,茶馬貿易地點西移至打箭爐,因此打箭爐也成了軍隊重點保護的對象。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打箭爐營官昌側集烈叛亂平定后,“清政府開始直接控制打箭爐貿易”[5]。
由上分析可以看出,茶馬貿易從一開始就和打箭爐融為一體。可以說有了茶馬互市才有打箭爐的產生,有茶馬互市的發展才有打箭爐的發展和形成。“各業皆因茶而興”應改為“城市因茶馬互市而興”。
[1] 任乃強.西康圖經[M].拉薩:西藏古籍出版社,2000
[2] [清]愛新覺·玄燁.御制瀘定橋碑記;見未具名.打箭爐志略·山川[C]//中央民族學院圖書館:中國民族史地資料叢刊(該叢刊之13,內部參考),1979
[3] 李亦人.西康綜覽[M].上海:正中書局,1947
[4] 茶法[C]//明史·食貨志(卷80)
[5] 吳吉遠.川藏貿易重鎮清代打箭爐城的產生和發展[J].西藏研究,1995,(2)
[6] 駱俊波.清代打箭爐城鎮的興起與發展[D].四川師范大學,2008
[7] 四川省康定縣志編纂委員會.康定縣志[M].四川辭書出版社, 1995